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


    江景辰故作停頓,樂嗬嗬憨笑了幾聲,緊跟著道:“昨兒才挨的板子,屁股上的傷還沒好,坐不了太久的時間。”


    杜沛良一時沒能理解,待反應過來後露出幾分無奈,略帶不滿道:“你這憊懶小兒,這是拿老夫逗趣呢?”


    江景辰嬉笑道:“您老什麽身份,小子哪有那個膽子。”


    杜沛良不禁莞爾,搖了搖頭,開口道:“今日尋你來,是想讓你在查案時手下留情。”


    江景辰如今手上掌握著兩件案子,一件是姚顯策失足落水的死亡案,這件案子始作俑者是萬金,真要查的話也隻會查到自個身上。


    所以,姚顯策一案不可能真查。


    聖上要的也不是案件的真相,而是要尋一個由頭,以此來給某些人一些教訓。


    因此在姚顯策一案當中,各方都是各取所需,可操作性很強。


    第二個案件就是刑部大牢投毒案,這件案子說白了就是由姚顯策一案延伸出來的第二案件。


    這個案件在江景辰看來,可以說是十分透明,但就是沒有半點證據。


    最為關鍵的那名獄卒也死了,想要在案件中做點手腳都不好下手。


    堂堂門下省侍中,親自前來開口要求一名刑部侍郎手下留情,這件事怎麽看都有些古怪。


    江景辰故作憨厚,笑問道:“小子愚鈍,不明白您老說的手下留情具體是什麽意思,還請您老不吝賜教。”


    杜沛良正欲開口,小廝將茶、糕點、幹果逐一端上,笑嗬嗬道了句:“兩位請慢用。”


    經此一擾,杜沛良口中話鋒忽轉,開口道:“茶要趁熱喝,小友品品看這壺君山銀針如何。”


    茶樓裏的茶飲大抵分為兩種:一為“盞茶”,二為“壺茶”。


    二者之間的區別在於“泡”與“煮”。


    五年之前,天下茶飲皆是以“水煮”。


    是先將水放在“ 鍑”裏麵燒至水“如魚目,微有聲”,這是所謂的“第一沸”。


    再加鹽亦或是茱萸、蔥、薑等輔料,燒至“湧泉連珠”,這是“第二沸”。


    而後再將帶茶的水煮至“騰波鼓浪”時,這是“第三沸”。


    前兩沸就是煮水,第三沸煮的才是茶。


    煮茶廣受大眾喜好,唯獨江景辰興致缺缺,總覺得煮茶之味過於怪異。


    也就是在五年前,隨著勢力一天天擴展,江景辰閑暇時便將上一世的泡茶之法搗鼓了出來,本意僅是為了滿足自身口舌之欲。


    江景辰身邊人才濟濟,宋硯便是其中之一,得知具體的泡茶之法後頓時驚為天人,而後更是開始極力推廣。


    先是在江南道,而後風靡全大周。


    隻可惜,眼前的杜相爺顯然是個念舊的人。


    桌上這一壺君山銀針用的便是煮茶之法,味道聞起來倒是清香,當中還加了不少輔料烹煮。


    這是一壺“有味道”的茶。


    江景辰盛情難卻,先是為杜沛良斟上七分熱茶,而後為自己倒了半杯。


    茶色混濁倒也還能接受,隻不過這味道......


    江景辰飲了半杯,昧著良心誇讚道:“好茶,不愧是君山銀針。”


    糟蹋了!


    杜沛良似笑非笑道:“既是好茶,不妨再品一杯。”


    “您老客氣了,茶不著急喝,還是先談正事吧。”江景辰隨手拿起盤中的糕點咬了一口,壓了壓嘴裏古怪的味道。


    說是古怪,也不盡然。


    倒是有點類似中藥的味道,還是加鹽不加糖的中藥。


    硬是要形容的話......


    難喝。


    很難喝。


    非常難喝。


    隻半杯就已經夠夠的了,再品一杯?


    糟老頭子真是壞的很。


    杜沛良眼中盡是笑意,細細品完一杯茶,方才開口道:“聖上有意要開海運,但政事堂以‘四海當以歲貢,不當以貿’為由駁迴了聖意。”


    大周朝不禁海運,但也沒有相關的貿易衙門,所以才會出現葛家這類以舶來品發家的商賈。


    聖上想開海運,顯然是想要開立一個新的衙門,或者說從現有的市舶司裏重新設立一個新的衙門。


    開海運並非是什麽壞事,相反,還會因此帶來巨額的財富。


    隻不過這樣的行為似乎有悖官員不得經商的律例,可政事堂卻不以此為由,而是說什麽:“四海當以歲貢,不當以貿。”


    江景辰難以理解,詢問道:“您老可門下省侍中,這裏頭也有您的意思?”


    杜沛良直言道:“當初就是老夫向聖上提議開海運。”


    江景辰越發聽不懂了。


    朱全章說聖上要集權,要裁撤政事堂。


    可杜沛良身為政事堂核心大佬,代表著政事堂的一方勢力,他向聖上提議開海運,並且聖上還真就聽進去了。


    然後,其他方就不樂意了?


    是因為感覺受到了輕視,還是想著打壓杜沛良一脈?


    聖上都已經磨刀霍霍了,轉過頭一看,政事堂自個先打起來了。


    想必聖上此時的心情一定是:嘿,還能有這種好事?


    江景辰知道政治是個複雜的東西,以他現今這種水平,還理解不了頂級大佬們的常規操作,當下也不多想,直接開口詢問道:“這麽好的事情,是誰在反對?”


    杜沛良迴應道:“除了老夫之外的所有人。”


    話裏話外聽著多少有些悲慘,可仔細一想,短短幾個字的水分比一條河都多。


    聖上之下便是三省,身為門下省主官,怎麽也不可能淪落到“眾叛親離”的地步,否則門下省侍中這個位置就該換個人來當了。


    人老成精,物老成怪。


    糟老頭子嘴裏沒幾句真話。


    江景辰暗自腹誹,不動聲色詢問道:“那這跟您找小子來有什麽關係?小子不過是小小四品侍郎,可沒能耐摻和這麽大的事情。”


    杜沛良為自己斟了杯茶,細細品鑒一番,方才開口道:“說來也是天意,恰巧發生了勇毅侯夫人抬棺入朱府之事,因此聖上才擢升你為刑部侍郎。”


    勇毅侯夫人是在安王受益之下才敢抬棺入府,這不是什麽天意,而是人為。


    整件事說來也簡單,就是兩位王爺兒子暗中較著勁,結果被聖上老子撿到了便宜,於是江景辰便被提溜到陣前。


    之後所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則是朱府與勇毅侯府之間的對弈。


    江景辰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開口道:“您方才說讓小子手下留情,指的是朱府?”


    杜沛良點了點頭,坦言道:“聖上開海運遭遇阻攔,當中就有全章一份力。也正是因此,聖上想要動一動全章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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