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常福眼見著這氣氛愈發劍拔弩張,心裏頭不禁咯噔一下,暗自思忖道:此地不宜久留!


    要是一不小心被卷進這場風波裏去,那可真是有苦都說不出。


    念及此處,常福來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隨口胡謅了個借口,慌慌張張地站起身來,頭也不迴的離開。


    待常福如一陣風般急匆匆地離開之後,邵沅朗倒是顯得淡定從容許多。


    他旁若無人一般,氣定神閑地伸出右手,慢悠悠地抓起放在桌上的酒壺,然後動作優雅地將酒壺微微傾斜,讓那清冽醇香的美酒緩緩流入麵前的酒杯之中。


    直至酒杯被斟得滿滿當當,幾乎要溢出來時,他才心滿意足地停下手中動作。


    緊接著,邵沅朗緩緩端起酒杯,送到嘴邊,仰起脖子一飲而盡,臉上的表情仿佛那杯中的不是酒,而是瓊漿玉液一般。


    一杯酒飲罷,邵沅朗始終緊閉雙唇一言不發。


    就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與他毫無關係,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變化,更是沒有半點想要主動開口的意思。


    江景辰見到邵沅朗如此作態,眉頭緊皺。


    他並不想多費口舌,隻是冷哼一聲,霍然起身,邁開大步徑直朝著門口走去。


    就在江景辰一隻腳已經快要跨過門檻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邵沅朗那不緊不慢的聲音。


    “王爺之所以遣我前來,是希望我能夠‘好好’幫助你徹查此次冒領軍餉一案。”


    說到“好好”二字時,邵沅朗刻意加重了語氣,似乎別有深意。


    江景辰聽到這話,原本邁出去的腳步不由得一頓,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漣漪。


    他略一遲疑,隨即轉過身來,目光犀利地盯著邵沅朗,試探性地問道:“軍中有王爺的人?”


    邵沅朗淡淡道:“你無需知道太多,隻需配合我做事即可。”


    “我配合你?”江景辰樂嗬嗬道:“好好好,那你倒是說說,要我怎麽配合?”


    邵沅朗見他這般無賴模樣,當即沉下臉來,喝聲道:“江景辰,你既已投靠王爺,就該按照王爺之意行事,千萬不要自以為是。”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江景辰臉上笑容依舊。


    邵沅朗本想立威,此刻卻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濃濃的無奈。


    江景辰重新迴到座位上,翹著二郎腿,看猴一樣看著邵沅朗。


    “說啊,具體要我怎麽配合?”


    “你......”


    邵沅朗有心挫一挫江景辰的銳氣,奈何普通手段根本無用,想到此行離不開對方的幫助,最終也隻能強忍情緒。


    “我且問你,案子現如今查到了什麽程度?”


    “是查到了一些線索,沒有確鑿證據。”


    江景辰把剛才對常福來說的話重新說了一遍,緊跟著繼續試探道:“他們三個當中可有王爺的人?”


    邵沅朗不動聲色道:“此事不需要你操心,眼下你要做的事情就隻有一件。”


    江景辰好奇詢問:“就隻一件?什麽事?”


    邵沅朗起身將房門關好,壓低聲音說道:“爭取把趙璞程拉入王爺麾下。”


    趙璞程,安西軍主將,護國大將軍。


    純王要麽不動,一動就像吃下這麽大一塊肉,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大,完全不怕把自己給撐著。


    如今的隴右道地界上,呂恆背後是聖上,尤惟明背後是沈廷知,如今又來了個邵沅朗。


    再加上以閔盛元為首的地方勢力,這都快要成一鍋亂燉了!


    江景辰心思急轉,麵上故作為難道:“那可是正二品護國大將軍,我不過區區四品侍郎,哪裏能夠入得了趙大將軍的眼。”


    邵沅朗聞言,點了點頭:“單論身份而言,你的確難以在趙大將軍麵前說上話,但你手中的聖旨可以。”


    江景辰故作不解道:“什麽意思?”


    邵沅朗狐疑道:“你當真不懂?”


    江景辰搖了搖頭。


    邵沅朗心知他是故作不知,當下也不拆穿,直言道:“王爺的意思,是讓你利用查案之便,借機拉近與趙大將軍的關係。”


    安西軍的重要不言而喻,但誰的手都不敢伸過去。


    不僅僅是因為聖上,更關鍵的是因為安西軍的主帥趙璞程。


    他不僅是護國大將軍,軍中威望無人能敵,還有另一層更重要的身份:三朝元老。


    這樣的人物,當著聖上的麵都敢出言頂撞幾句。


    江景辰隻不過是手持聖旨而已,萬一要是哪句話說的不對,惹惱了那位老而彌堅大將軍,說不準就得吃上一百軍棍。


    那可是軍棍,江景辰自覺受不了那個罪,也不想受那個罪,於是心思一轉,含笑道:“我覺得這件事情還得你去辦。”


    不等邵沅朗開口,他便繼續說道:“你是胡國公世子,勳武子嗣,以晚輩身份前去拜訪,定能得到老人家的關照,說起話來也容易些。”


    邵沅朗冷冷一笑:“你我皆是勳爵子弟,我不過是世子,你可是堂堂侯爵,豈不比我更加適合。”


    江景辰自嘲般說道:“我指的不是身份,而是家世,威遠侯府早都沒了,我不過區區忠畏侯而已,哪裏夠看啊!”


    雙方都知道要幹的不是什麽好活,彼此都在相互推諉,都在想著怎麽讓對方去辦難辦的事情。


    邵沅朗開門見山道:“我清楚你在想些什麽,但你得明白一件事,王爺從不收無用之人,現在就是你自證價值的時候。”


    江景辰聞言,不由得笑出了聲。


    你清楚我在想些什麽?清楚個屁。


    老子可是要造反的人啊!


    不過是裝裝樣子而已,又不是真的要投靠純王,那麽認真幹嘛!


    江景辰見邵沅朗眉頭越皺越緊,忍不住越笑越大聲。


    邵沅朗當即喝聲道:“姓江的,你太放肆了!”


    江景辰笑夠之後,滿臉認真說道:“這件事情實在不好辦,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夠定的下來,我覺得還是需要慎重些。”


    話音剛落,他便再次起身,邊走邊道:“還有事情等著我處理,今天先這樣吧,改天我在找你。”


    說罷,也不管邵沅朗如何發怒,江景辰打開房門瀟灑離開。


    歸途路上,他腦海裏時刻都在想著兩件事:


    第一件就是該如何反過來利用李守拙,從而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順便再將局勢攪得更亂一些。


    第二件就是在思考邵沅朗此行的真實目的,以及要不要趕在他惹出麻煩之前,先解決掉容易惹麻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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