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祈瞳孔地震,匪夷所思道:“我好像有點聽不懂。”不論是程敘,還是程餘,身份證明上都是鐵板釘釘的孤兒身份,哪來的父母?又何來“托孤”這一說?程敘笑了笑,“這也是我的推測,你大可以就把我說的話當做一個玩笑。”“寶寶我是說我們的孩子。”程敘撐著下巴,見到沈司祈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之色,有點被逗笑了。“支撐它生存的胚胎融合和營養液發育技術在博士那裏,其實已經算得上成熟了。”“因為,前麵已經有一個成功例子了,也就是我或者說,程餘。”沈司祈張了張口,什麽話也沒說出來,震撼得無以複加。“程餘,他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很明確的目標,直到他死亡。後來,博士千辛萬苦複活了程敘,但複活版本和原裝版還是存在著一定差距的,這種差距主要體現在精神和思想方麵。簡而言之,就是會不太像常人。”“他未卜先知地找到了你,並且用程餘這個人形兵器的誘惑打動了你,在你的配合之下,實驗進行得異常順利,這才有了現在的我。”程敘調節了一下座椅,把身體放倒,一副毫不設防的樣子。“我確實是孤兒,因為我從來沒見過父母,也沒見過博士,除了人造人狀態不穩定的初期。”“但是一直種在程餘以及程敘腦海裏的明確目標啟發了我一個強烈驅使我將帝國和聯邦融合的意願。”沈司祈有樣學樣地調好座椅,側躺著注視程敘的側臉,“你的意思是……”程敘打了個響指,“沒錯,我懷疑我的身世和亞蘭公國有關。”聯邦和帝國分裂之前,是一個繁華數百年的龐然大物亞蘭公國。第143章 酒後“事實上,不論是帝國還是聯邦,追隨亞蘭公國的舊部絕不在少數,他們之中,有許多人成為了各大領域的佼佼者,隻等您需要的時候,便能傾盡全力來提供支持。”博士常年呆在實驗室裏,眼下的青黑和眼底濃重的紅血絲無一不說明他對科研的熱愛,但所有的疲憊和倦怠都在看見程敘的那一刻時一掃而光,溫柔又智慧的眼神既像是在注視自己最心愛的後輩,又像是在欣賞最為傑出的作品。“您能夠這麽快就找到我,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博士講述了一個故事。當年,亞蘭公國黨派紛爭嚴重,有繼承資格的幾位繼承者陷入混亂的廝殺之中,其中最有能力也最為正統的一位,早就聯同配偶一起被暗算了個幹淨,說句不好聽的,連親衛隊都沒有放過,剩下的其餘人也紛紛元氣大傷,在經過一係列漫長的割據及利益交換之後,最終分裂成為聯邦和帝國兩方勢力。博士的祖先所在的研究所也是正統那一支的勢力,自然逃不過清算,他的祖先是研究所內唯一的幸存者,並且在逃跑時,帶上了自己最新的研究成果采用正統繼承者與其配偶的生物樣本所融合的一個冷凍胚胎。毫無疑問,這個胚胎就是程餘。程餘的名字,意味著亞蘭公國最後的希望。但一直以來,後續的培育流程都沒有得到推進,直至博士這位科研天才的出現,他將程敘培育出生,在他的心底植入重新建立亞蘭公國的暗示,把他送入聯邦福利院,並且躲在暗中對他進行觀察記錄。程餘的身上不愧流著正統繼承者的血脈,他是個相當出色的實驗體,比起普通同齡人來說,他的成長速度幾乎能稱得上妖孽,從福利院到軍校,再從軍校提前畢業,被聯邦軍部破格錄取,博士一度認為他就是亞蘭公國重建的希望!入職軍部、擔任元帥、進攻帝國……可博士沒有想到,在聯邦大獲全勝地吃下鍾家防區後,他得到的是程餘的死訊。自此以後,“程餘”這個名字銷聲匿跡,他的功勞被他人搶占,這麽一位驚才絕豔的天才消逝在聯邦曆史長河之中,成為一粒微不足道的河中沙礫。對於博士而言,程餘是他最完美的傑作,是相當於他最疼愛的孩子的存在,他千方百計潛入軍事腹地,掉包了程餘的屍身,逃往帝國。他無法忍受程餘就這樣死去,他決定複活程餘,但複活的難度比培育胚胎要大得多,光憑博士一個人是無法完成的,於是他又千挑萬選,找到了沈司祈這個目標,這個目標恨帝國皇帝,也不愛聯邦,身世可憐,但身份足夠高貴,最重要的是,他的精神力波段和程餘十分契合。在博士的加持下,本能力不俗的沈司祈逐漸在一眾皇室子弟之間脫穎而出,在立皇太子之後,更是給博士迴饋了不少稀缺資源。讓人死而複生,這聽起來是件不可能的事,但沈司祈偏偏讓博士忽悠成功了,對那位英年早逝的聯邦元帥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並且滿口答應了這項人造人的計劃。程敘的這個名字自然也是博士的私心,象征著他的完美傑作再一次的到來。肉身複活後,博士發現程敘的性格和以往出現了極大的偏差,他的腦域出現了問題,好在博士早有準備,成功地說服了沈司祈貢獻自己的精神力喚醒程敘的腦域這就是小世界的由來。博士舉起雙手,雙眼含笑,像是毫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不知道你們要怎麽處置我,但我衷心地希望,殿下能讓我活到帝國與聯邦合為一體的那一刻 。”……在現帝國統治者麵前說出這些話,可謂是勇氣可嘉。沈司祈將博士暫時軟禁在了實驗樓,一個對他來說完全不算是懲罰的懲罰。在了解自己的身世由來後,程敘陷入了沉默。知道實際上自己才是那個一直被利用的角色後,沈司祈的心情也很複雜。但程敘一臉茫然,沈司祈頭一次看他露出這種表情,心髒微微泛起一點疼意。程敘很善解人意地對沈司祈說:“你可以先迴去,不用管我。”近期事務眾多,沈司祈確實很忙,為了去聯邦見程敘一趟,他最近半個月就沒睡過三個小時以上的覺,況且,他現在確實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程敘。沈司祈沒有拒絕,“你想去哪裏?我派人守著你。”萬一聯邦有人狗急跳牆,把手伸到帝國來對程敘動手也不是不可能。程敘說:“我需要一點酒精。”聯邦軍部有禁酒令,凡是在職人員,一律不得在工作日飲酒,假如是節假日,也需要向上級打飲酒申請報告,程敘很少有沾酒的機會。一聽這話,再結合他迷茫又無措的表情,沈司祈心裏“咯噔”一下,他抿了抿唇,“我有一個酒莊。”沒過多久,心底那點兒“咯噔”化為了現實。程敘酒量不好,這點沈司祈早就深有體會,他現在喬裝的還是亞特利恩的模樣,更是不免迴憶起一些旖旎的往事。長桌上擺滿了價值高昂的珍貴名酒,程敘也不在乎哪瓶酒貴不貴,他隻需要一點點能讓他放空思維的酒精。顏色幹淨的酒液汩汩順著杯壁注入,又被程敘一鼓作氣地灌進嘴裏。沈司祈雙手交握著放在桌麵上,眼神沒能從程敘臉上移開,他捏了捏眉心,歎了口氣,勸道:“少喝一點。”話音落下,程敘把酒瓶往他這邊推,一副大方慷慨的模樣。敢情是把他那句話當作要酒喝了。沈司祈:“……”仔細辨認了一下,果然發現某人的眼神已經沒有了焦點,渙散地不知在看哪裏,酡紅一路從脖頸攀爬到臉頰上,暈成大片大片的紅,透出皮膚表層。沈司祈握住程敘的手,聲調溫和,“夠了,已經到一點點的程度了。”程敘垂下眼睫,盯著自己被握住的手看了幾秒,舉起另一隻手比了一個手勢,慢吞吞道:“那……那就再、再加一點點……”“再喝一點點,你就得吃苦苦的解酒藥了。”沈司祈哄完甚至有點震驚這種哄小孩的語調對他而言實在陌生。喝了酒的程敘很乖巧,一聽沈司祈這麽說,立馬放開杯子,調整了一下坐姿,比在會議室裏等待開會還要端正,低垂著頭,看不清他的神色。沈司祈鬆了口氣,正要說些什麽,手背上突然落下一滴液體,“啪嗒”,在他心底的湖麵濺起一陣水花。沈司祈繃緊身子,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地抬起程敘的下巴。一顆顆淚珠滾下來,打濕了低垂著的眼睫,臉頰酡紅,鼻尖是稍淺一點的嫩紅,透明的淚液沾在下巴上。淚水讓少年感沾上破碎感。沈司祈看清他的模樣後,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這和程敘以往的形象大相庭徑。他一向從容不迫遇事冷靜,就算落到再難的處境、再苦的地步,也能談笑風生、絕路逢生。這樣的程敘,讓沈司祈想到了他們相遇的第一個世界,小人造人什麽也不懂的時候,想法都寫在臉上,絲毫不懂掩飾。沈司祈用輕柔得宛如對待易碎品的語氣問:“怎麽了?”程敘抽泣了一下。沈司祈的心髒被揪緊,抽疼。房間裏靜默了一會兒。程敘哽咽了一下,閉著眼睛,很難過地說:“對不起。沈司祈慌裏慌張地踢開椅子,輕輕地把程敘往自己懷裏按,知道程敘在為什麽事情道歉了,“這和你有什麽關係?你也是受害者。”皇太子的胸口洇濕了一片深色。程敘說:“我一直以為你在利用我……”其實程敘說得沒錯,在兩個人沒有相愛之前,沈司祈的世界裏就隻有“利用”兩個字,所有人對他而言都像垃圾一樣,隻有“可利用”和“不可利用”兩種類型。但沈司祈肯定不能這麽和程敘說,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就像在坐過山車,忽高忽低。一會兒是對自己的唾棄,一會兒又是對程敘的……他的內心活動強度達到了頂峰。程敘怎麽能這麽好?怎麽會有人這麽好?!從頭到尾,程敘都是博士手中的一顆棋子,肩負著複興亞蘭公國的使命,他不可憐嗎?不悲慘嗎?沈司祈之所以在聽博士講述完故事後沒有大動肝火的原因就是,他不知道該向誰發火。博士利用他,但也確實給予了他很多支持,沒有博士,皇太子這個位置還不一定輪得到他。程敘,那就更不可能了。博士故事裏的程敘,真是比他還要淒慘,前朝遺孤,戰鬥兵器,死得不明不白,死後還要被複活出來繼續踐行使命,慘到沈司祈都不忍卒讀他的生平。程敘說要酒精,沈司祈隻以為他是借酒澆愁在難過自己的身世,卻沒想到……沈司祈的眼眶也紅了,他早就把什麽要迴去處理事務,把程敘安置好就走之類的東西拋到九霄雲外了,他現在滿腦子,滿眼,都是眼前這個人。程敘腦袋昏昏沉沉的,借著微醺的酒意,把這陣子以來所有的情緒都化成了眼淚,他不像其他醉鬼一樣大喊大叫,發瘋鬧事,就那樣閉著眼睛沉默地掉著眼淚,淚意讓他的眼尾透紅,酒意熏紅他的雙頰。突然,他臉上的淚被一個個輕若柳絮的吻沾走了。第144章 終章(辦公室)聯邦星網安全負責處這幾天都燈火通明,不論職級,所有人都在加班加點,負責人不斷重複著撥出和接聽智腦通訊的行為,短短幾天頭發白了大半。“是……是,我們正在盡力壓製……”這個通訊還沒聊完,很快又被下一通緊急通訊打斷,負責人來迴打轉,長歎一口氣,又接了下一通,“這裏是網安處……”其餘人麵色恍惚,麻木地將一篇篇主題大致相同的言論進行刪除。“砰!”一人重重砸了麵前的操縱麵板一拳,麵容扭曲,“我不幹了!現在證據確鑿,我們做的事情不過是無用功罷了!”有人連忙過來拉扯他,“你說什麽胡話呢?!不要意氣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