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膳,祖孫倆說了會閑話,吳老夫人耐不住倦,去了裏屋小憩。


    江景辰則是去了前院找到穆大管家,要來一位管事,一名賬房,兩名侯府護衛,另帶著祖母給的四名下人,以及幾大箱銅錢。


    一行十一人,三輛馬車,大張旗鼓出府去到京郊外巡視莊子。


    沿途中,江景辰手持田契開始盤算。


    五尺為一步,寬一步長二百四十步為一畝。


    三座莊子中,最大的是七百多畝,其次五百多畝,最小的也有兩百多畝。


    其中開墾種植莊稼的田地占七成,大概在一千多畝,餘下三成則是種植蔬菜瓜果樹木。


    依照大周朝律法,隻有作為私產的永業田才允許買賣,一畝永業田價約五百錢到三貫錢左右。


    若尋常百姓家得田一頃,其中隻有二十畝是永業田,餘下八十畝則不允許買賣。


    因而在大周朝買耕田不易,像是買京郊外的永業田則更為艱難,故此那裏的田一畝能夠賣到十貫到三十貫。


    換句話說,他手上的三個莊子都是永業田,總價值大約是在五萬貫左右。


    青玉難忍心中好奇,悄聲問道:“公子是打算把田莊也賣了嗎?可是咱們又不缺這麽點錢啊!”


    駕車的萬金耳朵靈光,聽了這話,又記恨著先前的“搶魚之仇”。


    於是揶揄道:“你真是個傻的,公子是不缺錢,可在江南都藏得嚴實,來了京城自然也不能露了底。”


    青玉伸腿就往萬金的背上踹了一腳:“你才是個傻的,忘了已經拿迴來的一百三十台嫁妝了嗎?”


    那些可是實實在在,價值數十萬貫的東西。


    雖然已經暗中運迴了錢塘縣,可明麵上是存進了匯豐錢莊。


    賬麵趴著數十萬貫,就是一次性全都花光了也沒有人會去懷疑。


    頂多說一句敗家。


    “不管是莊子還是鋪子,我都不會賣。”江景辰把地契收入懷中。


    那些都是母親留下的念想,自然不可能會拿出來賣。


    青玉追問道:“這麽說的話……公子先前都是在做戲?可是……為什麽啊?”


    江景辰笑了笑:“自然是為了戲耍小鄭氏,讓她著急。”


    “不是很懂吖。”


    青玉努力去想,可依舊沒有想明白其中的深意。


    她實在不適合動腦子。


    官道平坦,馬車隻用了一個時辰就到了三個莊子中最近,也是最大的一座莊子——黃石莊。


    莊子依山傍水,位置極好。


    莊上的管事姓馮,約莫三十多歲,長得肥頭大耳,一看就知道平日裏沒少撈油水。


    “呦,這不是林管事嗎?您這雙貴足今兒個怎麽踏到這地界來了?”


    “馮管事,當著三少爺的麵,切不可失禮。”


    從侯府隨行而來的林管事謹記著大管家的交待,時刻保持著恭謙。


    三少爺?


    哪家的三少爺?


    馮管事暗暗使了個眼神,卻沒有得到半點迴應。


    同樣是管事,可莊子上的管事哪裏能和侯府裏的管事相提並論。


    他心裏再不痛快,也隻能點頭哈腰,笑問道:“不知三少爺來此所為何事?”


    無需江景辰開口,一旁的青玉冷冷吐出兩個字:“巡莊。”


    用不著多問什麽,隻聽這兩字,馮管事瞬間明悟:這是威遠侯府的三少爺來了。


    江景辰下了馬車,放眼望去,隻見田壟一望無際。


    田間忙碌的多是皮膚黝黑的粗糙漢子,偶有膀大腰粗的婦人探頭。


    一路去到宅院內。


    江景辰高坐廳堂上首,隨口問道:“近年莊稼可好?”


    馮管事躬著身子,笑眯了眼,恭敬行了一禮,說道:“托主家的福,莊稼一年比一年好。”


    江景辰不多說費話,隻讓馮管事去拿莊上的賬冊來,而後交給隨行來的賬房先生。


    這架勢,是要查賬?


    多少年都沒人查的東西,怎麽突然就查上了?


    馮管事看了一眼負責查賬的人,見來的是鼎鼎有名的賬房先生,心頓時就涼了半截。


    他做的賬,瞞別人容易,想瞞眼前這位,估摸著是不太行。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


    賬房先生指了冊上幾處,如實道:“這些地方不太對。”


    馮管事驚出一身冷汗,他十分清楚眼前這位賬房的本事,索性也不裝了。


    雙膝跪地磕了幾個響頭,高唿道:“三少爺明鑒,小人貪的那些,都是在夫人默許的範圍。”


    貪汙還有範圍這麽一說?


    江景辰隻覺得新奇,失笑道:“若是把你這話說給小鄭氏聽,定然會很有趣。”


    小鄭氏?


    電光火石之間,馮管事腦海中閃過數個念頭。


    他偷偷瞥了一眼四周,驚訝的發現竟然沒有一個是夫人的心腹。


    一個大膽的想法瞬間浮現出來。


    “三少爺,小人是受雇,而非賣身。”


    居然沒簽賣身契?


    江景辰微楞,淡淡開口問道:“那又如何?”


    馮管事納頭拜了三拜,高喊道:“小人願為三少爺效犬馬之勞。”


    他這一番操作著實驚呆了眾人。


    被人抓住了短處,毫不猶豫選擇拋棄舊主,另擇新主,這樣的人......


    著實是有趣的很。


    江景辰眼中多了些許玩味,詢問道:“你是要賣身給我?”


    “小人不賣身,隻受雇。”馮管事迴答的極為堅定。


    一旦賣身就成了奴籍,說難聽些,就是個玩意兒。


    受雇於人則不同,雖也是下人,可依舊保有良籍,即便是犯錯,主家也不能私下隨意處置。


    江景辰轉頭詢問身邊跟來的人:“有沒有人能告訴我,這家夥底氣這麽足,是什麽來頭?”


    林管事想了想,這事似乎沒什麽不能說的。


    於是出聲道:“馮管事原是醉仙樓的大掌櫃,幾年前得罪了人,丟了飯碗,在京城裏待不下去,避了出來。”


    三十幾歲的大掌櫃,高端型人才啊!


    難怪不願意賣身。


    江景辰略微思考了一會,問道:“莊子附近的良田,以及後麵那座山,你有沒有辦法買下來?”


    馮管事不問緣由,隻道:“您得給錢才行。”


    這麽幹脆的迴答,反倒是讓江景辰有些沒反應過來。


    沉默了一會,開口道:“不得用強,不可借威遠候府之勢威逼,價錢最多隻加三成,你能辦到?”


    “三少爺欲買多少畝地?”馮管事抬起頭,目光灼灼。


    江景辰默默算了下,說道:“得湊夠二十頃。”


    黃石莊附近的田產所屬並非達官顯貴,想湊夠二十頃並非難事,多花點心思就成。


    馮管事稍稍琢磨了一會,拍胸脯保證:“隻要三少爺錢給到位,一個月之內定然能夠買下。”


    江景辰搖了搖頭,以不容商量的語氣說道:“我隻給你七天時間,買下與黃石莊相連的田地,以及莊後麵的那一座山。”


    馮管事呐呐問道:“若是做不到呢?”


    江景辰拿起賬冊輕輕翻頁,漫不經心的開口:“這東西不至於要了你的命,可換幾年牢獄之災是足夠了。”


    馮管事心中暗暗衡量得失,思忖片刻,問道:“若是夫人追究起來,三少爺能護得住小人嗎?”


    “追究?她拿什麽追究?”


    江景辰毫不掩飾對於小鄭氏的厭惡,直言道:“賬我幫你平,解契錢我幫你給,事成之後再給你一千貫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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