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程大器多年拉車鍛煉出的一身腱子肉,叫誰見了都會下意識禮讓三分,偏生他今日很是客氣,用手在門前虛虛一攔,隻道,“迴去跟你主子匯報,就說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了,莫要逼人太甚。真把我們逼急了,哪怕是煮熟了的鴨子,我也能讓它飛了。”為首的男人板著臉,公事公辦地探頭看向停屍台。隻見白布平穩地覆蓋在那具軀體上紋絲不動,而邊上的小男生撲在屍體上儼然哭成了淚人,這才放下心來,揮手讓手下撤離。沈滿棠覺得如果費導看見了他現在的演技,一定會破口大罵。在片場怎麽也哭不出的眼淚,剛剛卻被嚇得嘩嘩直流,把沈滄胸前那片薄薄的床單都哭得濕透了。他胡亂抹了把臉,又猛地吸了吸鼻子後,就把金朝喊來床前,將沈滄交代的話和盤托出。第150章 隨手寫死一個角色5最後還是程大器在夜晚借著將沈滄屍體運往靈堂的由頭,將人轉移到了他在山林中的槍械廠了。“唉,槍械廠裏生不了火,隻能蓋點厚棉被將就了。現在外頭風聲緊,我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比我這兒更隱秘的地方了。沈兄你放心,這裏別人找不著入口,就我們幾個弟兄知道。”程大器心中有愧,因此對這會兒“死而複生”的沈滄可謂是盡心盡力。“多謝。”沈滄張著幹涸的唇,聲音十分虛弱。沈滿棠趕忙用棉簽沾水給沈滄潤了潤唇,又用棉被將他從頭到腳緊緊掖好。“爸爸你別說話了,快安心睡吧。”程大器眉頭皺了一下,好半天才適應沈滿棠和沈滄的“新關係”。在沈家埋伏這幾日,他瞅著沈太太和沈二爺倆人就不太對勁,現下沈滿棠這一稱唿,徹底坐實了這倆叔嫂的奸情。“好一段豪門秘辛。”他心裏嘀咕著,給杵一旁呆立著的金朝使了個眼色,把人喊出了門。“小金,這事都是哥的錯,哥給你道歉。你知道的,我十二歲就進幫派混了,空長了一身膽量,腦子是一點沒長。當初在奉天我要是沒拉著你跟蹤傅明璽,也就不會有今天這麽多破事了。沈行長也不會中彈,更不會屈身躺在這陰冷的山洞裏養傷。對你、對沈家,我真的過意不去。”“哥,別這麽說,這是不是你一人的錯。”金朝沉沉地拍了拍程大器堅實的臂膀,歎氣道,“事已至此,我們隻能盡量幫沈家挽迴損失,也好叫二爺能夠安心休養。”“其實我早與二爺諫言過,讓他考慮去爪哇發展。兩個月前我就給nyoman寄過一封加急信,拜托他幫我與爪哇的華商聯絡,籌謀新建僑營銀行之事。”程大器打斷道:“不是,你還沈行長談這些呢?出息了啊老弟,我還當你就是個悶葫蘆,談生意都得靠老陶呢。”“哥,你別取笑我了。”金朝無奈道,“二爺就是看我和沈滿棠……唉,總之就是他把我叫去隆叮囑了幾句,我就順帶著提了這個想法。我之前也和你說過的,在爪哇,什麽都是荷蘭人說了算,我們華僑糖商想要向荷蘭銀行借貸那是千難萬難,僑民在其他行業的營生亦是如此,金融之權皆操縱於他人之手,無可奈何。正因如此,才需要一位成熟的銀行家出頭興辦僑營銀行,扶助我們華僑在當地的工商業經營。”程大器又點頭又搖頭道:“這點子可真了不得,隻是沈行長在國內家大業大,哪裏能輕易拋下這些和你跑爪哇去?”“先前是想著勸說他慢慢將產業搬去爪哇,或是南洋各地都行,總之我都能盡力照應到。沈家在國內的銀行也無需停業,隻需另行注冊,改易經理即可。畢竟在南洋有那麽多務工的僑胞需要匯寄薪水到國內補貼家用,在選擇匯存的銀行時,自然也會優先考慮在爪哇設有分行的隆。而保留隆在國內的經營,也能方便二爺日後繼續投資民族工商業。雖移居異國,亦能為國家與同胞獻力。我的能力與眼界有限,這已是我能想出的最好的法子了。”“還有就是,上次我們賑災的那批蔗糖已經被日本人截胡了,這次他們又打上了隆的主意,實在與強盜無異。接下來這幾年……這話說了你又得說我開天眼了,但總之確實不會再太平了。而再久以後的光景,我也看不到了。為了保全我們的產業,也為了日後國有難,我們還有餘力幫襯,我們不得不提前考慮動遷了。”金朝很是詳細地與程大器複述了一遍他勸說沈滄時的說辭,而後就挨了一個爆栗。“你小子那麽有主意,先前卻從未與我說過,反倒與一個外人聊得這麽深入,找死呢?”金朝縮了縮脖子,笑著避開:“也不算外人。”程大器眯了眯眼:“也是,沈行長也算是你主人家,還是你弟他‘爸’。”在最後一個字上,他又別扭地加了個重音。“嗯……還有我在和我弟談朋友,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是我爸。”金朝神態自若地拋下這一聲驚雷,嚇得程大器連連後退,險些跌下山崖。“你說什麽呢?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程大器語速飛快地否認自己剛剛聽到的話,磕磕巴巴地把金朝訓斥了一通。“是真的。”金朝無奈地笑,“我們是真心在談,這事二爺、太太還有我姆媽都知情。”程大器又是一個爆栗砸來,暴跳如雷道:“怎麽我又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有把我當哥嗎?”金朝撓了撓頭,靦腆一笑:“這不是怕你接受不了兩個男的在一塊嗎?”“你都不說我上哪接受去?你這小兔崽子,這麽大的事也瞞我?是不是得等我死了你才會到墳前知會我一聲?”程大器氣得跳腳,胡亂罵了一通後,有些事不能接受也變得可以接受了。“算了,亂就亂點吧,這世道都亂成這樣了,有個貼心人陪著也好。”程大器內心糾葛半天才終於把自己哄好,後又突然想到,“這事老陶知道嗎?”金朝搖了搖頭:“那會兒我倆還沒在一塊呢。”“行吧,也算你沒偏心眼。你要是告訴了老陶沒告訴我,那咱們兄弟今日起就得一刀兩斷了。”程大器向來爽利的性子難得在一件事上這麽絮叨過,可這事上哪怕說再多他也沒覺得夠。他紅了紅眼眶,嚴肅道:“今後無論什麽事,大事小事,你都得跟哥說!老陶不在了,現在就剩下我倆了,你再瞞著事,我這個哥都白當了。你說說看你,今天總共倆事,一是舉家去爪哇的事,你籌謀了倆月,一字沒和我提過;二是談朋友的事,你就是和豬談了也得告訴我啊!別人不理解你,哥你還不放心嗎?你到底要自己扛到什麽時候?”“哥以前性子急、脾氣爆、做事武斷,你不愛和哥多聊哥理解。有了這次的教訓後,這些我都會改的。但你也別什麽事都悶在心裏,有什麽想法和委屈都得告訴哥,實在和哥說不出口的,你就和你對象說,多個人商量也能幫你分擔分擔。你從小就這樣,怎麽說也改不掉,你覺得這樣瞞著是給我們省心,其實這才是最讓我和老陶擔心的。我賤命一條,刀尖舔血的日子過了三十多年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到頭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現在有伴了,雖然是個男的,但哥還是為你高興,真的。我真怕我走了,你一個人會憋出毛病來。”金朝沉默地遞上手帕,扭過頭假裝沒看見程大器的眼淚。“拿開,娘們唧唧的。”程大器用粗糙的掌心草草抹去陌生的淚珠,然後又十分大男子主義地歧視道。“不用正好,沈滿棠肯定在裏麵哭呢,我拿去給他用。”說罷金朝便轉身想要往工廠裏去。程大器也不知道自己什麽病犯了,二話不說就搶過金朝的帕子,狠狠擤了把鼻涕。金朝會心一笑,婉拒了程大器遞迴的帕子,從兜裏又扯出些繡著蕾絲和刺繡的帕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程大器低頭看著他掌心裏攥著的一塊白紗布,才後知後覺自己又被小孩耍了。第151章 隨手殺死一個角色6“寶耳大藥房新到歐美精製秋季應用化妝品……”沈滿棠逐字逐句地給沈滄讀報解悶,就連角落中的廣告也不落下。沈滄時而清醒,時而沉睡,但睜眼時都能看見沈滿棠就在身旁。“小滿……別念了。”沈滄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出聲打斷,“你再念我又要睡著了。”“啊?”沈滿棠頓住幾秒,而後才失落地“哦”了聲,將厚厚一遝報紙擱到一旁。“每天的新聞就那幾件事,幾家報刊報道的也都大同小異,以後就讀你姑姑主筆的那份就行。”沈滄解釋道。“好吧。”沈滿棠沉著臉,語氣中帶著些酸味,“不然叫沈滿棣來陪床吧,他每天話最多了,聽他講話可比聽我念報有意思。”“怎麽了你?還耍起小孩子脾氣了。”沈滄被逗笑出聲,卻不想抽動了傷口,惹得他一陣悶哼。“爸爸,你沒事吧?”沈滿棠著急地掀開被子查看起沈滄的傷口來。“沒事,沒滲血。”沈滄緩過勁後拍了拍沈滿棠的手,又恢複到先前的調侃狀,“怎麽長大了反倒和弟弟吃醋上了?小棣還小,姆媽身子又弱,爸爸現在能靠的隻有我們小滿了,不然我也不敢冒險拿命一搏。有你在,就算那天真死了我也能瞑目。我知道你長大了,會把姆媽、弟弟還有自己都照顧得很好。”沈滿棠眼皮子淺,還沒聽完就委屈地掉起了眼淚:“我不行,我什麽也不會。吊唁的時候好多人來,明著關心我,但話裏話外都是要我把家裏生意低價讓他們接手的意思,我根本應付不來。他們那些人明明每迴我們家宴客都會來,怎麽能看你不在了,就那麽欺負人?”“我覺得自己好沒用。”沈滿棠抽著鼻子,內心酸楚。他這些年說是因家庭變故內心成熟了許多,其實還是朵沒經曆過風雨的嬌花,等家裏的頂梁柱倒了時才知道自己有多幼稚。“好了,不哭了,把眼淚擦擦。”沈滄等沈滿棠平靜下來後才接著道,“生意上的事你不用管,緣覺和金朝會幫我處理的。你不是前些天還在忙救助會的事嗎?你忙你的去,不用日日守在我這兒。你的天賦本就不在料理家業上,我也沒想過要你幫忙分擔什麽。這次家裏出事,姆媽又病倒了,你能扛起這一家子的事,已經很令我欣慰了。”哄勸沈滿棣、安撫傅君佩、操持葬禮、代表沈家人和汪緣覺一同出席談判……這短短幾天裏沈滿棠做的事已經足夠讓沈滄刮目相看了。“我也沒幹什麽啊,我就天天來這讀報了,你還不讓我讀了。”沈滿棠抱怨道。他這些天被推著處理了一件又一件事,可心思卻都懸在沈滄這兒,隻要一結束就往這兒跑,生怕慢了一步沈滄就會出什麽事似的,連金朝都顧不上多陪。“好,是爸爸錯了,爸爸跟你道歉,你明天再讀給我聽好嗎?”沈滄帶著笑,無奈地搖搖頭,詫異自己現在居然會這麽好聲好氣地哄孩子了。這樣溫柔的話,他從前從未與兩個孩子說過。見慣了沈滄嚴肅模樣的沈滿棠也有些不適應,更覺得自己這些天裏“爸爸長爸爸短”地叫著很是肉麻。可他不想否認,在與沈滄尷尬疏離的這些年裏,他其實也偷偷羨慕過沈滿棣。看著那張與他肖似的麵龐脆生生地喊著“爸爸”,有一刻他也想迴到從前,迴到沈滄送他小馬、油畫,與他親密無間的那些年。“我不讀了,你老睡著。”沈滿棠賭氣,又有些遺憾道,“要不是你還活著的消息要保密,我真想請馮境秋先生來這兒做客。他的唱腔可真是一絕,我在戲院聽得都走不動道了。請他來開一嗓子,肯定解悶。”“馮境秋啊”沈滄迴想,“之前都沒機會問你,他不是前些年便說就此封箱了嗎?你們救助會怎麽請得動他的?”“嗯……常遇青牽的線,”沈滿棠抓抓鬢角,又覺得自己窩窩囊囊的,什麽事也辦不成,遂補充道,“再加上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所以他才會答應的!”“多事之秋,其實就那麽退了也好。”沈滄歎氣。“嗯,我現在才明白過來這點。馮先生人很好,當時隔天就答應了我義演的事。他還說,除了接我們的義演外不會再出山了。可日本人聽到他複出的消息,就直接找上門逼他演出。馮先生沒有屈服,他們就羞辱他!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是個害人精。”“這是日本人的錯,不要攬到自己頭上去。馮先生既然答應了義演,就會考慮到這一點,權衡利弊之下他還是答應了,說明他始終存著一顆為民為國的心,甚至把這顆心淩駕於他個人安危之上。”沈滿棠點點頭,把臉趴到病床上,義憤填膺道:“日本人真該死,還想強占我們銀行。昨天他們派舅舅和一幫人一起到隆,想要強行提走我們二十多戶大客戶的存款,硬說他們侮辱了日本僑民。要不是有汪先生出麵斡旋,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爸爸,汪先生本來不讓我告訴你的,可我真怕我處理不好這些事,會把你這麽多年的心血糟蹋了!”沈滄像是早有預料,沒有表現出半分驚訝:“他們以為我死了,自然會趁虛而入。可我沒猜錯的話,這二十多戶的存款早就已經不在我們銀行了,他們當然隻能铩羽而歸。”“啊,為什麽不在了?是客戶提前收到消息了嗎?”沈滿棠有些緊張,昨天在事後他虛心請教了汪緣覺這件事的解決方法,汪緣覺卻神神秘秘的,沒和他透露太多,因此此刻他豎起耳朵,眼睛一眨不眨地等著下文。“早前金朝找過我,問我去不去爪哇發展,我其實是動心了的,因此這段時間也一直在與緣覺尋找合適的經理人接手隆,並且提前通知了辦理過存款貸款業務的客戶們,為他們提供了幾種解決方案。未來隆會易主,並且關閉部分業務線,而我的重心則會放在爪哇,在那裏創辦一所僑營銀行。”沈滿棠瞠目結舌,沒想到會是這麽迴事,他咋咋唬唬地問道:“去爪哇開銀行?那我們怎麽辦?我們也去嗎?為什麽元寶會找你啊?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當時還沒百分百確定,經此一事,我們才加快了進度。所以當時在太平間,我才囑托你去找緣覺,報nyoman的名。這人是爪哇人,當了金朝很多年的助理,有他幫忙,可以省去不少前期籌辦的時間。”沈滄解釋完,又斜眼看向沈滿棠,“至於金朝嘛,不是他找我,而是我先喊的他。我總要看看這人去爪哇幾年後成什麽樣了,怎麽一迴來就把我兒子勾得家都不迴了。”“結果一見,還是那副老氣橫秋的模樣,和小時候一點沒變,就是個子高了些,皮膚黑了些。我還和你姆媽說你是被灌了迷魂湯了,以後被金朝賣了還得幫他數錢。”沈滿棠滿臉臊紅,摳著手忸怩地不知如何反駁。和長輩聊感情的事本就別扭,何況他心儀之人還是個男的。沈滄語重心長道:“不過既然你中意,那我和你姆媽也沒什麽可說的了。隻要你以後別耍小孩子脾氣,和金朝好好相處就行,別像我和你姆媽一樣蹉跎了這麽多年,到最後迴頭看,這輩子真正在一起的歲月竟然如此短暫。”沈滿棠意外地抬頭,好半天才應了聲“好”。能得到沈滄的理解確實是他沒想到的,他恨不得現在就跑迴家,紮被窩裏和金朝徹夜分析他爸能這麽輕易接受這事,背後是怎樣的心裏動線。沈滿棠骨碌碌地轉著眼珠子,不知道在起什麽壞心思。沈滄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剛剛你提到常家小子時,我才突然想到緣覺前不久說過,他們一家三月要遷去香港,這事你知道嗎?”“啊?”沈滿棠晃晃頭,“常遇青沒和我提過呢。他們是都走嗎?常姐姐、汪先生和常遇青都去?”“嗯,還有常小姐的孩子也一起走。他們父母本就遷居香港多年,聽緣覺說是他們夫妻倆態度軟化,願意讓常小姐迴家了。”“常姐姐可真善良,”沈滿棠不免有些不平,“之前她出嫁也是被逼的,離婚了還要被家人嫌棄,到頭來還是原諒了他們。”“他們到底是一家人,我們外人也沒資格替他們做評判。明天就是除夕了,你幫我去常家和他們拜個年吧。以後天各一方,或許很難再遇到了。”沈滄的聲音越來越低,交代完所有事後就又犯起了困,隻來得及囑托沈滿棠今晚迴家好好休息後,就又閉上了眼。作者有話說希望寫到下一章的時候那個角色會死了第152章 隨手寫死一個角色7“哥哥哥哥哥哥!”沈滿棣許久不見沈滿棠,激動地在他腿邊打圈跑。“定!”沈滿棠做了個施法的動作,把吵鬧的沈滿棣暫時控製了下來。沈滄今天的狀態好,所以他的心情也好,這會兒也肯配合沈滿棣玩這種幼稚的小把戲了。沈滿棣“嘿嘿”樂著,真就一動不動地定在原地,等沈滿棠換好鞋後來抱他。“大哥哥呢?”沈滿棠抱起沈滿棣,向屋內張望著。自從沈滄出事後,他就沒再迴過金朝家了,算起來他們已經有十多天未見了。沈滿棣驕傲地指著沙發方向:“大哥哥被我哄睡著了。”沈滿棠這才注意到沙發昏暗處蜷縮著一個安靜的人影。他輕輕調亮台燈,就見金朝罕見地穿著一身西服,束手束腳地窩在沙發裏,眉頭緊鎖著,看上去睡得很不安穩。不過更打眼的是,金朝的臉上被人用蠟筆畫了一圈又一圈的紋路,比唱戲的好不到哪去。沈滿棠怒瞪了眼始作俑者,而後心疼地拍了拍金朝的臉喚道:“元寶,我迴來了。”金朝勉力睜開眼,在層層疊疊的眼皮下晃神間看到沈滿棠的臉浮現在眼前。他又眨了眨眼後才清醒過來,撐起身子問道:“你迴來了?今晚在家住嗎?”“嗯,我被趕迴來了。”沈滿棠用手抹著金朝臉上的蠟筆,生氣道,“你怎麽就讓沈滿棣這麽畫你啊?這等會洗臉肯定得搓紅了。”他怒氣衝衝地想,自己小時候都沒這麽欺負過金朝,而金朝也從來沒有這麽縱容過他。這沈滿棣,真是蹬鼻子上臉了這麽欺負他的人!“別瞪他了。”金朝扭過沈滿棠的臉哄道,“你太久不迴來小棣害怕,我就隨他玩了,以後不會了。”“你真是……”沈滿棠鼓起臉,心想,“慈母多敗兒”這句話也不知道適不適合用在金朝身上,反正他覺得真是貼切極了。金朝又伸手扭過沈滿棣的頭,然後和沈滿棠接了個安靜又綿長的吻,這才把他安撫下來。直到沈滿棣急得開始跺腳了時,沈滿棠才戀戀不舍地鬆開嘴,退後半分。他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花臉,終於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上樓休息吧,你眼圈都黑了。”金朝輕撫了撫沈滿棠的眼下,伸手拉著一大一小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