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不早,他深知不能再多逗留。把整個院子的門窗檢查一遍後,韓擒深深望著唐青寢屋的方向,背著一身雪疾步離開。蘭香探出腦袋,又合上門。“先生,統領走了。”唐青聽到,鬆了口氣。隻望剛才那番話,能徹底了結了對方的念想。第58章 尚書台的人這幾日陸續發現了唐青的異常, 他在官署停久的時間長了,處理了餘下尚未完成的文卷,連上下值都是獨自一人走的。蘇少遊再次從三樓下去, 一把抓住收拾了一大撩卷冊的李秀莽的手臂, 帶著通風報信的神秘, 道:“李兄, 你的機會來了。”李秀莽靜靜看他, 蘇少遊嘖了聲, 壓低聲音道:“若在往日, 大統領得了閑都會親自接送唐侍郎出入尚書台,咱們都好一陣沒瞧見他了,唐侍郎亦有點避之不談的樣子, 他們是不是……”蘇少遊和迎麵過來的莫冰對視,篤定道:“分開了。”莫冰繞過蘇少遊,進去跟唐青匯報冀州事宜。蘇少遊趴在門縫後欲一探究竟,後脖一緊, 叫李秀莽扯遠。“大人正在辦理公務, 閑雜人等, 不必擾他。”蘇少遊:“我何時成了閑雜人等?李兄,我明白了,你嫌棄我吵?”李秀莽道:“我們都能看出來大人心緒不穩,何必讓他為難。”蘇少遊:“……”合著幾個人都能看出來,隻他方才才得出結論。他追著李秀莽問:“不尋個機會陪他麽?”不是說受了情傷的人,容易趁機而入。想法雖有點不地道,可唐青的條件擺在那, 欲借機獻好的人,朝上大有人在。李秀莽道:“如今他在官署還能圖個清淨, 倘若逼得太急,反而適得其反,還不如待在咱們能看得見的地方,方便隨時照顧。”蘇少遊聽李秀莽說了那麽多話,就知他定比自己上心,索性就不瞎操心了。**近日,寇廣陵分到唐青手裏的活兒減少幾成,他幹脆把同僚的活兒接到手上幫忙分擔,以此轉移心緒。到了散值的時辰,落著雪,天色暗得很早。巡值的侍衛告知有些路麵結了冰,寇廣陵便吩咐:“大家早點散值,夜路不好走,莫要踩著冰滑倒了。”他還專門叮囑:“唐侍郎,今日路況多變,早些時候迴去。”於是唐青稍微收拾東西,跟著幾名同僚離開。宮內的情況尚且沒那麽糟糕,早早組織了侍衛清掃結冰的地方,鏟除積雪。出了宮門,入目的車道兩側布滿冰塊,到處透著濕,偶見出行的百姓小心翼翼踏過冰麵。李秀莽開口:“此時不宜馬車過道,各位步行需得當心。”還落著雪,濕潤而冰冷。他把傘往唐青身上遮了遮:“大人,下官送你迴府。”尚書台另外幾人默契地先行告辭,唐青還待說些什麽,瞥見從宮道出來的那人,目光交接,韓擒便要朝他走近。唐青旋了個身,站在李秀莽左側,借傘避開落雪,同時也避開韓擒的目光。他扯了一下李秀莽的袖口,輕聲道:“一塊走吧。”李秀莽向韓擒點頭示意,與目不斜視地唐青並肩而行。韓擒仿佛被釘在原地,血色從臉上退得一幹二淨,穩健的身軀在風雪中晃了晃。唐青的心緒都放在後方,直覺背後的目光不在,方才歎息。他鬆開緊攥李秀莽袖口的手指:“抱歉,適才有些走神。”李秀莽扶了他一把:“大人無需自責。”唐青麵色羞愧,畢竟他剛才有利用對方的嫌疑。李秀莽止聲,靜默中,忽然開口:“如若大人想擺脫困擾,下官可助大人。”唐青詫異,李秀莽道:“就如方才那般。”唐青一忖:“你的意思是,與我假扮親密關係,借此讓韓擒知難而退?”李秀莽:“嗯。”唐青:“……”雖動搖幾分,但他最終還是堅定地拒絕。“這樣做,於你不公。”李秀莽穩聲道:“大人,此為下官心甘情願。”唐青欲言又止,最終化為歎息。他道:“正因知曉秀莽的心思,所以我才要珍惜,不能那麽做。情之一字,最難控製,也最容易傷人,你我既為同僚……”萬一以後連同僚都沒得做,在尚書台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隻會徒增彼此的窘迫。唐青正色:“此事休要再提。”李秀莽麵色如常,可心底始終滋生出落寞。即使如此,也沒有他的機會。一路沉默地迴到府邸,唐青對於利用了李秀莽又拒絕了對方的事備覺愧疚。他道:“方才我不該如此對你。”李秀莽深深看了一眼他,素來平穩的麵容露出苦澀的笑意。“大人,莫要再說了,方才什麽都沒發生。”夜幕中的落雪越來越大,繼而低聲催促:“快進去吧。”唐青返身走上台階,李秀莽不由自主伸手,隻虛虛握了一把旋起來的袖擺,帶著溫暖淺淺的沁香,消散在漫天飛雪之下。唐青站在門簷底,隔著飄雪衝他晃了晃手。“你也快迴去。”李秀莽微微點頭,定了心神後抬步離去。**翌日,唐青還想著如何避免與李秀莽的這份窘迫,在尚書台遇到,對方麵色如常,與平時無異。他們在各自的書案前辦公,沉心處理公務後,那點淺淡的尷尬便也隨之消失。日臨正午,唐青與寇廣陵被召去軒德殿議事。禦前已經來了幾名官員,有左相周廷,禦使大夫孟赤卿,及幾名文武官員。自內亂平定,幽冀二州驅逐外患,就邊境貿易是否重新開啟,官員爭執不下。有人以為,胡、突等外族囂張出沒於邊境挑釁,不該開市貿易,理應繼續執行先帝的閉關政策,使用經濟手段懲治外族。但也有一些微勢聲音,認為邊境貿易應該重新開啟,借機緩和時局。而今仗還沒打完多久,後勤的糧食不夠,強壯的馬匹不足以供給軍隊,應該多給邊境的將士休整的時間。唐青來之前,官員已口舌辯論幾番,蕭雋示意他和寇廣陵坐下,道:“兩位卿家有何見解。”此前東溟借朝貢有意為難大鄴時,唐青就與寇廣陵私下探討過,當時二人結論頗為相近。寇廣陵率先開口:“啟稟皇上,下官與唐侍郎商議過此事,就邊境關貿,我們以為應當重開。”唐青接過寇廣陵的話:“不僅是冀州,幽州,連東南臨海,也該開啟海上貿易之路。”誠然,對於外患邊境用經濟手腕懲治為最有效的法子,可縱觀曆代的史冊記載,哪怕在關係最緊張的征戰年頭,邊境貿易始終斷斷續續地進行,任政策怎麽施行,也難以阻止交易往來。外族沒有大鄴成熟的手工業製造,對日常用品需求量每年不變,甚至逐年增加。大鄴以此長期打壓,短期內效果顯著,可日子一久,容易形成彈簧效果,致使外族多股散遊騎兵連年對邊境侵犯搶掠,以冀州為例,駐紮在最北的軍鎮常年不得安息。而放眼往東南方向一看,東溟也蠢蠢欲動,其近年頻繁滋擾沿海,據之前從水師總督給的消息判斷,主要也是掠奪物資。唐青吹了吹茶水浮起的熱氣,道:“盤踞在西北、北方的外族有著天然的草場優勢,咱們要他們的牛羊皮襖,牛乳製品,還有剽碩的馬匹,供給邊境地區。”“海國上各類魚鮮海產豐富,海底還能開發藥材,名貴珍物,這些都可用於貿易交換。但商貿的規則隻由大鄴製定,譬如隻能用大鄴的貨幣交易,又或提升一定的關稅,遏製外族發展的速度,具體政策,還需認真規劃。”唐青總結了古代曆朝邊境商貿方麵比較適宜的策略,期間有些口幹,低頭飲了半盞茶水。縱使被幾雙眼睛看著,這些人中有高官有皇帝,他仍坦然自如,此等氣度,非常人所及。唐青最後說道:“若有長期了解邊境的人能給出準確消息,那就最好不過,否則光是考察,都要耗去不少時間。”議事結束,唐青準備跟著寇廣陵離開,李顯義出現在他身後,笑道:“唐侍郎,皇上有請。”唐青便與寇廣陵分開,獨自入了內殿。案前陳擺了瓜果和茶點,一看就是為唐青準備的。他溫聲言謝,承受禦前帝王的打量。隻過了個上元節的功夫,前後不過半個月,唐青已清減幾分。放在往時,蕭雋因妒意驅使,恐怕會口吻不明的責備一句“韓擒怎麽照顧人”,如今,此話已不需他開口。蕭雋明眼如炬,在朝會時怎會看不出二人的嫌隙,遣出密探,便得知他們分開的消息。蕭雋道:“卿瘦了。”唐青:“若陛下召臣隻為此事,臣還有公務,望陛下準許臣先行告退。”蕭雋:“……”他道: “卿就這麽怕孤要你?”唐青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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