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頭領應聲,說完便轉身去外麵安排人。夜色深了,月亮清晰明亮起來。“主子,進去歇會吧,你已經在外麵站了兩個時辰,小心著涼生病,主君會擔心的。”時未卿一直想著今晚的行動,並沒有注意其他,經紀二提醒才發現已經過去這麽長時間了,最主要的是他不想祁遇詹擔心。時未卿轉身走進正房,披風下擺劃出一個弧度,從縫隙中能看到他的手正握在劍柄上。紀五略過離他最近的紀四,走向紀二,站他身邊後擠眉弄眼地小聲道:“你看看,一刻也不放開,摸一下也不讓。”紀二瞪了一眼紀五,“行了,這時候就別鬧了,主子有多擔心主君,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那是主君的東西怎麽能讓你碰。”這時,紀四迴頭看見兩人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也湊了過去,“你倆說什麽呢?”紀四的大嗓門一下子引起了時未卿注意,紀五連忙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又轉頭對時未卿嘿嘿笑道:“沒事沒事,就紀四大驚小怪。”時未卿隻看了一眼,沒有心思理會,他剛坐下,院外便出現響動,紀五立馬站出來,道:“我去看看。”沒一會兒,紀五便快步領著兩人走了進來,其中一人是方頭領,而另一人也不陌生。時未卿一眼注意到,兩人身後跟著此時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滿身狼狽的五四。隻有他一個人迴來。那一瞬間,他心裏轟然一聲,臉色霎時變得煞白,時未卿攥著發抖的手,強自鎮靜地問道:“出什麽事了?”五四上前一步抱拳見禮後正要開口說話,紀五剛才問了方頭領一嘴,看人迴答的慢,擔心自家主子多想,顧不得其他,搶先一步道:“不是主君,是淩大人,他被趙耿風帶迴梧州了。”聽見這句話,時未卿全身溫度才開始迴升,再一看五四,他也隻是衣衫破損,灰塵土臉滿臉疲憊,連個傷口也沒有,並不像出事的模樣。時未卿心有餘悸地放下手,攏到袖子裏,用料子抹去掌心的冷汗,起身問道:“什麽時候的事?”五四才收迴去的手臂又舉了起來,“昨日午膳時,趙耿風迷暈我等擄走大人,醒來後發現大人不見了我們便立即兵分三路去找,今日早上趙耿風動身,屬下與衛長發現大人蹤跡,準備去救時,大人阻止了我們,五安縣情況複雜,大人準備趁此機會看可否能從趙耿風身上突破。”五四緩了口氣,繼續道:“現在隻有屬下與衛長跟了過來,其他人此時應該在來梧州的路上,屬下擔心隻有衛長在那邊,大人會發生意外,以防萬一還請王妃派人通知侯爺迴來一趟。”六衛被抓的突然,和五安縣的消息傳遞不及時,五四並不知道今晚封單明要行動,進府時他隻簡短問了封單明在不在紀宅。剛收到消息,晁厚德準備帶人去郊外,此時封單明正在去郊外的路上,按照時仁傑的計劃封單明晚去些時間也來得及。時未卿本打算派人去找封單明,但立即改變了主意,他怕出現變故影響今晚行動,方才的事已經經曆了一次,他不想再有收到噩耗的可能。而且在紀宅幹等著,心慌地坐立不安,他現在需要做些什麽,此事他去最保險最合適。時未卿幾句話對五四說明情況,隨後道:“我去一趟趙府。”紀二想上前說他們去就行,剛動了一下,便被眼疾手快的紀五攔了下來。他對紀二搖頭,湊近後才小聲道:“關心則亂,讓主子去吧,有我們在呢。”已經宵禁,外麵街道空空蕩蕩,大約是人都被調到郊外,今夜巡邏的府衙變少,他們一個也沒有遇到,時未卿等人一路疾馳暢通無阻。到了趙府,並沒有立即靠近,五四先是去找了五一。沒過多時,五四自己一個人迴來了,“衛長擔心大人暫時不能離開,命屬下轉達大人暫時沒有危險,都指揮使同知趙大人未在府中,隻有趙耿風在,衛長也在趙府裏搜到對五安縣有用之物,待今晚行動之後再取,王妃可以進府了。”時未卿點頭,隨即駕馬向趙府大門而去。“未……未卿!”趙耿風沒有半點儀態風範地從府裏跑出來,站到時未卿馬下,帶著諂媚的笑臉仰頭伸手準備接韁繩,“這麽晚了,你怎麽過來了?”時未卿翻身下馬,將韁繩人扔給了方頭領,而後越過趙耿風邁過大門。趙耿風迴想起時未卿神情,默默收迴手,無聲地跟著紀宅護衛走了進去。時未卿在正廳主衛坐下的氣勢十足,他不想浪費時間,漆黑的眼瞳直直看向趙耿風開口問道:“又惹什麽事了?”趙耿風在下首坐下,聞言麵色一慌,語氣不由自主帶了些心虛,“沒有,怎麽會惹事,這不是淩非何在五安縣折騰那個什麽攤丁入畝,看著鬧心,迴來靜一靜。”時未卿沒說話,隻是一個淩厲的眼神掃過去,“沒有?”“真的真的。”趙耿風快速點頭。時未卿往日積威甚重,趙耿風被看膽戰心驚,不敢再對視,立即低頭避開。從前都是時未卿為四人善後,按照以往,趙耿風應該找時未卿解決手上燙手的芋頭,但是上次因為他和吳闊濱在大街上戳穿身份之後被算了賬,趙耿風怕時未卿還沒消氣,不敢貿然找過去。“突然從五安縣迴來帶迴兩口大箱子說沒事,你覺得我會信?”時未卿冷哼一聲,側頭喚道:“方頭領。”方頭領從他身側上前一步,躬身道:“屬下在。”“搜。”“是。”趙耿風脾氣在時未卿這裏完全發不出來,也不能阻攔,否則就坐實了他藏著什麽東西,但他沒料到真能把人搜出來。時未卿和趙耿風相處時間不短,趙府沒少來,自然對這裏有什麽機關暗室很清楚,方頭領一直跟在他身邊,對這些也不陌生。淩非何被鬆綁帶出來時,趙耿風騰一下站起身,“不是,未卿你聽我說……”“說什麽?”時未卿一臉平靜坐在主衛上等著趙耿風解釋。趙府和五安縣當地豪紳有勾當,這件事是瞞著時仁傑做的,突然被發現趙耿風一時沒有想好借口,支支吾吾半晌也沒有說出什麽,“就是……我看他不順眼,想給他點教訓。”其實趙耿風不知道的是,這背後是五安縣豪紳在中間故意挑撥,利用他當出頭鳥試探淩非何。時未卿垂下眼瞼,斂起沉沉的眼眸,站起身後,淡淡地道:“帶走。”趙耿風急了,衝過去攔住時未卿,“人……人帶走之後你要做什麽?”趙耿風是個紈絝草包,脾氣暴躁,他沒想怎麽樣,把人綁了之後就後悔了。他沒有辦法,隻好把人帶迴梧州解決,又怕被趙大人罵,剛好趕上趙大人有事出去直到現在也沒說,沒想到時未卿會突然出現,人要是被他帶走,事情才是真的鬧大了,趙耿風自知後果不是他能解決和承受的時未卿抬眼沉黑的眼瞳睨迴去,趙耿風霎時慫了,退到了一旁,到嘴邊的話也咽了迴去。時未卿向外走去,到門口時他突然轉身,深深看了趙耿風一眼,聲線平靜,“趙耿風,既然做了知縣,便做好它。”趙耿風愣住,原來是他誤會時未卿了,隨即臉上恢複笑容,“我又不是吳闊濱那個色胚會弄出來人命來。”時未卿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了。趙耿風繼續對著時未卿的背影道:“我知道了,少惹事。”喊完,他墜在後麵看著時未卿跨過大門檻上馬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夜色中,他也轉身向迴走,想他還是那個會為他們善後的人,但趙耿風又發現不同了,時未卿不參與也很少勸他們什麽,這次竟然反常地說了這一句,而且最後那個眼神中也有什麽他看不懂的東西。突然,趙耿風停住腳步頓在原地,驀地迴頭,然而看到的卻是已經被關上的大門,隔開了他的視線,不隻如此,或許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第163章 梧州郊外。風聲唿嘯, 掩蓋了很多東西。校場外幾裏外山頂上,沒有一絲光亮,卻隱藏了很多不易察覺的唿吸聲, 封單明一身夜行裝備, 立在懸崖邊注視著山下的動靜, 這時四一從山下方向過來,走到他的身後,低聲道:“侯爺, 紀宅來人。”封單明轉身,平穩的嗓音流出:“何事?”即使是黑暗也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中的焦急,四一沒有任何耽擱,迴道:“紀五傳消息,大人被趙耿風擄到梧州,被關在趙府,王妃已經去往趙府親自要人, 五一和五四一路跟著, 大人沒有受傷, 要侯爺不要擔心。”封單明起初心一緊, 隨後放下來,問道:“其他人在哪?”四一道:“王爺暫無消息, 五衛餘下三人和蘇侍衛若是看到記號,應該正在向梧州趕迴。”又問了幾個問題後封單明迴身,繼續看著一覽無餘的校場。突然, 一直盯著晁厚德動向的四二也跑了上來,他的步伐衝衝, 唿吸淩亂。“侯爺”*校場外。“籲”晁厚德拉緊韁繩,看著漆黑一片沒有一星半點兒燭火的廢棄校場, 皺著眉頭側頭道:“就是這?”易柳打馬上前靠近晁厚德道:“大人,確實是在此處發現劉峰最後蹤跡。”晁厚德從懷裏取出劉峰的令牌,眯起眼睛打量著沒有任何阻攔的大門,隨後他收起令牌,道:“走!”在他之後,跟隨之人紛紛揚起馬鞭,跟上了他的速度。行至一處甬道半中間,晁厚德突然發現異樣,想要勒馬已經來不及,圍牆上方已經躍出眾多黑影。霎時間,雙方交上手。狹窄的空間很大程度限製了行動,雙方也貼近了不少,這時刀刃相擊之聲中響起一道驚訝的聲音:“指揮使大人?!!”那聲緊接著又道:“停,是自己人,都停下!”見對方如實聽了下來,晁厚德藏起眼中精光,手中劍並未收迴,仍是握在手中,等著那人撥開人群跑過來。那人正是劉峰,晁厚德在聽到聲音的第一時間便認出了他。人群中不知誰點燃火把,甬道亮了起來,劉峰的臉也出現在晁厚德麵前。劉峰行禮道:“指揮使大人,幸虧發現的即使,否則誤傷,可是出了大事。”晁厚德環視一周,他帶來的人正不著痕跡的向他聚攏,他這才豪邁笑了一聲:“無事,都沒傷到。”他語氣一轉,問道:“劉峰,你這是?”劉峰恍然,立即激動地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這些人都是國公大人的人。”驀地想起來什麽似的,劉峰看了一眼周圍,道:“大人,這裏不便多說,請大人先隨我來。”晁厚德沒有表現出任何懷疑,應允道:“好。”埋伏在甬道後的黑影紛紛讓開路,劉峰躬身在前引路,晁厚德看了易柳一眼,他們一同跟上了。眼看著即將穿過人群,甬道上方再次出現幾道黑影,劉峰突然擋在晁厚德身前,並緊張的道:“大人小心,我們收到消息,今晚會有人來行刺,看來這幾個就是了,等了快一晚上終於等到了。”晁厚德神色不明地隨著劉峰的視線看向再次交起手的雙方,“他們都是什麽人?”劉峰見暫時波及不到他們,又無法離開換個舒適的地方,怕路上還會遇襲,便就地解釋道:“行刺的人暫不清楚,須得抓住了才能知曉,至於其餘人……大人可還記得堯州外的漕糧被劫案?”晁厚德心中一驚,隱隱猜到什麽,麵上仍是不動聲色,“記得,同這些人有和關係?”“他們就是暗中押送漕糧的漕兵!”劉峰沉浸在自己即將立大功的美夢裏,沒注意到火把餘暉照到的晁厚德的眼睛,繼續道:“沒想到國公大人還給大人留了這樣的幫手,之後再去查時仁傑,我們也有人手了,往後時仁傑若是想在鄂州一手遮天,怕是不能了!”聽到這還沒意識到不對,那便是晁厚德沒資格再在這個詭譎的官場混下去了,他抬手剛要下令撤退,突然行刺的幾人中,有兩人向他們的方向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