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老爺子!你……又是何必呢?”蔣門眼神無比複雜,重重歎了口氣。


    眼前的老人正是雲霧裏中僅存兩個氣罡武者中的一個,夏侯家的家主夏侯懿。


    “老朽時日無多,不如為兒孫積攢些陰德。”夏侯懿淡然說道,神態平和,仿佛早就看穿了生死。


    “哎……”蔣門欲言又止,雙眸閃爍不定。


    “嗬嗬,你們兩個是在唱戲嗎?融入本神的身體,到時候你們唱個夠豈不是更好!”


    戲神冷笑了一聲,臉龐又變為小五的模樣。


    “哼!”


    夏侯懿悶哼了一聲,弓著的背猛地挺直起來,渾濁的老眼也變得如鷹隼一般鋒銳,緊接著幹癟的肌肉也聳動了起來,差點崩開身上的衣袍。


    下一瞬,他就擺好了架勢,沉肩墜肘塌腰,右腳踏前半步,手掌或勾、或捏、或握,變化不定。


    “哧啦!”


    他踏步似猛虎,躍起如猿猴,身軀又像飛鳥般靈活,忽慢忽快接近戲神,試圖尋找機會一擊致命。


    “無聊的把戲本神看得多了,煩了。”


    “影子戲!”


    戲神忽然掐起一個古怪的法印,左腳猛踏戲台。


    下一刻,台上便出現數十道模糊的影子,一個個勢若雷霆,肉眼幾乎捕捉不到它們運動的痕跡。


    “哧啦!”


    夏侯懿還未靠近,便被眾影子逼的手足無措,軀體下被劃開數道傷痕,卻隻擊散了兩道影子。


    “真沒勁!”


    戲神麵帶嘲諷,看其神態,好像是在戲耍兩隻猴子。


    “那你看我有沒有勁!”


    “砰!”


    古戲台邊上,酒肆二樓,一道渾身纏繞著九寸氣罡、蠻荒暴龍般的身影背負滾滾直衝雲霄的氣血狼煙,如一發炮彈從窗戶激射而出。


    空中似劃過一顆流星,將大片霧靄劃分開來,灼熱的氣浪令得空氣都焦灼了。


    怒龍般的狂風轟然咆哮,帶著申吉狂飆猛進,刹那降臨在戲神頭頂。


    “殺!”


    聲未至,刀先行。


    “最強之刃”劃破空氣,帶起一串火花,刀浪重重,如烈日當空,璀璨的光華刺的人睜不開眼。


    “嗯?!”


    戲神臉上出現一絲驚色,眉心兀的爆發出陣陣藍光,眨眼間就凝聚為一個巨大的盾牌,橫亙在前。


    “鐺!”


    一聲金石撞擊般的巨響傳出,整個古戲台猛地一顫,道道猙獰的裂痕從戲神腳下蔓延開去,滾滾塵埃激蕩八方。


    “哢嚓!”


    盾牌崩碎,化為點點流光飛散。


    申吉刀勢不減,撕裂氣流,怒斬而下。


    “金吾衛何在?”


    危急關頭,卻見戲神口中吐出一句戲曲的台詞,麵貌陡然改變,變成一幅冷酷英武的鐵血硬漢模樣。


    同一時間,一把半人高的玄鐵重劍赫然出現在他手中,帶著點點流光,橫擊而出。


    “咿呀…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堪攖鋒芒…咿呀…”


    一邊揮劍,戲神還一邊吟唱起來,那神態、動作皆演繹的惟妙惟俏,活似護衛在皇帝身旁的金吾衛。


    “喝!”


    申吉目帶兇光,大喝了一聲,身上的氣罡轉瞬凝聚為鳳凰雛形,加持在刀刃上,轟然落下。


    “轟隆隆!”


    刀劍相擊,瞬間激蕩起恐怖的狂風,卷起破碎泥石,以兩人為中心擴散開去。


    “噗嗤!噗嗤!”


    先前戲神喚出的一道道影子皆被掀飛,而後在空中爆成一團墨水灑落。


    蔣門和夏侯懿也被波及,幸虧他們反應快,在申吉與戲神的第一次對碰時就及時退出了戲台,隻是受了點皮外傷。


    “罡氣九寸!這是誰?竟如此勇猛!”夏侯懿望著戲台,驚訝無比。


    “是鎮裏來的巫衛,喚作申吉,之前我曾遠遠見過他一麵,巨刀、石鍋,是他身上獨有的標誌。”蔣門應道。


    “姓申?看其刀法,應該傳自鎮上申家的殺豬功!


    當年的奪命刀申不退、搏命刀申應剛可都是武道狂人!”夏侯懿感歎道。


    “老爺子說的可是當年一身轉戰三千裏,一刀曾當百萬師的那兩位?”蔣門驚駭道。


    “正是,那兩父子的大名當年可是名震木陽,可是後來不知怎麽的,皆早早逝去。


    我觀台上此子,有其父祖遺風。”夏侯懿道。


    “哢嚓!”


    那是重劍折斷的聲音,戲神低下頭,看著被巨刀砍成兩半的軀體,唿吸略顯急促:


    “真是小看了你們這些凡人了,你……真的讓我……感到興奮了!”


    “鏗鏘!”


    下一刻,戲神滿臉猙獰,斷裂的軀體急速竄出千百條血色觸手,組成一張密密麻麻的血網將申吉包裹了起來。


    “刀刀催人老!”


    申吉眸綻冷芒,身軀不避不退,連續舞動巨刃,凜冽如寒風的刀芒刹那綻放,層層疊疊,將條條觸手連根斬落。


    “哧啦!”


    半空中飛起一個頭顱,正是戲神的頭!


    “再斬!”


    申吉一躍而起,巨刃再度綻放寒芒,怒斬而去。


    “鏘!”


    隻是,這一次卻如同斬在一塊頑石上一樣,迸發出無數火星,卻無法徹底斬碎。


    “咚!”


    頭顱落地,戲神臉上還帶著嘲諷,嘴角微微翹起,脖頸很快又長出血肉觸須,將戲台上一個身著戲袍的無頭軀體包裹了進去。


    這一次,它的麵孔變成了一個女人,麵容姣好,卻帶著點點褐斑,嬌笑道:


    “人有千麵,麵麵崢嶸;戲有萬般,眾生皆是戲中人。起來吧,諸位,隨我唱一場大戲!”


    下一刻,戲台上那些紛紛無頭屍體紛紛爬起身,它們的四肢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翻轉了過來,關節皆錯位,看起來極不協調。


    “男兒若得擎天手,自然談笑覓封侯。”


    “閑來白雲本無根,又被清風引出來。”


    “青龍偃月神鬼皆愁,古戲台上誅妖魔”


    ……


    一句句戲詞從無頭群屍體內傳出,聲音詭異,竟有亂心之力,戲台下的夏侯懿和蔣門緊捂著耳朵,身體左右搖擺,神色痛苦不堪。


    不隻是他們,一些未來得及逃離的群眾,此刻皆在地上瘋狂抽搐,像是犯了羊癲瘋一樣。


    “你們……”


    一滴滴鮮血從申吉耳道中溢出,針紮般的刺痛令他的身體微微顫動。


    此刻,他感覺像是有成千上百人鑽進了他的大腦,正在裏麵演繹混亂無序的戲曲,傾瀉喜怒哀樂懼恐等各種情緒。


    他的腦袋像是要裂開了似的。


    “都要死!”


    “嘭!”


    當他的雙眸完全被血色覆蓋的時候,空中驟然傳出一陣音爆。


    一道血色身影如洪荒猛獸撕開了空氣,所過之處盡是碎肢殘骸,血色的鞭炮聲不斷炸響,聲勢浩大。


    唱戲聲漸漸停了,但是申吉卻沒有停下,他唿嘯著衝向戲神,眸中的暴虐無比濃鬱,整個人好似煉獄修羅在世。


    兇氣滔天!


    “徒勞之舉。”


    戲神咧嘴一笑,神色說不出的邪魅。


    “哧啦!”


    空中飆起一個頭顱,鮮血灑滿一地。


    可是,頭顱的麵孔卻沒有絲毫的懼色,反而一副淡然自得的模樣,極為詭異。


    “咕嚕!咕嚕!”


    頭顱在地上滾了幾圈,嵌進了一個凹坑裏。


    “鐺!”


    申吉雙手緊握巨刃,臂膀肌肉如龍蛇起陸,沛然巨力轟然爆發,再次砍在頭顱上。


    又是一連串火花冒起,戲神頭顱隻是破了些皮,五官依舊活靈活現,嘲笑道:


    “人生百樣戲,砍掉一樣,還有九十九,你說你殺得死我嗎?”


    “砍不死你,老子錘死你!”


    放下巨刃,申吉伸手從後背抓出石鍋,


    扭腰,怒砸而下。


    “沒用的……啊!這是什麽器物?!”


    下一刻,地麵龜裂,坍塌,如海浪起伏破碎,大片的泥土被炸飛。


    伴著的,還有一些黑色的油脂。


    “唰!”


    戲神頭顱衝天而起,肉眼幾乎捕捉不到它的影子,空氣中隻留下一層淡淡的黑漬。


    “哪裏跑?”


    申吉整個人快若閃電,右手高舉著石鍋,緊追不舍。


    若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戲神頭顱上的麵孔已經完全坍塌,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五官的模樣。


    它高速衝向夏侯懿和蔣門的方向,兩人連忙鼓蕩起熾烈的氣罡,嚴陣以待。


    然而,它卻突然拐了個彎,衝向戲台邊上的酒肆。


    在這個過程,它所走過的路徑,隻要邊上有人,那人的頭顱便會轟然爆碎,化為碎肉融入戲神頭顱中,彌合它的創傷。


    “不好!”


    看著這血腥的一幕,申吉目眥欲裂,瘋狂爆發氣血,卻遲遲追不上戲神。


    “你以為憑一尊異寶便能戰勝本神嗎?記住了,他們皆因你而死。”


    戲神再次出聲,言語裏充滿了怨毒。


    “你……在找死!”


    兀的,申吉陡然睜大了眼睛,右臂猛地爆發,甩出手中的石鍋。


    空中霍然劃出一連串火花,刹那降臨戲神身後。


    然而,戲神卻突然朝側旁位移了三尺,讓申吉的猝然一擊失效。


    “戲裏什麽劇本沒有,本神大意了一次,絕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


    戲神尖笑,隨後猛地加速朝酒肆衝去。


    “嘿嘿,真是個可愛的小人兒,她的鮮血一定很美味!”


    飄在半空的戲神一眼就看到酒肆二樓窗戶口的小十三,忍不住發出geigeigei的笑聲。


    “爾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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