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母雖然沒聽見她答應自己,但也並不擔心她會拒絕自己,囑咐完就離開了。


    安瑜獨自待在房間裏,心緩緩下沉。


    從前也不是沒有接到過這樣的囑咐,她都應了。


    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心仿佛沉到海底,四麵而來的密不透風的壓力使她喘不過氣來,她頭一次意識到,自己並不願意。


    不願意把沈清寒當作一個沈家與安家合作的梯.子。


    更何況,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沈清寒的父親居然就在s市,就在s市,沈清寒卻不和他住在一起,意味著什麽?


    是不是...他們的家庭關係可能是糟糕的。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自己還利用他的家庭關係為自己牟利,會被討厭的吧......


    不管安瑜的心思如何地千迴百轉,時間不會停滯不前,時間很快就推移到下午,安瑜被安母請來的頂級造型師從裏到外拾掇一遍後,便坐上了父親的林肯suv。


    弟弟還小,便沒有被帶出來。


    車上除了司機之外,就隻有安父安母、外加一個她。


    一路上安瑜和他們都沒什麽交流,默默看著路途風景。


    s市沿海,路途上偶爾可以看見大片大片的白色沙灘,和上麵穿著各種各樣顏色衣服的人,站在沙灘上,渺小又可愛。


    隻是父母的交談聲不可避免地傳進耳朵。


    這次宴會辦在一個海邊的酒店上。


    聽說沈家為了此次宴會,把整個酒店都包下來了,還聽說沈家家主對其子恨鐵不成鋼,為兒子的成長煞費苦心,把文華整個a班的家庭都宴請來了酒店,隻為了a班的天之驕子們能夠多照顧照顧其子。


    誰聽了都得說一聲父慈子逆。


    安瑜敏銳地察覺到奇怪。


    若是真的慈父,又怎會讓兒子的名聲被傳成這樣。


    安瑜算是看透,這些大人進行骯髒交易,都要打著子女的幌子來進行,仿佛這樣自己就能從骯髒的本質裏脫離出來一樣。


    向來不暈車的她,有一絲反胃。


    很快抵達富麗堂皇的酒店,還沒下車,安瑜就看到了站在門口接待客人的沈清寒。


    他穿著合身的黑色西裝,麵容冷峻,舉止得體,和在學校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氣質。


    如果說他在學校裏是清風朗月,此時便是寒劍出鞘,鋒芒畢露。


    但還是,一如既往地吸引安瑜。


    直到車門打開,安瑜才依依不捨地把目光從沈清寒的身上移開。


    他們帶著請帖,很快走到沈清寒旁邊。


    上午母親交待過的話閃現在安瑜腦袋裏,她抿了抿嘴,最終選擇低頭看地。


    然而不願意發生的事情不會因為逃避而不出現。


    安母笑著推搡了一下安瑜,嗔怪道:「怎麽看見你同學都不打招唿,這麽沒禮貌,平時怎麽教你的?」


    見安瑜還是不說話,她又掛上笑臉,盈盈地看向沈清寒:「是清寒吧?我們家小瑜經常在家和我提起你呢,說和你特別合得來。」


    安瑜心裏有一個小人在瘋狂地吶喊:她沒有!她根本就沒有在家裏提過他!


    可她不能說出來。


    可悲的是,聽到這種謊言之後,除了憤怒之外,她居然還生出了一絲期待和恐懼。


    他聽到這樣的話,會是什麽反應呢?


    會反駁,還是承認?


    於是她的視線悄悄地,一點一點地,從腳尖往上挪,視野裏漸漸出現他的皮鞋,長而筆直的腿,窄腰,遼闊的胸膛,以及像星星一樣閃耀的眼。


    安瑜愣住,他也在看她啊。


    他居高臨下的,眼神雖然沒有暖意,卻看著她,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然後轉頭對他父母道:「安伯父、安姨裏麵請。」


    安瑜鵪鶉般跟在安父安母後麵,竊喜如蔓藤瘋漲,爬滿整個心髒。


    然而隨之而來的便是深深的自我厭棄。


    好煩啊。這樣好的他,正在被自己的父母利用著。


    她無聲沉默,即是另外一種加害者。


    觥籌交錯的宴會裏,吃飯從來不是重點,交際才是。


    安瑜跟在安父後麵和若幹同學的爸爸媽媽交涉,目光卻不可控製地尋找沈清寒的身影。


    大概是熱,他脫掉了黑色的外套,整整齊齊地搭在手臂上,手邊扶著一個穿著紅色旗袍的女人。兩人很親密地正在低語,女人大概是沈清寒的母親。


    果然,很快就看見沈清寒的父親走到兩人身邊,他對沈清寒說了些什麽,沈清寒穿上外套,退後站在兩人後麵,沉著臉不言不語。


    終於應付完一幹熟悉的叔叔阿姨,安父向安瑜使起了眼色。


    安瑜低下頭,看著果汁杯裏盪起的一圈又一圈,躲避掉他的目光。


    安父低沉沉的聲音暗含威脅地在她頭上方響起,「安瑜。」


    安瑜頭一次覺得他這充滿威嚴的聲音沒有那麽可怕了。


    她巍然不動。


    安父拿他沒轍,給安母使了個臉色。


    安母便維持著笑容拉了拉她的手臂,道,「小瑜,跟我去一趟洗手間。」


    有些諷刺,安瑜心想。


    原來安父能對她做的,也不過如此啊。


    安瑜無所畏懼地跟著安母往外走。


    空無一人的長廊上,安母停住腳步,那虛假的完美笑容終於撤了下來,皺眉道:「你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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