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什麽時候成過親?我都不知道。”“這些年仙君從沒有貪戀過美色,我還以為他不感興趣。”“仙君不是特別厭惡為情所困嗎?他親傳的弟子,要是誰過不去情劫,就會直接被他給逐出師門……”“跟仙君成親的這個……這個澹台蓮州究竟是何來曆?我真的從未聽說過,是個驚才絕豔之輩嗎?”“我好像依稀聽說過,和仙君成親的這個人是個凡人?名字叫什麽倒是沒人告訴過我。”凡人?!這更加引起了人群的一頓喧嘩。這怎麽可能?仙君是世上至高至傲的存在,哪怕是在昆侖的曆任仙君裏,恐怕他也是最倨傲的那一個。有時,他們會覺得仙君目下無塵,又怎會愛上一個凡人?甚至與之成親。江嵐說:“是的,澹台蓮州是個凡人,一個機緣巧合讓他來到了昆侖,又救了仙君一次,仙君說是為了報恩可以答應他的一個願望,澹台蓮州想要與他成親。於是他們成了親,琴瑟和鳴十二年。我在幼時結識過澹台蓮州,對他還有幾分記憶。”問:“那你為什麽說仙君早就瘋了,而且是在這個澹台……澹台蓮州死的時候就瘋了?”江嵐答:“因為我能僥幸逃過一命,活了下來,正是因為我認識澹台蓮州在那個奇怪的地方,我遇見了仙君,他似乎完全沒有認出我來,而是把我當成了澹台蓮州,差點把我給殺了。而我恰好有一件澹台蓮州送我的舊物,隨手帶在身上,不小心掉落出來,被仙君看見了,不知為何,他竟然收起了劍意。”她話沒說完便被打斷:“我越聽越迷糊了,你說仙君因為澹台蓮州的死而發瘋,那為什麽他神誌不清把你認成了澹台蓮州卻反而要殺了你呢?這個人不是仙君曾經的愛侶嗎?”江嵐向他們簡單講述了澹台蓮州被岑雲諫所殺的經過。她見眾人雖麵露唏噓,卻沒有一個覺得這是不應該的,還有人佩服仙君揮劍斬情絲,是大公大義,將昆侖與仙界置於兒女情長之上。是啊。按道理來說,她也應該這樣覺得。一個無關緊要的凡人,他的死沒有為這個世界帶去一丁點變化。在這世上,澹台蓮州是如此地渺小,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都沒什麽人記得他。在澹台蓮州死後,過了幾十年,大家隻記得仙君跟一個凡人成親過,卻不知道名字。又過了幾百年,連仙君曾經成親過這件事都沒人知道了。她也從未與人提起過。直到這時,她才記起在澹台蓮州死後沒幾年,是發生過一件挺奇怪的事。是這樣的:仙君接見了一個凡間女子,她見過一眼,那女子看上去三四十歲的模樣,與澹台蓮州很有幾分相似。凡間還有一些人知道仙界存在的,時常有人會窮極一生來尋找昆侖的所在。但聽說這個女人不是來求神問道的,聽說她孤身上昆侖山,一步一叩首才感動了仙君,願意見她一麵。她哭著問仙君討要什麽東西,似乎是凡間之物,仙君不肯給她,作為代替,要給她延年益壽、容顏永駐的丹藥。普通的凡人千辛萬苦地尋找昆侖,所求不就是這個嗎?而她竟然不要,當著仙君的麵,摔了藥瓶。她對仙君如此失禮,一向脾氣不好的仙君卻沒有絲毫的生氣,而是客客氣氣地將她送下了山。在那以後,再也沒有聽說過有類似的消息。當時江嵐年紀不大,還不太懂,後來她迴憶起這件事,忍不住想,那個女人大概是澹台蓮州的母親吧。她是來討要自己孩子的屍首。以前江嵐覺得仙君是不愛澹台蓮州的,她以為仙君早就把澹台蓮州給忘了,所以她也假裝自己忘了。原來岑雲諫沒有忘記澹台蓮州。她也沒有。她說:“大概,仙君並不知道自己很愛澹台蓮州吧,愛到過了八百年還念念不忘,行差踏錯入了魔。”又有人問:“仙君入魔了?我們要怎麽辦好?”江嵐道:“還能怎麽辦?昆侖不能有一個入魔的仙君,自然得想辦法肅清門戶。”弟子們頓時靜默無聲。與江嵐平輩的一個師弟混不吝地開口:“你說得輕巧。死在迷霧裏的同道怕都是想要殺了他吧,誰來殺他,誰有那個能力?你來?”江嵐翻了個白眼,說:“笨不笨?我因為帶著澹台蓮州的陶塤而活下來了,你們知道這陶塤意味著什麽嗎?”她的小徒弟稀裏糊塗地問:“師父,意味著什麽啊?可是,陶塤不是已經弄丟了嗎?”江嵐用孺子不可教也的語氣說:“澹台蓮州的遺物就可以作護身符!仙君的洞府裏放著那麽多,我們每人身上帶上一件,運氣好的話,失去神誌的仙君看見,應該就不會下殺手了。”小徒弟膽怯地問:“那要是運氣不好呢?”江嵐:“這些年來,我們昆侖的運氣已經夠不好了,本來也沒剩幾個人,再不好也就那樣了。”虛無境。又過去了三個日夜。岑雲諫問:“又過去了三十年嗎?”小女孩說:“不,這次和外麵一樣,都是三天三夜。在這裏,其實沒有日夜之分,沒有時間流轉,你所看到的隻是你所想看到的。在‘他’的麵前,我們都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他能看到我們內心隱藏得最深的執念。”岑雲諫緘默。原來,澹台蓮州是他的執念嗎?岑雲諫問:“‘他’是誰?”小女孩說:“我也不知道,隻是我這樣叫他而已。他是遠高於我們的一個存在,他是世界的運轉,是萬物的平衡,他是規則,也是沒有規則,很少有機會能夠接觸到他,即使接觸到了,或許也沒有意識到,就像你一樣。”岑雲諫:“……”小女孩安慰他說:“我知道你發現自己殺了那麽多昆侖弟子,現下難以接受,大受打擊,但是事情都發生了,還能怎樣呢?而且你也被一起封印在這裏了。”岑雲諫問:“我怎麽也被封印在這裏了?”小女孩無語地說:“當然是我封印的。其實我師父根本沒法封印我,我留在這裏,隻是因為他死了,我想要在這裏重新遇見他罷了。魔皇之種一向有兩份,一份在前一任魔皇的身上,一份在繼任仙君的仙力中。我們在成為魔皇的時候就被種下了魔皇之種,說到底,我們不過是仙界昆侖用來承載魔種的容器。”岑雲諫難以接受。小女孩:“你該不會今天才知道吧?”岑雲諫有些想明白了:“沒人告訴過我。可能大長老們知道,難怪他們都不樂意自己的子孫去作仙君,原來還有這方麵的原因,我還以為隻是因為他們已經悠閑了太久,忘記了自己作為昆侖弟子的責任。”小女孩笑了:“是啊,愛之為其計長遠,當初我師父也不樂意我去作這個仙君,他不太知曉內情,隻是知曉不大好,所以阻止我。我卻以為他嫉妒我的才能超越過他,反而將他趕出昆侖。”她問:“如今你知道了,你打算怎麽做呢?殺了我,你就能成為完整的魔皇。從此做個魔皇也不錯,又或是跟我一樣,留在虛無境,直到漸漸消失,直到下一個仙君出現。”岑雲諫正要迴答,卻感覺身後有動靜,他轉過身,看見了澹台蓮州。澹台蓮州不再是穿著死時的那件衣服,而是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婚服,當年他們成親那日的婚服。這是早已不存在的澹台蓮州?還是被他幻視為澹台蓮州的昆侖弟子?他不清楚。但岑雲諫當然沒有再拔劍。岑雲諫看著穿著婚服的澹台蓮州,忽然微微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深深地望著澹台蓮州,八百年沒見了,隻有他記憶深處的澹台蓮州還這麽清晰。先前他都沒有來得及仔細看就把人給殺了。為什麽不仔細看呢?他明明很想仔細看看的。或許是因為,假如多看一眼,他就會不忍心吧。是啊。他是怎麽下得去殺手的?他的心裏沒有多少情愛,唯一的一點點,全部給了澹台蓮州。此後八百年,再也沒有對別人情動過了。他曾以為那個人輕若塵埃,微不足道。直到八百年後,他才發現,四海九州,百世千秋,生來複去的萬萬億人之中,再沒有第二個澹台蓮州。如此想念著。眼前的澹台蓮州向他一劍刺來,他不閃不躲,徑直受了一劍。一劍刺心。第175章 江嵐想出來的法子果然有用,帶著澹台蓮州的遺物進去迷霧中的人都能活著走出來。仙君在看到他們時,沒有再拔過劍。可是,他們也殺不死仙君。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其他門派的人也知道仙君還活在迷霧之中,尤其是蓬萊一派,因為先前被打壓得特別狠,所以不少仇家尋了過去。然後,昆侖人發現,這些人就算沒帶“護身符”也安然無事。失去神誌的仙君似乎也失去了戰意,無論是麵對哪個來者都引頸就戮。之後,大家發現無論用出怎樣的手段都無法傷他一分一毫。昆侖的劍陣、蓬萊的法寶、方丈的雷杖,眾門派輪番上場,毫無保留地使出了渾身解數,什麽仙器神器都用上了,但就是傷不了岑雲諫。他依然被困在那一片沒有晨昏、不知日夜的虛無之地。活不成,死不了。他不再迴避見到澹台蓮州。他開始好好睡覺,睡醒了就去見澹台蓮州,即使他明知道那是個假的。每天他都會被每個“澹台蓮州”殺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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