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寂沒有迴答,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就這麽定定看著他。


    鍾離斐也不躲閃,淡然迴視。


    兩人四目相對,眼底皆是一片平靜。


    但兩人之間的氣氛卻越來越緊張,最後甚至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在肉眼看不見的地方,這兩位世間頂尖的大修士已經用精神力廝殺得你死我活。


    連帶著海上的風也越來越大,唿嘯著掀起一層層滔天巨浪。


    海裏的魚蝦們受到波及,被拍到沙灘上死了一大片。


    兩人就這麽劍拔弩張對峙了不知道多久,鍾離斐終於支撐不住敗下陣,猛然轉過頭不敢再看他。


    寧長寂這才施施然開口道:“聽鍾離城主這意思,難不成是有人禍害西荒,甚至還打算禍害我魔域?”


    鍾離斐微微蹙眉:“魔尊,不信你真的一無所覺,也不信蒼瀾王真的一無所覺。”


    “我該察覺到什麽嗎?”


    “難道你就沒覺得這兩年來,天下四域處處都有蜮魔作亂?從前固然也有,但絕對沒這麽頻繁。


    “所以你這次到蒼瀾山來,究竟是真的想把樂玲瓏接迴去,還是以此為借口,與本尊和蒼瀾王搭上關係?”


    鍾離斐坦蕩承認:“兩者都有吧。如果不能把玲瓏接迴去,最起碼,看在玲瓏的麵子上,魔尊與蒼瀾王能心平氣和坐下來聽我說幾句話。”


    寧長寂早就察覺出鍾離斐此人並簡單,也察覺出他這次前來別有用心。


    就連今晚這場推心置腹,恐怕也隻是他拉近兩人關係的手段而已。


    但如今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忍不住瞥他一眼:“這就是你之前所說的十萬火急的大事?”


    鍾離斐理直氣壯道:“那倒不是。主要是你之前與蒼瀾王砸了我的婚禮,我一直懷恨在心。為了破壞你們的洞房花燭,故意誇大其詞。”


    寧長寂:“……”


    “怎麽?你倆大半夜火急火燎的找龍鳳喜燭,難道不是打算洞房花燭?”


    “……”


    “你別這麽看著我嘛。我發過心魔大誓的,暫住蒼瀾山期間,不會做出任何不利於蒼瀾王的事。我發誓,我真的隻是心情不好,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喝酒。誰知道,正好看見應朝顏那侍女火急火燎到處找龍鳳喜燭。我這一琢磨呀,你們之前送了我那麽一份大禮,我怎麽著也該迴一份大禮不是?”


    “……鍾離斐你……”


    “魔尊息怒,咱們禮尚往來,彼此彼此。”


    “……”寧長寂這次真被氣到了,狠狠一甩袖轉過頭。


    鍾離斐得寸進尺湊上前,用胳膊肘碰碰他:“不會吧?我真擾了你與應朝顏的洞房花燭?不是我說你啊,你們倆一個魔尊一個妖主,洞房花燭未免也太簡陋了些。”


    寧長寂迴頭冷冷瞥他一眼:“我有道侶。”


    鍾離斐:“嗯?”


    “我與顏兒已經在一起很久了,不差這麽一次洞房花燭。”


    “嗯?”


    寧長寂漸漸雲淡風輕:“我有正兒八經的道侶,不像有的人,老婆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你的。你就算想被人打攪,也沒那個機會。”


    鍾離斐氣得蹭一下站起身:“寧長寂。”


    寧長寂還是那副冷淡的模樣:“哦本尊忘了,老婆以前雖然不是你的,但現在是你的。你若是想洞房花燭,本尊可以送你一對龍鳳喜燭。你若嫌一對不夠,送你十對如何?”


    “……寧長寂你……”


    “本尊如何?”


    “……”


    兩人就這麽莫名其妙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半晌,鍾離斐再次敗下陣來:“好吧,我承認我找你過來,確實有十萬火急的大事。這幾年來,蜮魔之禍越來越頻繁,我不信你和應朝顏真的一無所覺。”


    寧長寂端著一張冰山臉:“有所覺如何?無所覺又如何?”


    鍾離斐的神色漸漸認真:“我看得出來,你和之前的曆任魔尊都不一樣。你是真的想安定魔界,真正愛護你的子民。若有人有心禍害蒼生,我不相信你真的會袖手旁觀。”


    寧長寂若有所思:“鍾離城主是知道些什麽嗎?不妨直言??”


    鍾離斐一字一頓道:“九州山河鼎,葉驚濤。”


    “然後呢?”


    “然後,換你來說唄。”


    寧長寂忍不住笑了一聲:“鍾離城主,你是想用這區區幾個字來套本尊的話?”


    鍾離斐坦然道:“那倒沒有。就是試探一下魔尊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想不想解決掉它。”


    “哦。”寧長寂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就這麽好整以暇看著他。


    鍾離斐還真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一下子被堵得啞口無言。


    寧長寂挑眉:“本尊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想如何?”


    鍾離斐張了張嘴,忽然笑出聲:“魔尊,你這是默認了嗎?”


    寧長寂還是那句話:“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鍾離斐逼得無奈:“咱倆能好好說話嗎?”


    寧長寂居高臨下審視著他:“可以啊,鍾離城主請,本尊在聽。”


    “我已經說過了,九州山河鼎,葉驚濤。”


    “哦,然後呢。”


    “……然後……然後你說唄。”


    寧長寂漫不經心道:“鍾離城主,如今好像是你有求於本尊,並非是本尊有求於你。”


    鍾離斐沉下臉:“寧長寂,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此事關乎天下安危,何來我求你一說?”


    寧長寂慢條斯理彈彈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端著一副冷若冰霜的姿態:“我不明白,請鍾離城主直言。”


    “你……你……你……”鍾離斐氣結又拿他沒辦法,最後氣得狠狠一甩袖轉身離去:“寧長寂,這話可是你說的,你最好別後悔。”


    寧長寂站在原地盯著他遠去的背影,目光漸漸深沉。


    看來,鍾離斐也知道九州山河鼎的存在,很有可能還是守鼎人之一。


    他也知道近來蜮魔之禍越來越頻繁跟九州山河鼎有關,跟葉驚濤有關。


    身為西荒之主,他甚至有可能掌握著他和薑盈都不知道的秘密。


    此次費盡心機拿樂玲瓏做借口接近他們倆,應該就是為了這件事。


    他似乎抱著跟他們一樣的想法,想找人合作一起解決此事。


    隻不過正如他信不過鍾離斐一樣,鍾離斐也信不過他,故意話說一半,想試探試探他究竟知道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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