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長,隻有一頁紙。


    上述寫明了歸京途中沉船殺人的計劃,落款是沈廷知,且蓋有私章。


    費興侖緊跟著道:“此乃相爺親筆信,江大人拿著這封信,總該是能夠安心了吧。”


    江景辰一時間陷入沉默。


    如果信是真的,那無疑是一柄能夠殺死沈廷知的利劍。


    眼下什麽都還沒開始,就這麽簡單交了出來?


    實在是令人有些難以置信!


    費興侖滿臉真摯,誠懇開口道:“江大人應該清楚這份信的份量,相爺承擔的風險可比江大人要大得許多。合則互利,分則皆死,江大人,該下定決心了!”


    書生唇舌三尺劍。


    此時此刻,江景辰完全領教了這把劍的威力。


    如他這般性子的人,在費興侖的言語之下,內心竟也有了些許動搖。


    江景辰按下心中躁動的情緒,不動聲色迴應道:“我讀書少,懂的大道理不多,一時間難以權衡利弊。生死攸關,不可馬虎,少不得要再三思量。”


    費興侖聞言,嘴角隱隱抽動。


    先前就聽說過江景辰總將讀書少掛在嘴邊,起初他隻覺得有趣,如今卻是另有一番感觸。


    不等對方開口,江景辰含笑道:“光顧著說話,菜都涼了,趕緊動筷吧!”


    費興侖心中忽然生起一股無力之感。


    麵對這樣的人,縱有萬般手段,此刻也是用不出來。


    席間,二人各懷心思。


    望海樓宴席結束,少不得一番客套。


    費興侖就近選了家客棧住宿。


    董瓚前去安排人暗中監視。


    宋硯心中好奇,詢問道:“你真的相信費興侖所說的那些話嗎?”


    江景辰嘴角微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反問道:“你認為他說的話不可信嗎?”


    宋硯搖了搖頭,迴應道:“他可不可信,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到這個人絕不像表麵這麽簡單。”


    話中似乎另有深意。


    江景辰略微一怔,很快便反應過來,遲疑道:“你是指他身懷武功?”


    宋硯點了點頭,肯定地迴答道:“此人氣息沉穩內斂,定是武功高強之輩。至於他的實力究竟有多強,那就得交手之後才能判斷。”


    孤身前來,單靠膽子大可不夠,身懷高深武功也在情理當中。


    江景辰若有所思,腦海中忽然冒出另一個念頭,開口道:“你說,他此行的目的,會不會也是要來取我性命?”


    宋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江景辰自顧自說道:“毫無疑問,他的口才相當了得,從一開始就在占據主動。剛才所說之事,看似合乎情理,但依舊存在一個很大的漏洞。”


    宋硯瞬間被勾起了興趣,追問道:“什麽漏洞?”


    從剛才的交談中就可以發現,費興侖一直都在避重就輕。


    如費興侖所言,失職之罪最多隻是施以小懲,不會有性命之憂。


    隻不過......


    江景辰眸光深邃,緩緩開口道:“按照他的說法,呂恆此行的任務就是配合遊方道士,那麽就不可能被我輕易調走。”


    在這之前,他不過是一句話,呂恆便帶著百騎前往同安縣。


    整個過程沒有半點猶豫。


    倘若真如費興侖所言,那麽呂恆就應該知道刺殺之事,那就不該同意前往同安縣,而是會選擇留下來配合。


    同理,遊方道士在見到隊伍中沒有呂恆,缺少計劃中重要的一環,那便不可能會再進行刺殺。


    江景辰緊跟著道:“費興侖顯然不知道這些事,否則以他的能力和口才,定能找到合適的借口搪塞過去,甚至是改變說辭,將事情變得合乎情理。”


    宋硯隱隱抓住了些什麽,順勢接口道:“所以,你是覺得費興侖在說謊?”


    江景辰搖頭道:“也不完全是在說謊,隻能說真假參半。”


    宋硯聞言,笑了笑,詢問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你分清楚了嗎?”


    江景辰看著手中書信,搖頭道:“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


    宋硯湊上前,大致掃了一眼,出聲道:“該不會是偽造的吧?”


    有落款,有私章。


    倘若送到聖上手中,那就是真。


    江景辰反複看了幾遍,緩緩開口道:“看來,還得再去一趟囚室。”


    夜色漸濃。


    囚室內。


    遊方道士精神萎靡,抬了眼皮,有氣無力開口。


    “老夫不是什麽隱衛,當初與老夫聯係之人就是費興侖。老夫都已經被折磨成這樣,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們為何就是不肯相信?”


    此種情況之下,雙方各執一詞,且所說之事都有令人生疑之處。


    遊方道士咬死沈廷知。


    費興侖則說一切都是聖上布下的局。


    該信誰?


    江景辰眉頭緊鎖,沉聲道:“你手上可有證據,能夠證明你與沈廷知之間的關係?”


    遊方道士扯著嘴角,反問道:“換作是你,會留下證據嗎?”


    他手中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因為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隻不過是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未冠少年罷了。


    在此之前,他沒想過自己會失手,更沒想過會因此被廢去一身武功成為廢人。


    眼下別無所求,隻求速死。


    宋硯好奇,追問道:“費興侖可會武功?”


    遊方道士緩了口氣,迴答道:“據老夫所知,他早年棄文從武,不過十年便入一流,算是有些天賦。”


    宋硯略顯失望,搖了搖頭,不再開口。


    不是宗師,那便不足為懼。


    江景辰稍稍鬆了口氣,轉問道:“你跟費興侖最近一次聯係是在什麽時候?”


    遊方道士沉吟片刻,迴答道:“老夫被囚於此,不知過去多少時日,上次與他聯係,是在第一次刺殺前日,安南縣碼頭附近一家客棧。”


    江景辰默默算了下時間,正是在他抵達安南縣當日。


    “你們二人同行?”


    “老夫比他早到幾日,方才有時間聯係人手,安排刺殺計劃。”


    遊方道士頓了頓,緊跟著說道:“老夫失手被擒,他定然會知曉,想來是擔心老夫口風不緊,所以才會著急顯身,隻為撇清與老夫之間的關係。”


    他的口風,的確是不夠緊。


    但這也並非是可恥之事。


    被廢去武功,挑斷手筋腳筋,承受一番酷刑,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折磨,沒有幾個人能夠堅持到現在。


    他不是沒想過自盡,隻不過全身被縛,身旁又有人時刻看守。


    倒是可以咬舌。


    可惜咬舌並不會立死,隻會變得更加淒慘。


    遊方道士心中絕望,哀求道:“你想知道什麽,老夫絕不隱瞞,隻求事後給老夫一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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