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三親自體驗了俯臥撐,知道其中利害,他看著周圍一眾看笑話的人,不願多言,心裏冷哼:臭小子,你們等著瞧,早晚有你們好看。第017章 這個時代的衙署作息與陸久安以往了解的有些出入,不需要縣令每日坐衙治事,接受屬史參拜。所以他把每日的出操時間定到卯時。卯時一到,江預讓付家兄弟提著鑼梆到衙役居所叫人起床,集合簽到。彼時晨光熹微,比衙役平日起床時間還要早半個時辰,大早上被鑼鼓震天地吵醒,有些人睡眼朦朧地爬起來,有些人翻個身磨磨蹭蹭不願動彈。趙老三今天肌肉酸痛得愈加厲害,不過他剛剛犯過事,不敢耽擱,咬牙起來哆哆嗦嗦地穿戴整齊。他憋了眼床鋪上賴著的幾人,猶豫了下,最終什麽都沒做,跟著出門了。衙役按照指示前往後.庭院集合,現場不僅有江預及其他護衛,陸久安和陸起也整裝待發。這幾日陸久安和陸起晨跑的事大家都有所耳聞,所以此刻看到他們倒沒有過多的驚訝,隻是心裏猜測,莫非待會兒陸縣令和陸長隨會一起“出操”嗎?一旁的矮機上放著一盞沙漏,沙漏倒完,也不管人有沒有到齊,江預就整合隊伍,衙役從矮到高排成方陣,四個護衛站旁邊監督。接下來是報數,衙役初次見識,不知道怎麽報,此刻四個護衛就起到了作用,江預每發一個指令,四人就在前麵示範一遍,而陸久安全程站在一旁不予幹涉。“一、二、三......”庭院裏開始報數。“停,你們都是貓變的嗎?聲音這麽小,重新來。”衙役就算心裏有再大的怨氣也不敢說出來,隊伍隻能重新報數。“一、二、三......六、八......”“停,報錯了重新來。”來來迴迴報了五遍,聲音沒氣勢,報數卡頓接不上都重頭再報,直到聲音中氣十足,銜接流暢才喊停。一圈報數下來,除了去河道督工的,到場的衙役隻有40多人,沒到場的還有幾個。陸久安心裏冷哼一聲,果然不管什麽地方都有刺頭存在,這些人必須要當做頑固分子好好調.教!接下來由江預言傳身教,給眾人演示了一遍站軍姿,這些東西都是陸久安前一天給他口述以後,又迴書房寫了半小時的策劃案,策劃案新鮮出爐,就讓陸起交到他手中。不過在策劃案裏,“軍姿”被冠以另外的名字鬆姿。所謂站如鬆,坐如鍾,行如風,臥如弓。古代私下養兵是大忌,以軍相稱怕有造反的嫌疑,寫策劃案的時候他特別留意了一些叫法上的避諱,所有出格的詞匯都被他換下來改成別的了。站鬆姿製定了2盞沙漏的時間,這期間那些未到的人才姍姍來遲。那幾個人平時都是喜歡偷奸耍滑之輩,這會兒匆匆忙忙趕來,見到鬆姿方陣,無一例外被唬得一愣。現場靜得落針可聞,那些人的到來引起不少人的注視,眼見方才井然有序的陣容被打亂,江預大聲嗬斥:“目視前方,禁止東張西望!”所有人不敢再看,目視前方。“過來。”他朝那十幾個想要渾水摸魚的人喊道,從案桌上拿出一卷點名冊:“報上你們的名字。”幾個人灰溜溜地來到方陣前麵,聞言麵麵相覷,推攘一番說出自己的名字。“初次出操就遲到。”江預一邊說,一邊在點名冊上圈下他們的名字。“這次遲到扣除表現分10分,俯臥撐都會了吧,他們下麵的人站多久的軍姿,你們就做多久的俯臥撐。”表現分他們不懂,但是俯臥撐他們昨天才見識過。這些衙役裏麵就有昨天嘲弄趙老三的人,當時他們對俯臥撐都表現得不屑一顧,不曾想這麽快就要親自體驗一番。幾個人在陣前趴下來,他們做俯臥撐的時候身體上沒感覺到半分不適,但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處罰,麵上有些掛不住,心裏麵生出一絲被公開處刑的羞恥感。很快他們就顧不上胡思亂想了,隨著時間的推移,肌肉的酸痛以及腰腹的沉重感,讓他們壓力倍增。這個時候他們才想起趙老三昨晚說的話,原來那些話並不是怕丟臉隨意說出來糊弄他們的啊。趙老三站在第三排,把他們的反應盡收眼底,心裏沒來由的生出一種詭異的滿足感。站鬆姿同樣也是對體力和耐力的一種考驗,一盞沙漏的時間剛剛過去,很多人就堅持不住,剛剛鬆懈身子,江預的聲音傳來:“不想站鬆姿的人,可以上來一起做俯臥撐。”所有人身體一顫,脊背挺直。那十幾個遲到的人此刻還在前麵叫苦不迭,可見俯臥撐不是看到的那麽簡單,現在沒有人敢小瞧它。兩盞沙漏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江預一吹哨子,做俯臥撐的人有一種死裏逃生的感覺,站鬆姿的人卸下全身的力氣,站得東倒西歪。“念在你們初犯,今天就不重罰了,得大人吩咐,如果以後出操有人不遵守規則,除了扣除表現分,做俯臥撐之外,早餐也別想吃了。”“啊。”人群聽了紛紛騷動,有人忍不住問,“江隊長,表現分是什麽?”江預解釋:“每月根據你們的表現進行一次綜合評分,此為表現分,滿分100分,60分合格,基於你們平時的表現進行扣除,不合格的予以重罰。”衙役們也不知道聽懂沒有,江預不再做過多迴答:“肅靜,你們幾個,站後麵去。”遲到的衙役不敢反駁,拖著疲憊的身體站到了隊伍後麵去了。江預給了他們足夠的時間休息,而4個護衛則是被叫上前去,安排後麵的事宜。出操的動靜很大,一大早這個消息就傳遍了整個衙役,這期間有不同的人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路過這裏,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沒辦法啊,新來的縣令一天一個花樣,讓人心中生出不合時宜的期待感,忍不住去猜測這花樣最後到底是什麽樣的。休息時間一到,江預吹哨集合整頓隊伍,經過剛才那一遭,衙役都規規矩矩的,不敢造次。“接下來進行跑操,所謂跑操,就是繞著衙門幾個建築群落跑圈,中途不許掉隊。”江預把規劃的路線大概說了一下,一圈有2公裏,跑兩圈,隊伍分成四列,由四個護衛站在最前麵領跑。護衛並沒有在這群人麵前展現過身手,所以對於由他們領跑這一件事,衙役心裏內心頗為不服氣,有一種在自己地盤上被外人冒犯的感覺。“憑什麽讓他們領跑?”衙役們嚷嚷。“憑實力。”江預道,“你們任何一個人,隻要跑過他們,都可以把他們換下來自己上去領跑。”跑步嘛,誰不會?衙役摩拳擦掌,盯著前麵四個護衛猶如餓狼撲食,準備待會兒就把他們狠狠甩在後麵。四個護衛見此互相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下了一個決定。江預一吹竹哨,護衛風一般當先串出去,陸久安見付文鑫他們幾人把耐力馬拉鬆幹出了短跑衝刺的感覺,不由地挑了挑眉頭,不過他隻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四人的目的,心下有些好笑。付文鑫等人遙遙領先,衙役也不甘落後,在後麵奮起直追。護衛的下馬威效果很明顯,期初還好,衙役卯足了勁想著趕超。但是他們四人不僅跑得飛快,這麽久下來依然不見減速,衙役很快就跟不上了,大口喘氣猶如拉破風箱,更別提前路漫漫,跑了一圈不算結束,還要繼續跑一圈。衙役看著前麵幾個隻能望其項背的身影,心裏憋著一口氣,一開始的不服輸早已經煙消雲散了,超過護衛去當領跑?算了吧,先跑完再說。幾個護衛遊刃有餘,兩圈跑下來隻是輕微的喘氣,衙役初次跑操,一上來就是地獄模式,一個個累成死狗,四仰八叉癱在地上,半天沒緩過勁來。江預給了幾人一個讚賞的目光,大聲宣布:“今天就到此,就地解散,明日繼續!”庭院裏哀鴻遍野。始作俑著趙老三此刻卻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隻螞蟻,整個人都鑽進洞裏去,好躲避這些咬牙切齒的目光。然而也不知是不是難得鍛煉筋骨,就這麽一個時辰的時間,出了一身汗,他感到身體前所未有的舒暢,連帶著昨日俯臥撐造成的酸痛感也沒有那麽明顯了。趙老三看著護衛身上結實的肌肉,再瞅瞅自己幹癟的身材,露出欣羨的神色。第018章 出操擱府衙裏也算得上是一件新鮮大事,每天一大早,銅鑼聲一響,不隻衙差們乖覺地翻身下床到集合地列隊站鬆姿,連府衙上下的仆人書吏有事沒事都要拐到現場看一看,聽一聽。經過一些天的訓練,方陣已經初具成效,隊伍站得整整齊齊,所有衙役挺直身板像根標杆,遠遠望去給人一種列兵布陣的錯覺。衙役跑步的時候也不再東倒西歪後繼無力了,不少人甚至心裏打著算盤,覺得每天照這麽再訓練一個月,衝刺一把說不定能把其中哪個護衛涮下來。隔得老遠,衙差報數的音量一聲高過一聲,這在府衙內已然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此時陸久安已經不在旁邊監督了,輪到衙差跑步的流程時,他就和陸起加入跟著一起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參與進來的原因,衙役們跑得特別賣力,很有好好表現一番的意思。陸久安還留意到,曾經在縣衙挨過夜審的趙老三,看起來就像改過自新了一般,自那以後無論當勤還是出操,必定第一個響應,跑步的成績也是名列前茅。“大人,哎大人,下官有急事相報。”跑到一半,郭文突然匆匆忙忙趕過來把他拉到一邊。陸久安以為河道那邊出了什麽大事,現場如今進展非常快,已經進入到打通莫盡河與怒江通道的關鍵時期,郭文一臉急色來報,他腦袋裏一瞬間出現那兩隊山匪“揭竿而起”的場景。“出了啥事兒了?現場有人鬧事?”“什麽現場?”郭文一懵,立馬明白過來,“現場一切安好,青壯做工都很賣力,是另有其事。我剛才過來的時候,門童告訴我,說有一個自稱侯爺世子的人要進後衙,被他攔下來了。”“那人還沒走,我就遠遠瞧了一眼,”郭文說到此處,臉色古怪。陸久安心道說話說一半容易扯著蛋,忍不住催促:“此人如何?”郭文斟酌著措辭:“此人蓬頭垢麵衣不蔽體,嗯,有傷風化。”陸久安等著他下文,果然郭文頓了一下又繼續道:“我原本以為是打哪兒的瘋子,不想那人看到我後直接向我走來,迎麵遞給我一個令牌,那令牌通體鎏金,陽雕蟠龍,上麵刻著永義侯三個字。”郭文未盡的話沒有說出口,但是陸久安大致明白了他的顧慮。身為微末的九品小官,他見過的最尊貴的人大概也就是一州知府了。皇城的侯爺與地方上的主簿,中間隔著十萬八千裏,就算帶著令牌親自站在他麵前,他也沒法確認,但是他也不敢貿然把人趕出去,萬一是真的,那就是衝撞了貴人,一不小心就丟了小命。幾番考量下,郭文把人安排到客房,還讓仆人準備了一些熱水和衣服供人換洗。郭文的做法十分妥當,陸久安自然不會責怪他越俎代庖擅做決定。前去的路上他一直想:如果這個侯爺是真的,那他到應平縣是帶著什麽身份來的?目的是什麽?是朝廷下派治水的?還是探查他請賑災糧是否屬實?他一邊暗自思量一邊想著應對之策。兩人很快走到客房,來人已經梳洗完畢,露出了廬山真麵目。隻見麵前之人穿著一身郭文隨意尋來的輕薄密製藍緞,頭戴冠玉,手持折扇,在這陳設簡陋的客房裏絲毫不掩周身氣度。那人見到陸久安,自軟塌上慢騰騰坐起來,圍著他轉了一圈,一雙含情的桃花眼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唔,近距離看今科探花,果然是別有一番風味。”說出這樣一句令人迷惑不解的話後,他在兩人的注視下,掏出令牌往陸久安懷裏一扔。陸久安穩穩接住,令牌與郭文形容得相差無幾,隻看一眼,不消思考,他就已經斷定此人確實是個侯爺世子。“聽說應平縣風光不錯,本世子前來觀光,這些天就在你們這兒宿下了。”來人也不管陸久安聽沒聽進去,自顧自把自己的目的交代完畢。聽到這話,陸久安高速運轉思量對策的cpu頓時卡頓了。這個侯爺世子是不是腦殼有包啊!像接待這樣的中央大員或者分封侯爵之類身份的人,都有一套專門的迎送規製,而且住的地方也是那張專門設的官舍。現在這小侯爺招唿不提前打一聲,一個人跑到他這破廟來,居然為得是遊山玩水!他心裏罵罵咧咧,臉上卻不動神色,恭恭敬敬行了個標準的禮儀,把人往後院領去。“無趣,同京城那些酸儒書生沒啥兩樣。”小侯爺撇撇嘴角,沒有了剛見他時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