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掌櫃在一邊揣測,裴君若又已經開口,「這瓶子裏麵的是香嗎?」


    「嗯。」餘燦這會兒有些沒精神了,也難怪,這碎的是香,疼的是他的肉啊。


    「是不是很貴啊?」裴君若輕聲道。


    餘燦低著頭沒應,小蔡卻忍不住道:「那當然了,可貴了,就被你摔碎的那幾瓶可值好幾百兩呢。」


    「那我買了賠給你好了。」麵對小蔡飛揚的神色,裴君若的聲音越發的小了,姿態也更低了,這樣子哪裏像個尊貴的公主,反而像個成日被欺淩的奴才。


    這邊氣弱,小蔡這邊氣就更甚了,在他眼裏可沒憐香惜玉這四個字,「你要買也能買得著啊,這可是阿燦自己調的,全天下獨一獨二的,哦,現在被你摔壞了,這獨一都沒有了。」


    「小蔡。」餘燦看不下去了,忙喚阻道,他倒也不是憐香惜玉,隻不過像是看到自己的妹妹被欺負,有些看不下去而已。


    小蔡沒想到餘燦會打斷自己的話,有些不滿,瞪圓眼睛嘀咕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啊,我又沒有亂說……」


    「那、那我也買下來好了。」見小蔡兇巴巴的,裴君若緊抿著嘴,眼圈兒都紅了,隻是心裏卻又想著,原來他還會調香啊。


    餘燦自然是不會讓她買的,不說全碎了,就算沒碎是完整的,他也不會賣給她,所以聽她這麽說了,他迴道:「不用了,碎了就碎了吧。」說著站起身又對小蔡道:「走吧,我們迴去了。」


    小蔡顯然很不滿意這樣的結果,一臉憤意,不過他也知道餘燦的性子,所以也不多說,嘟囔了幾句也跟著走了。


    聞掌櫃看他們又要走,急了,可這迴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攔,就聽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


    「餘公子,蔡公子,我們二爺請兩位上樓一敘。」說話的是個黑衣勁裝男子,神情肅然、聲音沉穩,一看就是個侍衛之流,而他對著二位說完後,又朝裴君若道:「二爺讓您跟著兩位公子迴去。」


    裴君若一聽就知道,定是剛才跟著自己的隨從看到這裏發生狀況後迴去稟告了,不過也好,二哥把他們請上樓,也許就能妥善的解決這樁事了,隻是怎麽他們好像都有些猶豫?


    裴君若看著餘燦二人臉上的反應,一時有些疑惑,等想起什麽後忙道:「我大哥不在。」


    餘燦跟小蔡聽到這話,鬆了一口氣,對於那位太子殿下,他們倆可都是避之不及啊。


    看到兩人同意前去了,裴君若抿唇笑了,然後便率先帶路,隻是走了沒幾步,當她聽到後麵傳來的一句話時,她的身子僵了僵。


    「咦,阿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說公主殿下剛才見了咱們怎麽也沒感到奇怪啊?」


    當然不奇怪了,她剛才就坐在對麵的茶樓裏,是看著他們走進去的,也正因為她看到他進去了,所以才對二哥說:「對麵有家香館,我能不能去看看?」


    還未等餘燦等人上樓,裴君弘早已經聽隨從將剛才的事匯報完畢,所以等到落坐、上茶客套完畢,他便笑道:「小妹一時莽撞還請餘公子見諒,未承想三少爺還會調香,倒讓人意外。」


    裴君弘年紀雖少卻頗為老成,言談舉止間穩重從容之氣盈盈溢出,讓人情不自禁生出恭謹之心,而這恭謹之度又深淺合宜,讓人不敢造次卻也不會產生壓迫感,甚至交談久了,反而讓人心生向往親近之感,而他現在說這話的時候隨和之極,像個溫和的長者又像個禮賢下士的能君。


    這種待人處世的方式極能博得人的好感,比如小蔡,上次在笑閑齋,小蔡就覺得這位二殿下很好,現在這般接觸更覺得他甩了那混蛋太子幾條街,小蔡本就是個腸直嘴快的,所以見二殿下似乎對餘燦調香之事頗有興趣,便將有關的事說了個一五一十。


    相對於小蔡的掏心窩子般的毫無保留,餘燦則有些保守,倒不是他對二皇子心生抵觸,隻是上次餘老爺子發怒罰跪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此時見小蔡嘴門都關不住了,逮著一個間隙忙打斷道:「不知二殿下喊我們上來所為何事?」要是沒事他就走了。


    裴君弘正在聞著剛才小蔡遞過來的那瓶幸存下來的香,聽得這話,頭一抬,輕輕笑道:「餘公子急著走嗎?」


    呃……餘燦沒話了。


    裴君弘一笑又道:「剛才聽蔡公子說這香極為昂貴,那就更加過意不去了。」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出門倉促,未帶太多銀兩,還希望餘公子不要嫌少啊。」


    一張銀票被輕輕的放在桌上,上麵的字清晰分明,五百兩。


    這個數自然是不夠賠償的,而裴君弘的袖中自然也不是真的隻有這些,他之所以隻拿出這麽多,不過是為了以後留條線而已,有了這差額,以後若要聯係也就有了一些理由,雖然不一定真會聯係,但防患於未然嘛,再者上迴送那玉鐲被那丫頭巧言退了,這迴隻這餘燦,想來也尋不出理由拒絕吧,這餘燦可不像個有花花腸子的人。


    餘燦當然沒容蘭那麽多鬼主意,所以他很簡單的道:「我不能要。」說著,將銀票推了迴去,語氣動作都透著些堅定。


    裴君弘是個聰明人,他也不傻,剛才裴君若說要賠他都沒要,現在這張銀票他就更不能要了,要了就又有沒必要的牽連了,裴君弘卻有些啞然了,被拒絕得如此乾脆,真是就這麽害怕跟他有瓜葛?想著,他的眼睛眯了起,氣氛一瞬有些僵硬。


    邊上小蔡見狀有些不明白,看到二殿下隱隱有些惱了,忙勸阻道:「既然二殿下一片心意,你就領了嘛。」說著拿過銀票就塞在餘燦手裏,同時又對著裴君弘道:「您別理他,他有時候脾氣就有些古怪。」


    哪裏古怪了,餘燦瞪著瞎攪和的好友表示不滿,不過看小蔡眼睛瞪得比他都大,熄火了,一想自己剛才口氣是有些生硬就又不吭聲了,不過看著手上的銀票還是覺得煩躁,想了想,往小蔡懷裏一塞道:「給你吧。」


    裴君弘覺得自己剛才高興得有點早了。


    經了這一事,餘燦越發不想在這多待了,灌了幾口茶又說了一些話後,他就起身告辭了,小蔡本來還想跟裴君弘多聊幾句,可到底還是跟餘燦親些,所以看他走了也連忙跟著,當然迴去的路上難免有些抱怨。


    「我說阿燦,我怎麽覺得你對二殿下有意見呢?哎呀我說你走慢點。」外麵日頭有些烈,餘燦在樹蔭下走,小蔡尾隨其後,倒不是他想跟在屁股後邊,而是那樹蔭隻有一點點,他要並駕齊驅就得曝露在陽光下了。


    餘燦毫不顧慮小蔡的小短腿,隻一個人悶頭走得快,他心裏還有些不舒服,為著小蔡剛才替他拿下那銀票的事。


    小蔡打小長大這麽多年的交情,多少也猜出了他不高興的原因,隻不過他依然沒當一迴事,「我說你是不是對我也有意見啊,嘿,我不就替你拿了銀票嗎,不就五百兩嗎,多大點事啊,你至於嗎?」


    餘燦聞言猛然站定迴頭,想要駁斥一番卻半天想不出詞,最後隻能憤然轉身繼續走,而在他們走過一個拐角就要上停在邊上的馬車時,餘燦卻聽到邊上有人喊他。


    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接連著遇到熟人卻也難得,餘燦看著坐在對麵的容康跟孫茂才,不免有些驚奇。


    容康比上次見時顯老許多,眉宇間也都是憂色,這讓餘燦有些奇怪,他記得自家老爺子後來還托了關係,給容康在別的部門裏謀了個掙錢卻又不煩擾的肥差,據迴應這一個月裏他也做得挺好的,那這憂色從何而來?


    餘燦感到疑惑卻也不問,事實上,他既是沒好意思問,也是不知道怎麽問。


    這時他們四人已經找了個邊上的茶樓坐著,喝著茶、說著話,氣氛要比在剛才的茶樓裏融洽的多。


    小蔡沒見過容康跟孫茂才也不足為慮,反正他就是個自來熟,聽說是容蘭娘家人後就分外熱絡,而孫茂才也是個熱鬧的,所以兩人接上話就聊得不亦樂乎,大有相逢恨晚的架勢,而在兩人的胡扯間,餘燦知道容康跟孫茂才也是在街上偶遇,孫茂才看他氣色不好便邀著一塊喝茶聊天。


    「對哦,大哥,你有啥心事啊,跟咱們說說唄。」小蔡聞言立刻發問,而這一聲大哥喊得比餘燦都順溜。


    阿燦的大哥就是我大哥,小蔡的想法如此簡單。


    容康看著麵前皆是一臉好奇的三人,翕動了下嘴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最後隻是笑笑道:「也沒什麽,大抵是天熱了人不舒服。」


    「哦,這樣啊,我大熱天的也不舒服,你說這老天沒事這麽熱幹嘛?」


    小蔡信以為真,開始抱怨這酷暑,餘燦跟孫茂才不經意的對視一眼,卻都是不信的樣子,不過看容康不願多說也就不再多問。


    天南海北隨便扯著,也不知道怎麽,孫茂才就說起了剛才看到的一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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