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鴻運興衝衝的跑到江景辰身前,從懷裏掏出一本賬冊,往桌上一甩,揚起下巴,傲然道:“看看,都好好看看。”


    江景辰隨手翻開賬冊,上麵記錄著葛家與市舶司官員的往來,其中就有那位姓秋的官員。


    賬冊記錄的很詳細,但都是一些小魚小蝦,顯然不能夠滿足胃口。


    “就隻有這些,沒別的了嗎?”


    “一共牽涉到十幾名官吏,你還嫌不夠?”


    齊鴻運很是震驚,京城市舶司衙門總共也沒多幾位官吏,一下劃拉出十幾名出來,這在平時都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倒也不是不夠。”


    江景辰頓了頓,緊跟著說道:“這十幾個人雖然都是沒多大權力的官吏,但對我來說也夠用了。我隻是覺得以你的本事,又費了這麽多功夫,不應該僅僅如此罷了。皮肉之傷算不得傷,隻有傷筋動骨才才叫事,你得學會整事。”


    整事?


    拿命去整嗎?


    齊鴻運不接受這樣的思想灌輸,直言道:“葛十三就那麽個人,野心是有,可本事卻不大,否則也不至於混得那麽慘,你想要整事,不是不行,但總不能光動嘴吧?”


    江景辰氣樂了,反問道:“我要是把什麽事情都做了,還要你幹嘛?”


    齊鴻運反駁道:“我要是有那樣的本事,還要你幹嘛?”


    江景辰:“......”


    很好,很有自知之明。


    但這家夥,是不是太囂張了些?


    齊鴻運注意到了某人臉色的變化,立刻接著說道:“咱們是爺孫,你別把我當你手下一樣使喚,這樣不好。”


    萬金:這人,怎麽可以不要臉到這種地步?


    青瑤:齊家獨子,頗有些大智若愚之風,齊家振興有望。


    青玉直接開口訓斥道:“你以為叫公子一聲爺爺,就能拉近與公子之間的關係了?簡直是癡心妄想。”


    齊鴻運瞥了她一眼,幽幽開口道:“做人嘛,不癡心妄想,難不成還要腳踏實地嗎?”


    這句話,是不是說顛倒了?青玉一本正經的糾正道:“做人要腳踏實地,不能夠癡心妄想。”


    話不投機半句多,齊鴻運沒有迴應,收斂心思,盯著江景辰,逐字逐句道:“爺爺,你得幫幫你孫子。”


    一聲聲爺爺聽多了,竟是莫名有些順耳......江景辰暗自覺得好笑,開口道:“要我幫你,也就是說你已經有計劃了?”


    齊鴻運迴應道:“我沒啥計劃,就是想著先把水攪渾。”


    渾水摸魚?江景辰沉吟片刻,追問道:“你想幫葛十三爭奪葛家的家業?”


    齊鴻運點了點,迴應道:“不是你讓我掌控葛十三嗎?我總得給他些甜頭嚐嚐,要不然他憑什麽信我?”


    江景辰提醒道:“是讓你掌控他,不是要你取信他,個中差異你最好心裏有數。”


    齊鴻運有著自己的做事風格,當下也不多做解釋,隻道:“你放心,我清楚該怎麽做。”


    江景辰也不多問,轉言道:“我準備將市舶司清理一遍,你可得抓好這次機會。”


    可以想象,一旦動了賬冊上的那些小魚小蝦,那麽必定會驚到那些大魚,到時候少不得要上演一出斷尾求生的戲碼。


    江景辰不禁想到了先前在心遠堂說過“壁虎斷尾”求生的故事,那時候江彥鈞做了意料之中的選擇。


    現如今的情況不一樣,但也有幾分相似之處。


    他可以肯定,那些大魚當中,必有一條,甚至是幾條,都跟江彥鈞有著牽扯。


    水渾了,能不能摸到最大那條魚呢?


    次日早朝。


    江景辰一如上次,在內侍官喊完之後,率先開口高唿:“微臣彈劾市舶司大小官吏共計一十七人,為官期間利用職權,數年來長期收受賄賂,共計八十三萬貫......”


    有了上次的經驗,再次彈劾時雖不能像別的禦史那樣引經據典,卻也是條理清晰順暢無比。


    百官皆知,兼管市舶司的是右威衛中郎將郭衡,那可是深得聖上信任的近臣。


    上次彈劾了吳王,這次又彈劾郭衡,他這是存心要跟聖上過不去嗎?


    不少人都將視線轉向了威遠侯,好似在說:你家的孩子,不管管?


    威遠侯神色如常,一副與己無關的模樣。


    內侍官上前接過江景辰手中的奏本和賬冊,畢恭畢敬的遞到龍案之上。


    聖上先是看了奏本,再拿起賬冊時,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下令道:“將郭衡召來。”


    立刻有內侍官朝殿外高喊:“召右威衛中郎將郭衡覲見。”


    身為禁衛軍中郎將,不說在宮中有多少耳目,幾分薄麵卻是有的。


    當郭衡得知聖上召見時,首先的反應是付之一笑。


    他不是沒有被召見過,無非就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最多挨幾句罵,事情也就過去了。


    可當他知道是因為禦史彈劾,且彈劾的禦史是江景辰時,立刻變了臉色。


    他可是十分清楚,那位新晉禦史首次彈劾的人就是吳王,彈劾的也不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緊跟著心中又生出一股怒氣,那小子不是江彥鈞的兒子嗎?


    前腳來求幫忙,後腳就讓兒子當朝彈劾,這他娘的是什麽意思?


    當得知是因為市舶司貪汙一事之後,他更是氣急敗壞。


    急急忙忙進殿應召,不等聖上開口,便先高唿:“微臣冤枉,懇請陛下明察。”


    江景辰淡淡道:“中郎將無需驚慌,本官彈劾的隻不過是市舶司一十七名官吏,並非是彈劾中郎將。”


    百官不禁想道:郭衡身兼市舶司市舶使,乃是主官,即便彈劾的不是他,可也逃脫不了禦下不嚴之罪。


    這麽淺顯易懂的道理,江景辰不可能會不知道,可他還是說了那樣的話,是在諷刺郭衡嗎?


    聖上陰沉著臉,拿起賬冊往郭衡臉上砸去,嗬斥道:“區區幾個官吏,幾年時間就貪了朕八十三萬貫,你這市舶使是怎麽當的?”


    “貪了八十三萬貫”,和“貪了朕八十三萬貫”,多了一個字,其分量可就不一樣了。


    擅長揣度聖心的官員立刻附和道:“十七名官吏,幾年時間就能夠獲利如此之巨,若說這背後沒有人指使,本官第一個不信......啟奏聖上,微臣以為,此事該嚴查重懲,揪出罪魁禍首,以儆效尤。”


    “微臣附議。”


    “微臣附議。”


    “微臣附議。”


    幾位官員接連發聲。


    罪魁禍首?


    這可是貪汙啊,你們究竟是在暗指什麽?


    郭衡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頂著巨大的壓力,出聲辯解道:“啟稟聖上,微臣確有失職之罪,但絕對沒有參與其中,皆是因微臣身兼兩職無法顧全,以至於出了這麽大的紕漏。懇請聖上念在微臣忠心耿耿的份上,給微臣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江景辰立刻接口道:“中郎將話裏的意思,是在說‘忠心有餘,能力不足’這件事嗎?倘若如此,為何在兼任市舶使時,不跟聖上言明?你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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