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時未卿會突然問這個問題,祁遇詹眼中劃過詫異,因為自身性向,這個問題在沒穿越之前就已經不在意了。祁遇詹低頭,看見時未卿的動作心裏了然,繼續靠近,兩人都蒙著麵,這一低頭兩人鼻子碰到了鼻子,他蹭了蹭時未卿的鼻子,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耳邊風聲唿嘯,時未卿還是聽清了那句話,眼中剛剛升起的鬱氣頓然消散,攥緊的手指也鬆開了。哢嚓。心底某個角落牢固的鎖鏈也裂開了一條無人所知的縫隙。不知是灼熱的氣息還是話的內容,他今晚沒降溫的耳朵又熱了起來,時未卿唇齒間呢喃品味,眸中滿是歡喜,那句話郝然是“你什麽時候有,我什麽時候喜歡。”第054章 時府, 書房。林觀看著緊閉的房門,已經有一會兒沒人進出,他摸著胸口放的東西, 躊躇了片刻還是敲響了門。“誰?”“主子, 我是林觀。”“進來。”聽見腳步停在書案前, 時仁傑看著手中今天剛收到的密信,頭也不抬地問:“何事?”林觀取出胸口裏的三個瓷瓶,雙手奉到書案上, 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主子,這是您之前給我的十香軟筋散,如今屬下迴來,這藥已經用不上了。”十香軟筋散,藥如其名是讓人酥軟筋骨的,它與紀二研配的軟筋散還是不一樣, 區別在這藥不僅可以讓人軟弱無力, 還能讓人發揮不出內力, 它有兩種解藥, 一種是恢複體力,一種是恢複內力。換言之, 它可以讓人如常人行動,但內力全無,是控製會武之人的藥。時仁傑想起來, 這是林觀還在卿兒身邊時給的,他知道自己的兒子招攬有幾個武藝尚可的護衛, 為防人逃出掌控,特意給林觀留的後手。剛收到都城密信時, 知道自己兒子不會同意那門親事,他還想著讓林觀用這藥把人帶迴府,不論是林觀和他的手下被退迴來,還是現在卿兒答應的痛快,這藥似乎用不上了。時仁傑剛伸手要拿,又把手收了過去。他眯了眯眼,這藥還有用途,他兒子身邊那個張三是個不穩定因素,接下來半個月不在府內,不把人處理好,他怎麽能走的安心。時仁傑抬眼看了林觀一眼,沉聲道:“你先收著,明天可能會用到。”“是,主子。”林觀行動緩慢地上前幾步,收迴瓷瓶,不經意間視線掃過密信封麵,認出是當朝左丞相的字。時仁傑對他一點沒有避諱,一邊看信一邊囑咐:“明天卿兒迴府後,我就動身了,你前些日子的傷還沒好全這次不用跟去,在府裏守著,看著卿兒別讓他出府,那些嬤嬤都找好了,親事一應事務你和何樓親自負責,別讓別人插手。”聽著這個“別人”,林觀垂眸掩住眼底的冷色。見人沒有第一時間迴答,時仁傑仍是沒有抬頭,拾起毛筆蘸墨在紙上寫著什麽,聽出語氣問道:“怎麽,不想接這個差事?”硯台墨快沒了,林觀繞過去自然地開始研墨,動作熟練的仿佛做了不止一次,半晌才悶出一句話,“少爺不喜我。”時仁傑似聽見了笑話,冷哼一聲:“我看是你不喜他,從小你就看不慣卿兒的性子,以為我不知道?你還記恨他打你的仇呢吧。”林觀表情沒有半分惶恐,幹巴巴地說了一句,“不敢。”墨研好了,時仁傑也不用了,身子靠向椅背眼睛看向窗外的月季,道:“卿兒要是你這性子該多好,都是一個人養出來的,差別怎麽這麽大。”林觀手上動作一頓,沒再接話,放下墨條走迴書案前,“主子沒別的吩咐,屬下便告退。”時仁傑神色陷於迴憶,也沒攔著,揮了揮手,“去吧。”林觀關門,慢騰騰迴身時看到了隱在暗影裏的時寬,看樣子他已經等了一會兒了。已經被人發現,時寬沒再藏著,幾步靠近林觀,認認真真的打量他,神色怪異地說:“和你比起來,我看你才是主子的義子,甚至已經超過了少爺。”林觀沒有多餘反應,看也沒看他一眼,“話不能亂說,當心主子聽見了罰你。”兩人壓著聲音說話,還是沒逃過時仁傑耳朵,“時寬,既然迴來了,怎麽不進來?”時寬狠狠瞪了林觀一眼,推門走了進去。看著他進去的背影,林觀收迴視線垂眼,心裏默默的咀嚼往昔,時仁傑哪是看中他,他是看中了他的乖覺聽話,好掌控。時寬走進見禮,將手中紙張呈遞上去,低下頭的模樣一點看不出外麵的狂妄,“主子。”時仁傑迴過神恢複了平常的表情,聲音威嚴:“如何。”時寬聞言跪了下去,“屬下無能,張三行蹤不定,他除了在孔府門前和少爺那露過麵,其他人均未見過他,屬下沒有查到更多信息。”時仁傑拿起紙張,上麵是從傳言中推斷出來的信息,“鋤強扶弱,厭惡貪官汙吏……”單憑這些對張三的評價,就足夠時仁傑判定這人能不能為他所用,他在鄂州的名聲無虞,真正做的事卻是謀逆,把這樣的人放到身邊難保不會泄露,一旦泄露就是殺身之禍。時仁傑語氣一轉,聲音平和:“起來吧,你身上還有傷,別跪著了,找個椅子坐著,張三此人與我們不是一路人,不必再查。”語氣淡淡看似溫和,如同平靜的海平麵下是波濤洶湧,這之下是滔天駭人的殺心,畢竟隻有死人才不會有所阻礙。時寬不知是惜才還是敗於此人心有不甘,道:“主子,張三武藝高強,想必不是甘於屈居少爺之下。”放下手裏的紙張,時仁傑將左丞相的密信裝起來,“時寬你還小容易心軟,我們做的事隻能成功不能失敗,明白嗎?”看清了時仁傑指尖捏的是什麽,時寬沒再堅持,“我明白了。”時仁傑自袖中拿出一個早就備好的令牌,“明早你跟何樓去接卿兒,把丙隊帶上,迴來之後把他們交給林觀,明日時間緊張三武功高強,一時半會我也不能將他怎麽樣,你要與他比武是沒機會了,這趟迴來倒是還能見他一麵。”他手裏有一批死士,武功不俗皆是從小培養,隻聽命於他,其中實力甲隊最高戊隊最低。這次出行幹係重大,他要帶走甲乙兩隊,而且走之前他無暇顧及時未卿的事,張三是個不定因素,隻得先將人掌控住,迴來再做打算,畢竟要除掉一個武功高強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於張三自請離開的情形,時仁傑沒有考慮在那,既然已經沾上他時府,他就不可能會放人,怪隻怪張三命不好入了他時府。第055章 似想起了什麽, 時仁傑皺著眉頭,“還有,讓他把那身礙眼的衣服換迴來, 哥兒就要有哥兒的樣, 成天穿著男裝像什麽樣子。”時寬起身接過令牌, 迴道:“是,主子。”時仁傑拉開書案抽屜,又取出一個瓷瓶, “一會兒你再出去一趟。”*林園,鬆落院。“咚!咚,咚!”“平安無事。”三更已到,祁遇詹遠遠聽著更夫打梆子的聲音,一縱身落在了迴廊外,和院內巡邏的人打了個招唿,轉身走向房門。一團暖色的光暈透過窗戶映了出來, 將推開窗口看過來的人照得明顯, 祁遇詹收迴邁向門口的腳步, 調轉方向走了過去。夜深寒涼, 時未卿散著烏發站在窗口,隻穿了單薄一件寢衣, 不知等了多久麵色有些失了血色。身形利落地翻過窗戶,擋住了外麵巡邏護衛的視線,祁遇詹攬住他的腰腿一把將人豎著端抱了起來, 嘴唇碰了碰他的臉頰,感覺到了懷裏人全身冰涼的氣息, 道:“怎麽沒睡?”時未卿剛才正在想著安和縣的事,他能看出來祁遇詹在做著為他報仇的事, 這個人真的是說出就要做到,與隻會花言巧語的男子完全相反。每多了解他一分,都隻會讓他更加不願放開手。他貼著溫暖的胸膛,雙臂緊緊環著祁遇詹的肩頸避免掉下去,額頭抵著他的下頜,眸光波動,眼中鋪滿了眷戀和占有欲,“我一個人睡不著。”祁遇詹身高腿長,說話間走到了內間,把時未卿放到床上蓋好被子,單手拄在他身側,將沁涼的雙手捉在掌心調動內力輸送熱量,“更深露重,要等也該在暖和的地方等。”時未卿抬眼,兩人視線對上,眼中的情緒暴露無遺,似乎是祁遇詹安撫和縱容有了效果,他已經學會坦然、主動和無懼,“在那能更早看到你迴來。”掌心手指已經被捂得溫熱,祁遇詹放到唇邊吻了一下,神色自然,絲毫沒有在意那份驚人的占有欲,與書中小反派的毒辣相比,他眼前的小反派就像紙糊的一樣,一碰就粘人,一戳就更粘人。不僅粘人,還嬌氣。怕人把自己折騰病了,祁遇詹低聲囑咐:“下次我盡最快速度迴來,不讓你多等,你要找合適的地方等我,或者多穿點,總之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時未卿沒反駁,顯然一點也不排斥這樣的管教,他安靜地躺在床上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祁遇詹看著時未卿眉眼乖順的模樣,俯下|身在他眉心印下一吻,“跑了一趟有不少灰塵,我去洗一洗。”水都是提前備好的,侍從送來後便立即退了出去。時未卿聽著屏風後傳來的陣陣水聲,不止耳朵,臉頰也泛起了粉色,近兩天這聲音他沒少聽,但還是不適應。聽了一會兒還是受不住,拉起被子將頭藏了進去,隻留了一個烏黑的發頂。祁遇詹洗漱完,帶著一身水汽走過來,看見這樣的場景也沒驚訝,不僅是因為已經不止一次見過,還因為他是故意為之。看時未卿這個樣子是沒法再承受他說什麽,祁遇詹垂眸斂起眼中的戲謔,當做什麽也沒發現的模樣放下帳幔熄了燈。在黑暗中有如視物地掀開被子躺上床,沒等他有動作,時未卿自己便靠了過來,緊緊抱住了他腰。祁遇詹也收緊手臂,側身將人攬在懷裏,順著時未卿烏黑的長發,在發頂留下一吻,道:“睡吧。”剛才的水聲太擾亂心緒,時未卿此時沒有任何睡意,不想打擾祁遇詹睡覺,便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話。這一方空間靜了下來,隻餘兩道淺淺的唿吸聲。溫暖消磨清醒,時未卿依偎在富有安全感的懷抱裏舒展四肢,沒再蜷縮一團,朦朧睡意侵襲,漸漸陷入了黑甜夢裏。祁遇詹沒有多少睡意,調整了唿吸閉目沉思。他剛才那一趟去把王觀金送到了宅院,又順路去了布政司大牢。李雄聽是被馮六送進去的,接到差事滅口時,他也不清楚要處理的人是誰,隻不過是這樣的事做的多了熟了,便和往常一樣聽命去做,不問是誰。其他人也是如此,樊魁送進去的人隱晦打探過,牢裏的人都不清楚李雄聽是誰,隻知道他得罪了貴人,被抓了下獄。若按此來,對李雄聽下毒的人應該也是不知道他身份的,祁遇詹把時仁傑身邊可用的人都過了一遍,最後把馮碼頭篩了出來。三樹那邊被打壓,獲利的就是馮碼頭,最近他勢力擴大風頭正盛,是官員豪紳前辦陰私的紅人,他又不清楚李雄聽身份,是個合適的人選。滅口這種事夜長夢多,時仁傑城府深,以祁遇詹從書中對他的了解,怕是要在明晚動手,這樣才會及時又甩脫幹係。祁遇詹要在明晚借著毒殺把李雄聽帶出去,這樣才不會引起時仁傑的懷疑,避免出現疏漏,他在腦海中將計劃演練了多遍。再迴神時,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厚厚的帳幔內黑暗不再純粹,泛起了幾絲白意。估摸著時間已經到了淩晨四五點,祁遇詹摟緊懷裏人,閉上眼睛睡了過去。一夜無夢,天光大亮後,祁遇詹聽著外間的聲響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