金光寺,首座禪房內,真迦盤坐在蒲團上,他有著一對異於常人的白色眉毛,直接垂到了肩頭。


    其麵相並不兇狠,反而十分和善,大大的圓臉上掛著兩個小酒窩,讓人倍感溫暖與親切。


    他穿著寬鬆的大紅袍子,一手持轉經筒,一手捧著經卷,口中念念有詞。


    佛音渺渺,迴蕩在禪房內,連桌台上的燭火似乎也跟著誦經聲搖曳起來。


    忽然,一雙黑如墨水的手臂從他的背部緩緩探出,呈環抱狀裹著了他的胸膛。


    下一刻,真迦的誦經戛然而止,他臉色漲紅,有些喘不過氣。


    “嘛噶囉陀!”


    他猛咬舌尖,沁出一抹鮮血,而後吐出一句晦澀的咒語,對抗後背伸出的大黑手。


    很快,大黑手就在真迦的抵抗下慢慢鬆弛下來,漸漸脫離他的胸口。


    然而,就在這時,真迦的後背又激蕩起層層漣漪,陰兮兮的氣息隨之爆發開來。


    緊接著,一具黑色的人形輪廓浮現了出來,它有著一頭螺發,就像一隻隻田螺布滿整個頭頂。


    此外,它還披著一件黑色袈裟,整體看起來極為邪性,好像一尊邪佛。


    最為特別的是,他的腹下還挺起一根燒火棍,徑直刺向真迦的後臀。


    “嘛咪哄!”


    真迦冷汗狂冒,強忍著內心的驚悚,雙手結出一道佛印,猛地拍向自己的胸口。


    強大的勁力令得他的胸骨凹下去一塊,與此同時一股神秘之力透過胸膛作用在後背上,令那尊邪佛停下了動作。


    “唿……唿……”


    他大喘氣,稍緩了一會後,他又以相同的方式點指胸口,連續三下,這才讓背後那尊邪佛慢慢縮迴去。


    “該死!修行修行,修到最後卻越來越詭化,天殺的歡喜佛,狗**的密宗法!”


    他厲聲狂嘯,眸綻兇光,戾氣叢生,與他那副和善的麵相截然相反。


    “咻!”


    他從腰間摸出一枚符籙,並指一點,符籙被激活,快速朝窗外飛去。


    不多時,一個身著農奴服飾的少女就被無眼無耳的小沙彌帶進了禪房內。


    “上師,請憐惜!”


    少女一臉青澀,眸子十分清澈,朝著真迦頂禮膜拜。


    “站起來,褪去衣裳。”


    沒想到真迦卻是一臉嫌棄模樣,聲音冰冷,不含一絲情緒。


    “是……是。”少女不曉得是因為什麽讓真迦不高興了,內心有些恐慌。


    她站起身,快速脫去衣服,露出幹瘦黝黑的身體。


    農奴,吃不飽睡不暖,身體自然也沒有多好。


    “走過來。”真迦嫌棄的瞥了她一眼,冷聲說道。


    少女狠咽下幾口沫子,一步步走向前去。


    這時候,真迦背後再次浮現出層層漣漪,黑身歡喜佛再度出現。


    這一次,它沒有針對真迦,而是直接飛向了少女。


    “上師……這是什麽……啊……”


    少女的慘叫聲迴蕩在禪房內,震得窗戶、房門顫動不止,塵埃簌簌落下。


    很快,那聲音就歇了。


    “咯吱!”


    禪房門開啟,少女的衣服被扔了出去,上麵還帶著難以洗淨的黑漬,油乎乎的。


    無眼無耳的小小沙彌再次走來,抄起衣服,拎起鐵鍬,走向小樹林。


    挖坑……


    房內,真迦又恢複了原先那副和善的模樣,胸口的血跡也不見了,傷口恢複如初。


    但若是掀開他的後背,會發現上麵烙印著一副歡喜佛刺青。


    在佛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少女,看其模樣,竟與之前那個農奴少女有七八分相似。


    隻是,少女的表情十分猙獰,像是遭受了極其殘酷的折磨,痛苦萬分。


    “農奴女的質量還是太差了,滿足不了歡喜佛多長時間。


    需得部族貴女才行,最好是啞巴,這樣才足夠聖潔,才能助我更進一步……卓瑪,本座勢在必得。


    天變之後,還有武者的位置嗎?區區武人,也敢與我金光寺作對,取死之道爾。


    歇息幾日親自去一趟……”真迦喃喃自語道。


    “啊啾!”


    “誰在算計本帝,找死不成?!”


    冰川之下,一條長長的地下隧道之中,黑狗崽打了個噴嚏,滿身寒毛立時倒豎而起,預感到了一絲危機。


    “大紅是不是你在咒我?”它環顧四周,發現並無異狀,又將目光投向不遠處正在挖洞的獒犬。


    “嗷嗚!”


    大紅瘋狂搖頭。


    “等等,你可聽到了什麽?”忽然,黑狗崽兩隻耳朵豎了起來,眼珠子咕嚕嚕的掃視著周圍的一切。


    “窸窸窣窣……”


    聲音十分微小,像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不好,快跑!”


    黑狗崽定睛一看,發現隧道的洞壁出現了道道細如發絲的裂紋,嚇得它亡魂狂冒,飛快朝出口衝去。


    “汪汪!”


    大紅差點就尿了,扭頭就跑。


    說實話,這些天它太倒黴了,在營地被紅孩兒折磨,來到這裏後又被黑狗崽當成曠工使,一不小心還有性命之憂。


    “哢嚓!哢嚓!”


    碎冰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急促,宛若淩亂的鼓點敲擊在一獒一狗的心頭。


    “嘭!”


    最裏端的隧道塌了,笨重的冰塊夾雜著巨石落了下來,掀起陣陣狂暴的氣流。


    很快,就像多米諾骨牌倒下一樣,整條隧道不斷坍塌,震得這方大地都在顫動。


    “汪!汪!”


    黑狗崽和大紅急的狂叫,不敢有絲毫停留,一路狂奔。


    最終,它們還是逃了出來,重見天日。


    “可惡啊!”


    黑狗崽仰望蒼穹,厲聲狂嘯,發出了狼叫聲。


    “看來想要通過挖地道搶先一步去往那個洞天是不太可能了。


    可若是洞天緩慢複蘇,接連產生的異象必會引來八方強手,那就不好辦了。”


    它人立而起,前爪不時摩挲下巴,若有所思。


    “要不拿那幫走了歪路的喇嘛來血祭?”


    它靈光一閃,舉目眺望不遠處的大雪山,嘴角慢慢勾勒起一道弧度。


    ……


    夜幕降臨,繁星點點,星光閃爍著照亮了整個天空。


    在這黑暗的夜色中,大雪紛飛,覆蓋了整片大地,仿佛整個世界都沉浸在這冰冷的白色中。


    “大紅你去哪了?我的大紅啊,你怎麽還不迴來?”


    拉魯一族營地內,瑪吉灌了一口馬奶酒,鬱悶無比。


    自大紅逃入草原後,他親自帶人去找,卻沒有任何發現。


    “哥哥勿憂,大紅常年在草原上遊走,趨吉避兇還是能做到的,過些天它就會迴來的。”一旁的卓瑪安慰道。


    “希望吧,對了,你最近跟申兄練武,學的怎麽樣了?”瑪吉好奇問道。


    “初入破甲境,還是太弱了。”卓瑪應道。


    “這已經非常不錯了,普通人想要跨入破甲境,最少也要熬練半年氣血。


    未來你一定能夠帶領我拉魯一族走出勃拉日縣,到宏願府去,甚至衝出大西州,去往皇都!”瑪吉讚歎道。


    “主要是師父教得好。”卓瑪看向申吉的氈包,輕語道。


    “家主,青狼不夠用了,那紅孩兒嚷嚷著要普度眾生,要擴大度化範圍。


    若是不抓來更多青狼,就要繼續度化獒犬了。”一個奴仆上前稟告道。


    “這些天都抓了三四十頭了吧,這破小孩真是煩人,明天遊獵隊全部出去抓狼。”瑪吉擺擺手,一臉不耐煩。


    “轟!”


    就在這時,一道巨響從遠處傳來,聲音隆隆如雷鳴,震動天地。


    “哐哐當當!”


    營地內,各種鍋碗瓢盆倒地碰撞聲接連響起。


    還好震感不是太強,不然的話大片的氈包都會倒下。


    “怎麽迴事?”


    無數人衝出氈包,慌張無措。


    “哧啦!”


    緊接著,一道刺目的神光從遠方冉冉升起,又在半空中化成一座巨大的佛像。


    那佛像身披金衣,額頭上凝聚有一個大大的“卍”字,神威赫然。


    佛光璀璨耀四方,衝向茫茫蒼穹,整片星空仿佛都容不下佛像的真身。


    隱約間,這方天地似乎變了模樣,像是迴到了佛陀的時代,萬千佛經奧義流轉,渲染諸天萬界。


    “快看!佛光普照,就在我們大雪山下,肯定是有至寶出世!”


    “大雪山流傳千年的傳言,終於在今日出現了端倪!”


    “快快,咱們快下山吧,若是被人捷足先登可就不好了!”


    ……


    金光寺內,眾喇嘛就像是聞到腥的貓一樣,雙眸放光,亢奮無比。


    “安靜!”


    突然,一道充滿大威嚴的聲音響徹整座金光寺,攝人的氣息從大雄寶殿中彌漫而出,壓的眾喇嘛喘不過氣來。


    一時間,人聲鼎沸的金光寺就安靜了下來,針落可聞。


    “納羅何在?”緊接著,殿內又傳出聲來。


    “主持尊者,納羅在此。”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僧人雙手合十,虔誠的向大雄寶殿方向禮敬。


    “你帶四大金剛下山查探一番,若有情況,及時傳訊。”


    “是!”


    納羅領命,帶著四個身形異於常人的喇嘛下山了。


    另一邊,拉魯一族的營地內。


    “什麽狗屁佛像啊,擾人清夢,金光寺那幫假和尚又在搞什麽鬼?”


    申吉在熟睡中被驚醒,看著大雪山方向,有些疑惑。


    “不知道啊,以往的時候從未出現過這種事情。”瑪吉開口,又道:“要不我們過去查探一下?”


    “去個錘子,這年頭,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最好不要起好奇心,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麽死。”


    申吉搖了搖頭,轉身迴到氈包。


    掀開溫暖的羊毛毯,躺下,睡覺!


    開什麽紀元玩笑,大半夜跑去看熱鬧,等下被人暗算了怎麽辦?


    就算沒被暗算,熬夜對身體的傷害也是很大的,三隻雞都補不迴來。


    “申兄不愧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在這樣的異象麵前都能保持本心,真是難能可貴!”


    瑪吉看著申吉離去的背影,不由發出一聲感歎。


    事實上,申吉就是單純的困了而已。


    遠方,冰川地。


    納羅帶著四大金剛急速狂奔,終於來到了這裏。


    此刻,那尊大佛已經消失,原地隻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土坑。


    “咦,那裏有個洞口!”一個身軀如鐵塔的金剛喇嘛指向坑底。


    “走,下去看看。”


    納羅一馬當先,率先跳了下去,四大金剛緊隨其後,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坑底。


    “嘿嘿,上鉤了,不過,還不夠!”


    不遠處一座冰山上,黑狗崽誌得意滿,仿佛世間的一切盡在它的掌控之中。


    “此番,就借須彌洞天的地脈之力來波大的吧。”


    它輕語,而後抬起狗爪子,在半空中劃出道道奇異的紋絡。


    很快,這方天地的氣息就變了,像是有萬千兵馬在激烈廝殺,又像是天雷勾地火,殺伐之氣驚人。


    “啪!”


    猛地,它將爪子拍向大地,一條條土黃色的光柱從地下竄出,橫亙八方,密密麻麻鋪滿了這方土地。


    “啊!”


    下一刻,地下就響起了陣陣淒厲的慘叫聲,就像是從地獄中傳來的一般。


    “轟隆隆!”


    地下五個喇嘛齊齊爆發,開始搏命了,狂暴的源氣激湧而出,震裂了成片土地。


    他們想要衝到地麵,但是地脈之力已經被黑狗崽勾動,組成了一方殺陣,每一寸空間都有殺機,根本就防不勝防。


    “嗬嗬,本帝在地下待了千年,可不是白待的。想出來,門都沒有。”


    黑狗崽接連在空中勾刻紋絡,凝聚出更為強大的殺陣,瘋狂絞殺下方的五個喇嘛。


    可憐的納羅和四大金剛,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隻能在地裏瞎竄動,被地脈之力化生而成的各種兵器追殺。


    不多時,他們全身上下就染滿了鮮血,氣息萎靡。


    金光寺,大雄寶殿。


    “啟稟主持尊者,納羅和四大金剛的魂燈滅了。”一個中年喇嘛嚴肅的朝著跪在佛像前的一個老僧人稟告道。


    這個老僧人便是金光寺的主持,他的樣貌十分怪異,一半臉紅潤細嫩如嬰兒,一半臉幹瘦枯槁如骷髏。


    若在他處碰到了,定會讓人誤認為是詭異。


    “讓真迦去吧,多帶些僧眾,定要探清情況。”


    比之之前在眾喇嘛麵前的那種大威嚴,此刻的主持尊者顯得老氣沉沉,說話的速度很慢,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是。”中年喇嘛領命而去。


    當大雄寶殿再度恢複平靜,老主持卻突然發出鬼哭一樣的笑聲:“諸佛、菩薩、羅漢皆是詭,人在詭世界,不為詭,又如何活?”


    良久後,他大喘氣,呢喃道:“離離原生詭,一歲一枯榮。萬事皆輪迴,人間正滄桑。”


    抬頭,寶殿中的大佛似乎正在對著他笑,隻是那笑容,甚是奇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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