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過程帶給他的情緒太過複雜,他幾乎是跌跌撞撞拖著鏈子衝出臥室。顧謹言不會想到楚湛說的離開是用這種方式,他大概以為楚湛會去尋找那扇帶他進來的門。如果他想得到,就會在出門前收起家裏一切鋒利的物品,不,如果他想得到,他一定選擇寸步不離。楚湛拿起茶幾上果盤內的水果刀,接著顫著手進了衛生間。雖然結果都一樣,會被顧謹言看到自己的死亡,但他還是無法接受迴到家的顧謹言打開門就撞見殘酷的一麵。自殺需要勇氣,楚湛盯著自己的手腕深唿吸著。不行,割腕需要的過程太漫長。他必須得幹脆利落,在最短的時間內徹底死亡。他將鋒利的刀尖慢慢對準了自己的胸口。他覺得似乎聽見了外邊樓梯上的腳步聲,他能想象到顧謹言急切迴來的時候臉上掛著笑。如同那一年小小的顧謹言握著冰激淩亟不可待想要看見自己。刀尖還沒插進胸口,楚湛卻已然感到強烈的痛感了。“對不起,顧謹言……..”楚湛再一次透過敞著的衛生間門,深深看了眼這個屬於他們的小家後,他咬牙抬起雙手,再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刀尖撞向自己。第95章 這一次痛感延續到楚湛醒來, 他用刀插進自己的胸腔,睜眼後整個人如同被狠狠踩了一腳的蟲子,蜷縮著身軀在地上顛滾了好一會兒。等到神經稍稍緩解, 他發現自己真的又迴到了那個黑暗的空間裏, 而最後的一扇門就在眼前,門縫處泄出的白光灑亮一小片地方。楚湛捂著自己的心口掙紮著站起身, 踉蹌地朝門走去。可眨眼間, 腦海中便會閃過顧謹言哀怨又悲傖的眼睛。下一秒心底便會蔓延出巨大的失落感, 綿綿密密將他捕牢。楚湛將手握在最後一扇門的把手上時, 轉過頭看了眼旁邊的那扇門,他剛從那扇門後的世界裏出來,他忽然在想,如果重新打開門,是不是能看到去樓下取完東西迴來的人。就仿佛自己沒有離開過。他閉上眼, 艱難地咽了咽幹澀的喉嚨。然後緩緩擰動門把手。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他必須不停朝前, 他必須急迫地去探索未知的區域,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麻痹自己身體內某處的疼痛。門打開了,麵前是熟悉的奢華客廳。楚湛過年的時候就和顧謹言在這裏待過。然而此時客廳內腳步紛亂,十幾名黑衣保鏢不斷進出大門,氣氛有些凝滯。正當楚湛琢磨這個世界是什麽情況時, 二樓猝然發出女人淒慘的哭叫聲。他忙走上前拉著一名保鏢的胳膊詢問發生什麽事。然而這名保鏢卻視若無睹, 或者說,不論楚湛如何大聲說話,他仿佛成了空氣般, 別墅內人來人往,並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楚湛陡然反應過來, 這種情況曾經也在催眠世界裏出現過,現在的自己成了上帝視角。聽著樓上女人的哭聲,好奇心驅使他立即跑上樓。走廊的地毯上,是個衣著優雅的女人正在同她麵前的男人哀哀哭泣。“顧謙,你一定要救救謹瑜!你把他帶迴家好嗎?”同顧謹言眉眼酷似的男人臉色也不好,麵對哭得涕淚橫流的女人,隻能無奈又焦躁地安撫:“你先別胡思亂想,好好在家裏待著,我去跟父親商量。”他丟下女人,急步朝走廊深處的房間走去。瞧見眼前的情形,聽到倆人的對話,楚湛反應過來,他應該是來到了顧謹言被綁架的那一天。最後的一扇門,迴到了這一天。究竟是什麽意思?楚湛迴想當時管家同他說的那些話。管家說,顧謹言在綁架那天後與他父親產生了間隙。而間隙的原因是……..顧父為救另一個兒子放棄了顧謹言。楚湛猛地睜大眼,恍然大悟,他懂了,他全都明白了!父子之情一直是顧謹言心底深處的芥蒂,他所表現出來極端占有欲和患得患失,無非都是幼年家庭親情的缺失以及被拋棄的不甘。既然門將楚湛帶迴了這一天,就是告訴他在這一天去阻止顧謹言父子之間的恩怨。可是他現在成為了上帝視角,他如何阻止?還來不及深思,走廊盡頭的房間響起劇烈的爭吵和東西砸碎的聲音。楚湛心一跳,急忙拔腿衝了過去。書房內顧謹言的父親顧謙垂著頭站在桌前,而顧老爺子怒火滔天。“那些個混賬,動手居然動到我顧家的頭上來了!”顧謙:“父親,贖金我都準備好了。隻是綁匪放話讓我一個人過去,如果我們驚動警方,兩個孩子都沒命。”顧老爺子揉著眉心的溝壑沉靜道:“我們的保鏢全是雇傭兵出身,到時候把贖金放在指定的位置,他們在暗中保護,你進去把孩子領出來。至於警方,還是聯係上,以防不時之需。”“行!”顧謙轉身就要走,顧老爺子喊住他。“顧謙!”顧老爺子用一種絕對命令的語氣道:“不管結果如何,謹言一定要救出來!”顧謙緊抿著唇,神色複雜難辨,最後他頷首。身為透明人的楚湛現在束手無策,他隻能跟著顧謙下樓。幾十名保鏢黑色的西裝內都藏了槍,待顧家家主一聲命令後,紛紛上了車。楚湛也跟進了顧謙的那輛車。車子在夜幕下駛往偏僻的道路上,顧謙全程神色冷凜。楊管家沒有親眼目睹綁架現場,所以告訴楚湛的也僅是隻言片語。可此刻他要親赴現場,霎時也情緒產生了強烈的波動。他知道結局,那就是顧謙隻救迴了他的小兒子,而顧謹言則是被警方救出。所以顧謹言的安危倒是不用太擔憂,然而楚湛要改變的卻是那個顧謹言被顧謙放棄的過程,可以他的情況,他無力插手,他隻能把期望全放在顧謙身上,希望他不放棄顧謹言。車子停在了一棟隻建了幾層鋼筋水泥的大樓外,顧謙接起電話,聽著電話那端的指示,讓保鏢把皮箱放在工地的一塊殘垣處。幾十名保鏢不敢輕舉妄動,這棟大樓裏邊形勢不明,各角落隱藏著狙擊槍,他們隻能聽從指揮驅車遠離到暗處觀察。空曠的廢棄工地上隻剩下楚湛和顧謙。顧謙深唿吸了口,接著踏進了大樓內,楚湛緊跟其後。越往裏走越陷入黑暗,顧謙不得已打開手機電筒,楚湛豎起耳朵仔細分辨四周的情況,除了顧謙急促的唿吸聲外,暗處還有來自槍支冰冷的機械聲。暗處有人拿槍對著顧謙。顧謙本就警覺,自然也聽見了,他的身形一僵,穩住聲音裏的恐懼在黑暗中大喊:“人呢!他們人呢!”“贖金已經給你們送到了,我兒子呢!”幾秒後,死寂的空間裏響起手機震動聲,震得顧謙和楚湛都心頭一顫。顧謙急忙接起,他竭力壓製發抖的聲線,“我兩個兒子呢!?”楚湛聽見手機那頭可怖沙啞的聲音。“一直朝裏走,上樓梯,五樓。”顧謙掛掉電話後,慌亂著腳步找到樓梯,接著楚湛和他同時奔跑。直到牆壁上出現一個用碳筆寫的“5”。這棟大樓還在施工中,未來建造成為大型商場,裏麵到處堆積著建材,加上黑暗,視線嚴重受擾,即便打著手機電筒也隻能勉強照亮一小塊地方。手機再次來電,那邊給顧謙指示了方向,說明暗處或者上方有攝像頭時刻在監控著他的一舉一動。顧謙摸索過長長的走廊,終於看見前方一扇門敞著,裏麵有光線透出。顧謙快步跑過去,可走進門外,裏頭的光景卻令他唿吸一窒。同樣,還有楚湛。當楚湛看見顧謹言小小的身體那刻,即便他知道結局顧謹言會被救,也無法避免一瞬間心被懸起。“顧謹言!”他驚得叫起,然而隻有他自己聽得見。見到記憶中那張稚嫩的臉,楚湛的心髒瞬間刺痛。兩個孩子雙手被綁著吊在半空中,不知道被綁了多長時間,全都臉色慘白,在見到顧謙的出現,他們晃動著腳大喊爸爸。“謹言,謹瑜!”顧謙嚇得瞳孔收縮,他踉蹌著衝上前。卻被高處欄杆邊的聲音喝止住。楚湛抬頭,欄杆邊站著個戴著黑色頭套的綁匪,而他手裏舉著一把弓弩。顧謙盯著對方手裏的弓弩不敢再動,“贖金已經放在指定位置了,我人也來了,現在能不能放下我兒子!”綁匪似乎戴著通訊耳機,他跟耳機裏通完話後道:“可以。”然而顧謙還未來得及鬆口氣,對方又說:“不過我上頭說了,他想看點刺激的。”來了,楚湛不敢喘氣,因為造成顧謹言一輩子難以痊愈的病症即將到來!“什麽刺激的?”顧謙意識到不妙,聲音都發緊。“上頭說了,兒子你可以帶走,但你隻能帶走一個。”“你說什麽!”顧謙怒目圓瞪,“我已經按你們的要求交了贖金,也沒帶人,你們別得寸進尺!”“上頭說了不稀罕你的贖金,就想跟顧家的家主玩會兒遊戲。”顧謙死死攥緊拳,臉部的肌肉繃成一條鋒利的線。“快選吧,你要救你哪個兒子?”看著兩個飽受折磨的孩子,顧謙狠狠咽下怒火,“我可以再多給贖金,我顧家旗下產業多不勝數,你們想要什麽我都能給,隻求你們放了我兩個兒子。”綁匪:“顧先生,都說了不稀罕你的錢。快點選,你是要救大的還是那個小的?”實際上顧謹言兄弟倆隻相差一歲,隻是顧謹瑜看起來更孱弱些。“求你們,放了我倆兒子吧。”顧謙雙膝重重跪在了堅硬的地麵。綁匪舉起弓弩,在半空中懸著的兩個小身軀之間左右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