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循著崔行道和夜天明的足跡,申吉亦步亦趨,橫穿了多條巷道,最後在一塊樹木叢生的荒地追丟了。


    僅僅隻是一個眨眼,兩個大活人就在他的眼前憑空消失了,就像是墜入了時空隧道。


    事實上,這塊荒地並不大,隻有不到一畝大小,中間高高隆起,隱約可見一些巨大的碎石。


    想來此前這裏曾有過什麽建築,隻是後來破敗了。


    “又是詭域嗎?”


    這一次,申吉很謹慎,並沒有急著靠近,而是運轉了“德字訣”。


    一條條紋絡在他的額頭浮現,閃爍著點點微光,最終匯聚為半個“德”字。


    “錚!”


    與此同時,他的眼睛噴薄出電火花般的血炎,瞬間洞穿了前方的詭域,一片籠罩在迷障之下的場景瞬間倒映在他瞳孔中。


    “來喲,香噴噴的肉羹喲,一碗隻要一文錢,不好吃不要錢!”


    一個頭發亂糟糟、滿臉油膩、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站在一座輪廓模糊高大的建築物前,熱情的吆喝著。


    在他的身前,則是一輛夜攤車,上麵擺著一大鍋熱氣騰騰的肉羹,鮮嫩的肥肉漂浮在粥上,讓人看了食欲大開。


    “一鍋多少錢?”這條街道的一頭,崔行道從黑暗中走出,他手搖折扇,步履輕鬆。


    “一鍋?客人說笑了吧,要不先來一碗嚐嚐,一鍋我怕你吃不下。”


    夜攤老板笑著迴應,隻是那笑容很虛假,僵硬而不自然,看上去就跟蠟像人一般。


    “一人吃不下,但若是兩人呢?”


    街道的另一頭,夜天明雙手抱胸走了出來,隨著他的邁出,空氣似乎都要燃燒起來,開始誕生一圈圈赤紅炙熱氣浪。


    “兩人也吃不下,這一鍋至少是三十人的份。”老板僵笑道。


    “如果我們非要一鍋呢?”


    夜天明大踏步向前,澎湃的氣血燒得空氣都扭曲了,周圍的場景甚至有些模糊變形。


    “這麽說來,你二人今天是來砸場子的囉。”


    夜攤老板放下手中的鍋勺,臉上的笑容轉冷,漠然的看著眼前兩人。


    “是又如何?!”


    下一刻,一把折扇從崔行道手中淩空飛出,像是旋轉的血滴子一般,帶起陣陣腥風,直取夜攤老板詭頭。


    另一邊,夜天明也動了,隻見他雙手五指分張,勾曲如虎爪狀,猛撲向前,隱約間甚至可聽見虎嘯聲。


    “嘭!”


    下一秒,伴著一聲巨響,夜攤老板那肥胖的身體撞翻了夜攤車,隨後以近乎九十度折斷的姿勢卡在後方的牆壁上。


    左半邊腦子被削掉,連同整條左胳膊都斷掉了,隻是現場卻看不見一滴血液流出,甚至連血肉和骨頭都沒有。


    有的隻是一層油膏狀的白色物質,黏糊糊的,一些蟲子在裏麵蠕動,看起來惡心極了。


    “哢嚓!”


    卡在牆裏麵的油老板掙紮著扭動殘缺的身體,搖搖晃晃地將自己從牆裏摳出來。


    “為…什…麽?一枚銅錢一碗肉羹,你們還有什麽不滿?為什麽!”


    將自己摳出來的油老板的頭顱三百六十度旋轉了一圈,對著場中二人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咆哮,像是遭受了什麽天大的冤屈似的。


    一邊說著,油老板的身體傷口處,不斷冒出熱騰騰的白油膏,快速地彌合傷口。


    不一會兒他就恢複如初,連身上的衣服也跟著複原了。


    “要是有這技能,買衣服的錢可以省下老多了。”外界,申吉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嘀咕了幾句,又順手從腰間摸出一個紙袋。


    緊接著,一粒又一粒金黃飽滿的花生米被他拋進了嘴裏。


    “下次,該帶點小酒才是。”


    ……


    “嘭!”


    裏麵的激戰正式開始,狂風肆虐,飛沙走石,金石撞擊聲不絕於耳。


    “好痛!好餓!我要吃了你們!”


    油老板在正麵的碰撞中處於下風,他的身軀在一次次的撞擊聲中炸成無數爛油膏。


    雖然他每次都能恢複如初,但是不間斷地反複折騰,連詭都受不了。


    他已經沒有耐心了,要掀桌子了。


    “出來吧,他們想要斷我們的路,被拘押、被囚禁無數歲月的你們能同意嗎?生前飽受饑餓,死後你們還願繼續忍受這份痛苦嗎?


    外麵有吃的!你們要吃嗎?”


    油老板麵目猙獰,掙脫了崔行道和夜天明的圍攻,轉身朝後方的高大輪廓建築物內衝了進去。


    刹那間,一雙雙碧綠色的眼睛霍的睜開了雙眸,從建築物內投射出來,密密麻麻。


    粗略一數,足有上千雙眼睛。


    與此同時,那座模糊的建築物也顯化出真實的麵貌,那是一座古樸的廟,門戶上高懸著一塊歪歪斜斜的殘缺牌匾。


    上書:度…廟


    中間的字不知被什麽東西抹掉了,空蕩蕩的。


    隨著那一雙雙碧綠色眼睛的蘇醒,整座廟宇劇烈晃動起來,碎石瓦礫簌簌抖落,似乎隨時都會傾倒一樣。


    霎時間,萬詭齊動,陰氣滔天,恐怖的浪潮一重接一重從廟內激蕩而出,宛若滅世。


    崔行道和夜天明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凝重和驚悚,兩人齊齊後退了數步。


    若每一雙眼睛都代表一隻詭異,哪怕都隻是遊級,堆都能將他們堆死。


    這絕不是開玩笑,雙拳難敵四手,況乎千手?


    “嘶!”


    外界,看到廟宇的那一刻起,申吉就想起了之前朱大頭說的關於度莩廟的故事,沒想到竟是真的。


    瞬間,他就覺的嘴裏的花生不香了,酒也不想喝了,隻想迴家睡一覺,期待睡醒之後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夢。


    那不是一隻詭,也不是十隻詭,而是上千隻,一旦它們衝出廟宇,木陽鎮旦夕之間就會化為一片詭域,神仙難救。


    “哧!”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看起來歪歪斜斜的牌匾此刻竟噴薄出璀璨的金光,將整座廟宇都染上了顏色,看起來璀璨奪目,宛若黃金鑄造而成。


    “嘶…啊…”


    同一時間,廟內爆發出淒厲的吼叫聲,刺耳而尖銳,像是千人齊齊用尖刀劃動玻璃,讓人幾乎要崩潰。


    “噗”


    崔行道和夜天明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麵帶痛苦之色退後了數十步,才稍稍緩解身上的不適。


    漸漸的,吼叫聲小了許多,原本澎湃如潮的陰氣也隨之消散了。


    隻是,廟宇牌匾上的“度”字光澤也暗淡了數分,若是仔細看,會發現其上的裂紋更多了,似乎隨時都會破碎開來。


    “這次我們恐怕要無功而返了。”崔行道遙望廟宇,無奈苦笑道。


    “能撿迴這條命就不錯了,幸好之前沒衝進廟內,不然現在怕是連屍骨都尋不到了。


    這個廟宇竟能囚禁如此之多的餓死詭,實在是匪夷所思!”夜天明唿出一口濁氣,心有餘悸的說道。


    “一個‘度’字鎮千詭,這種力量怕是胎息境大圓滿都不一定能做到吧,恐怕隻有破殼境才行。”


    崔行道怔住了,短促而痙攣的喘息,茫然無措地說道。


    “破殼境?”夜天明不解道。


    “相當於武道一脈真正的天人境。”崔行道言簡意賅。


    “嘶!”


    夜天明抽了口冷氣,天人境那可是武道一途的最高境界,在凡人眼裏已經堪比陸地神仙了,一拳摧山破嶽不在話下。


    “走吧,這已經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事情了。真是沒想到啊,小小的木陽鎮竟然接二連三出現出乎意料的詭事,這個世道越來越亂了。”崔行道歎了口氣,轉身往迴走。


    “那此地…”夜天明凝重道。


    “將瓦礫窟中的居民全部搬遷吧,徹底封鎖此地,靜待上頭來人處理吧。”說完,崔行道臉上的疲色更重了。


    “哎,隻能如此了。”夜天明應道。


    “好吃的肉羹,一碗隻要一枚銅板,不好吃不要錢哦!”


    兩人走後,一個頭發亂糟糟、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又開始擺起攤來,隻是比起之前,他的身形幹瘦了許多。


    當然了,他那個肚子除外。


    而且,比起先前,還大了一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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