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唇槍舌劍上,工部尚書還出了不少力,刀刀見血專門往戶部尚書的心窩子上戳,直把戶部尚書給擠兌地怒火攻心,險些在朝堂上就撩起袖子和他大打出手。“那皇帝陛下呢?他是如何看待此事的?”陸久安追問。“大周自從政權穩定以後,更注重的是偃武修文,以禮樂法度來治理國家。”韓致看了他一眼,“不過皇兄想要的不隻是天下大統,還有萬世永昌。隻有兵強馬壯,才不會任人宰割,他知道此舉其中利害,又怎會不同意。”確實,弱小隻能挨打,華夏就是用血的教訓才領悟到這一真諦。陸久安輕吐一口氣。他之前不斷地在百姓當中宣揚戰士的偉大,後來又編寫《將行》的戲曲大力傳唱,改變百姓一直以來對參軍避之不及的態度,讓他們知道參軍是一件非常有榮譽感和自豪感的事。若是將來撫恤金的詔書一下,征兵也將不再舉步難行。陸久安一刻不停地幹了兩日的農活,今日還未恢複,便不想去晨練,隻在院子裏坤了坤腰,韓致則表示要去關懷一下兒子,隻身一人來到了韓臨深的屋外。韓臨深正在專注看手心裏留著的一把油菜籽,見到韓致身影出現的那一刻,驚喜萬分地從床上蹦起來,“爹,你迴來啦。”“嗯。”韓致點了點,臉上不由自主板出那副嚴父的麵孔,他剛繃直下頜,就想起陸久安在他耳邊說的那些話,又強迫自己扯出一個柔和的微笑。“你今日早晨到的麽?路上累不累……”韓臨深拉著韓致坐下,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韓致單手擱在堅硬的案桌上,時不時迴答兩聲,韓臨深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起這兩個月來發生的事。韓致靜靜聽著。韓臨深把丟在竹筒裏的油菜籽抓出來,滿臉驕傲道:“前兩天我還去收割油菜了,爹你看,砍折堆放脫粒都是經我和陸夫子之手完成的。陸夫子說,等油菜籽曬幹後,就可以拿去榨油了。”韓致點了點頭,問:“我不在的日子裏,久安身邊有什麽不懷好意的人物接近他嗎?”“有。”韓臨深牢記自己的任務。韓致神色一凝。韓臨深想起前幾天看到的呂肖,來迴摩擦腰間的鏈子,討賞道:“不過被我嚇走了。”韓致拍了拍他肩膀:“幹得不錯!”陸久安不知道韓致離開應平,還不放心地在他身邊安插了小哨探,為了給韓致接風洗塵,順便慶祝事情圓滿完成,陸久安特意安排灶夫給他開小灶:“想吃什麽?隨意點。”“我要吃糖醋排骨。”陸起在一旁插嘴道,春遊過後,他一直對那味道念念不忘,明明大人說迴來單獨做,卻食言而肥。“糖醋排骨好,我也要吃。”韓臨深湊熱鬧。陸久安經提醒也想起這件事,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今日是將軍的洗塵宴,隻能將軍點餐。”隻有韓致一人不明所以,抱著雙臂疑惑道:“糖醋排骨?”韓臨深靠過去,貼著韓致的耳朵嘰嘰咕咕地把春遊的過程事無巨細地交代了一遍,其中包括陸久安親自下廚的事。“如此閑情逸致,還野炊鬥詩。”韓致意味不明地咂嘴琢磨著,“那就糖醋排骨吧。”陸久安無奈:“行吧,還有呢?”“火鍋。”韓致點的餐食正中等在院子裏一眾大小食客的心懷,以韓臨深為首的幾個小子歡唿雀躍地跳起來。“看來火鍋還挺受你們歡迎的。”陸久安想了想,“這幾日有些熱,今天就不吃火鍋了,帶你們擼串吧。”陸久安嘴裏所謂的擼串,卻不是燒烤,而是和火鍋差不多味道料理的冷鍋串串,串在竹簽上,不用邊吃邊涮,但也很有趣味。陸久安當即帶著幾個年輕氣壯的少年去竹林砍竹子製竹簽,韓致慢條斯理地戴上線織手套,拿起砍刀對蠢蠢欲動的陸久安道:“你離遠點,竹子上盡是毛蟲,被蜇了不少受。”陸久安見識過那些通身毛刺尖銳的蟲子毒性,聞言乖乖走遠了些,韓致手起刀落,幾根磁竹應聲倒下。韓致把砍刀別在腰間,用藤條把竹子捆在一起,一使勁,提著藤條拖出竹林。他身上落滿了新鮮的竹葉,陸久安眼尖,看到他肩膀上趴著一隻五彩斑斕的毛毛蟲,當即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別動,你肩上有個蟲子。”韓致聞言卻要徒手去捉,陸久安大聲數落他:“停,別以為自己皮糙肉厚的就能隨意折騰,這種顏色鮮豔的一挨著皮膚,能讓你渾身難受。”說著折了兩根枝椏給蟲子夾下來,扔在地上碾死了。韓致不以為意,招來眼巴巴守在一旁的幾個半大小子開始削竹簽。他本人坐在地上,手上動作不停,把竹子表皮刮掉,劈成幾段。“明明是為我接風洗塵,還捉我做勞力。”陸久安舔了舔嘴巴,理直氣壯道:“人手不夠嘛,再說了,咱們這是自食其力。”夏風拂過,竹林被吹得簌簌作響,池塘裏荷葉飄揚,幾隻青蛙懶懶地躲在陰影下,呱呱亂叫著,翠綠的沙樹上停了不少知了,為暑夏的到來鳴鑼張道。韓臨深和陸起等人削竹簽削得不亦說乎。阿多變化很大,付文鑫撿到他時,還是一副瘦皮猴子的模樣,像個深山老林養出來的野小子,如今抽高了不少,臉長開後,顯露出他俊朗堅毅的一麵。他是所有人裏麵手速最快的一個,削製的竹簽在地上放了一堆。“對了。”韓致突然想起一事,“其實此次從晉南迴來,並非我一人,我還給你帶了一些其他人。”第139章 陸久安本來被這悠閑自在的田園氣氛熏得昏昏欲睡, 聽聞此言,精神一振:“什麽人?”韓致反倒神神秘秘地賣了個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陸久安不滿地踢了他一腳,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搞什麽呢?”周圍的少年長大嘴巴, 大概是沒有想到兩人的相處模式是這般, 特別是知曉二人關係的陸起,更是眼神古怪。“咳咳。”反倒是被踢的韓致露出一個愉悅的表情, 在陸久安逐漸不耐的注視下, 透漏了一星半點的線索, “早在之前, 你一直為一種吐哺握發的人才苦惱。”吐哺握發?人才?應平百廢待興時,他手底下確實無人可用,出謀劃策的謀士、行醫問藥的大夫、手藝精湛的工匠……不過這些難題通通都隨著時間軸輪的轉動而迎刃而解。他又不是要去幹什麽驚天動地的偉業大事,還什麽人才是他渴求而不得的?不,確實有一種。陸久安心頭一動:“你莫非說的是藏書名士。”陸久安嗬嗬一笑, 情不自禁翹起嘴角, “啊, 你恐怕不知道, 在你離開的期間,省城來了幾個膏腴子弟,已經解決了我的煩惱。”地上灑滿了竹節和綠色的竹皮,黑色的蚯蚓從鬆軟的土壤裏鑽出來, 韓致見狀, 伸手捏住蚯蚓滑溜溜的軀幹,眼看一用力要捏死,陸久安趕緊止住他:“哎將軍大人, 殺心莫要那麽重,蚯蚓也算是益蟲, 可以改善土壤的。”“在你眼裏,一無是處的雜草有用,惡臭難聞的糞便有用,現在微不足道的蚯蚓也有用。”韓致有些無奈。“那是當然了,萬物出現皆有它一定的道理。”陸久安摸了摸手臂上不知何時叮咬出來的紅腫包塊,惡狠狠補充道,“蚊子除外。”蚯蚓僥幸逃過一劫,不快不慢地隨地鑿了個小洞消失了。韓致接著剛才的話題:“你剛剛猜錯了,我為你尋迴來的不是藏書名士。”陸久安冥思苦想了一會兒,皺眉道:“你要我這一時半會想出來,確實猜不到了。”“心理諮詢師。”“什麽?”在明晃晃的烈日照耀下,陸久安有些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你之前提到過的,能夠排憂解難,安撫人心的心理諮詢師。”韓致輕描淡寫地重複著。陸久安心頭火熱。最近兩年隨著生活水平提高,百姓知足安樂,應平治安也穩定不少。不過每隔一段時間出現在陸久安案桌上的卷軸時時刻刻提醒著他,無形的罪惡和壓力還是存在人們的心中,還是會有家暴,還是會有青春叛逆,還是會有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狂躁焦慮。一旁的草地上,韓臨深、陸起、啊多、苗苗幾個少年聽得懵懵懂懂,時不時探頭探腦,顯得十分好奇。陸久安好不容易平複心情,貼著韓致坐下來:“你如何確定他們就是我要找的心理諮詢師。”出乎陸久安的意料,韓致沉默幾息,搖了搖頭:“我不確定。我隻是根據你的描述,覺得他們比較適合。”陸久安有些失望:“果然,心理諮詢師哪裏那麽好找。”不過很快他便振作起來:“削完竹簽你先帶我去看看吧。”幾人齊力削竹簽,用了一天就做出了幾百來支,陸起主動表示把竹簽拿去交給灶夫,陸久安擺了擺手:“我親自去一趟,我還要告訴灶夫糖醋排骨的做法。”陸起眼底閃爍著奇異的星光,準備轉身離開,陸久安忽然招了招手:“過來一下。”陸起不明所以走過去,陸久安湊近他耳邊,撥開垂下來的幾縷頭發,在陸起的耳朵後麵,有三顆不太顯眼的痣連成一條直線。陸久安伸手摸了摸,驚歎道:“這三顆痣真神奇,是不是代表什麽含義啊?改天讓豐敬給你看看。”豐敬自詡算卦看相繼承衣缽,雖然已經改行做了化學家,但是一手道士本領還沒丟掉。陸起乖乖站定讓他摸著,溫熱的手一下下觸摸著耳朵後麵的皮膚,有些癢,還有些舒服。“公子以前經常摸我這裏。”他小聲嘀咕,“也說過一般的話。”“是嗎?”陸久安樂嗬嗬地垂下手臂,在心裏感歎道:看來原主性格應當與他有些相似,都在奇怪的地方有些相同的認知。陸久安把竹簽交給灶夫,又告訴了他涼串串和糖醋排骨的做法,讓他好好準備第二天的晚宴。這是一種全新的烹飪方法,作為掌廚的灶夫,他一直在期盼這個時候的到來,跟著陸縣令能夠學習到各式各樣的做菜手法,即使未來不能在縣令府做工,對於他未來的職業也有極大的幫助。他一時被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砸地暈乎乎的,把沾滿油汙的手指在衣服上反複擦拭之後,方才小心翼翼的接過重任。陸久安第二天一大早處理完公務,就迫不及待的想去看韓致帶迴來的人。疑似心理諮詢師的一共有三位,這群人比不得鎮遠將軍,連番數日策馬急行,身體自然吃不消,因為到達應平時間特殊,就被韓致安置在謝懷良當過工坊的別院裏休養生息。陸久安騎馬停在別院外麵,鍾樓的指針剛好指向十點整,通常這個時候,大街上已經人來人往,然而別院卻大門緊閉,與熱鬧的街肆隔開一道無形的界限,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韓致當先一步扣響陳舊的木製門板,很快腳步聲傳來,一個孔武有力長了張國字臉的中年人打開門,對韓致抱拳行禮道:“韓將軍。”“嗯。”韓致表情淡淡,指著陸久安道,“這是陸縣令。”“陸大人。”中年人調轉方向,不卑不亢行了個禮。說話間,有幾個人丫鬟小廝從遊廊上經過,把這個常年空寂的別院襯得有幾分人氣來。開門的是管事,或許叫護衛更為妥當,並不是陸久安要找的人。韓致開門見山:“謝邑他們人呢,休息得怎麽樣了。”“少年……”中年人遲疑道,“少爺不在別院裏,要不將軍和大人稍作片刻,我通人去傳報。”中年人嘴上如此說,但心裏清楚得很,少爺此刻指不定在什麽地方流連忘返,哪能那麽容易找得到人,一時半會肯定迴不來。前幾日經過連夜的長途跋涉,一車的大半人都被折騰的萎靡不振,三個主子剛到榻下,甚至沒有多加洗漱,一頭栽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中年人本以為養尊處優的少爺們至少得過個四五天才會恢複神氣,事實上韓致也這麽認為,因此留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好生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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