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塵深深吸口氣,躬身行禮道:“父親,以後還請您別再說這種話了。葉流雲隻是留下遺言,希望葉氏男子與樂氏女子聯姻,並未強逼。這曆代以來,我葉氏也有大半家主並未履行。是父親當年獨木難支,主動求娶樂氏女。聖後這些年相夫教子,輔佐父親,並未做出對不起葉氏,對不起父親的事情來。”


    他的母親樂雅魚,這些年來努力做好一個賢內助,和樂氏一起,竭盡所能替葉驚濤掃清障礙。


    到頭來,還要被他這般嫌棄。


    蕭若塵知道這種話可能會得罪葉驚濤。


    但他忍不住。


    讓他沒想到的是,葉驚濤不止沒有大發雷霆,反而慈愛地將他扶起:“風兒果真宅心仁厚,知道顧全大局。不像葉淩霄那個沒用的東西,堂堂少主眼界狹隘,怪不得難當大任。”


    蕭若塵:“……”


    他媽的,合著葉淩風做什麽都是對的,他葉淩霄就算什麽都沒做也是錯的。


    他們母子倆,就是葉驚濤父慈子孝的大冤種唄?


    蕭若塵恨不得當場捅他兩刀,麵上卻依舊隻能恭恭敬敬:“逝者已矣,父親就不要再提了。不知關於寧瑄一事,父親有何打算?”


    葉驚濤坐直身子,眼底漸漸浮現出殺意:“我葉氏行事,豈能有漏網之魚?就算當時僥幸漏掉,也必定要斬草除根。”


    蕭若塵麵色凝重:“可是父親,那寧瑄修為絕高,疑似九轉金丹境。最要緊的是,他是應朝顏的姘頭。”


    九轉金丹境修為,即使是雍州葉氏也要忌憚。


    再有同是九轉金丹境的蒼瀾王,這天下,沒有人敢輕易招惹。


    哪怕是雍州葉氏也不行。


    葉驚濤若有所思:“依你所見,應朝顏對那寧瑄有幾分真心?寧瑄對應朝顏,又有幾分真情?”


    “父親的意思是?”


    “前些日子我隱約曾聽聞,應朝顏為一人遣散後宮。如今身邊,隻留一寧氏公子。我當時還以為,這是應朝顏博美人一笑的情趣之舉。如今看來,倒還別有內情。”


    根據葉驚濤流連花叢多年的經驗,應朝顏這麽做無非三個原因。


    其一,她對寧瑄正在興頭上,為博美人一笑,不惜打發掉身邊那些已經不太喜歡的。


    其二,寧瑄修為絕高,不願與其他人一起淪為男寵之流。應朝顏有用到他的地方得罪不起,隻能順著他。


    這第三,也是最棘手的。


    寧瑄和應朝顏真的是兩情相悅,她為他遣散後宮,他為她爭霸天下。


    兩人相知相愛,打算正兒八經結為道侶。


    蕭若塵很快領悟到葉驚濤的意思:“父親的意思是,如果是第一種可能性,咱們跟應朝言或許有的談?若是第二種,也可以離間他二人。若應朝顏真與寧瑄兩情相悅,那事情便會很棘手?”


    葉驚濤麵色凝重:“其實早在多年以前,我就曾無意中接到過密報,有人在追查當年從寧氏流出的幾件法寶。當時我也派人查過,最後沒查出個什麽結果來。如今想來,那寧瑄確實還活著,而且並未放棄追查當年之事……”


    他身為東州聖君,卻屠滅寧氏滿門,說不心虛是假的。


    這事一旦暴露,他這個聖君連帶著整個雍州葉氏會立刻成為眾矢之的。


    那些原本就虎視眈眈的大世家,也會立刻撲上前把他撕成碎片,不擇手段瓜分原本屬於葉氏的利益。


    所以,無論應朝顏身邊那魔修究竟是不是當年那條漏網之魚。


    隻要有這種可能性,他就必須死。


    蕭若塵愁眉苦臉:“恐怕要讓父親失望了,據我所知,應朝顏與那寧瑄從在青州開始,便同進同出親密如道侶。要想離間他二人,恐怕不容易。”


    “那就隻能……連應朝顏一起,斬草除根。”葉驚濤捏緊手中的茶盞,上好的天青色汝窯,在他掌中一點一點碎裂,最後徹底化為碎片。


    “可是父親,應朝顏九轉金丹境修為,而且眼看著就要一統妖界。那寧瑄雖說不一定會有九轉金丹境修為,但八轉金丹境應該是有的。想要對付他二人?談何容易?”蕭若塵自然也巴不得將那對狗男女碎屍萬段給自己母親報仇,問題是,他在他們倆手下吃過的虧實在太多了,已經不敢再盲目自信。


    葉驚濤冷冷一笑:“確實是即將要一統妖界,但她還沒完成一統呢。這個時候,恰恰是南境妖界最混亂的時候,也是有最多人巴不得應朝顏去死的時候。我要是在這個時候想弄死她,南境妖界有的是人願意配合。她若真死在我手上,妖界的局勢隻會更混亂。她手底下的那些妖物自顧不暇,就算真想為她報仇恐怕也有心無力。”


    不得不說東州聖君能混到今日,對天下的局勢自然洞若觀火。


    蕭若塵讚同,但仍有疑慮:“應朝顏九轉金丹境修為,又是蛟龍族,戰力兇猛,想對她下手隻怕不易。還有那寧瑄,最起碼八轉金丹境修為且心狠手辣。”


    葉驚濤慢慢昂起下巴:“本君從前願意給她三分薄麵,隻不過是看她張揚跋扈沒什麽腦子,樂見她到處攪渾水。我雍州葉氏六千年底蘊,難不成真會怕她一個半吊子妖王?她在我葉氏頭上作威作福那麽久,也是時候給她點顏色看看了。”


    “難不成父親已有計策?”


    “哼,本君無論如何也是東州之主。集整個東州之力,我就不信對付不了她。”


    “可是父親,如今這個形勢,隻怕那些大世家都會陽奉陰違,根本不願意配合。”


    “一旦身在局中,那可就由不得他們了……”


    葉驚濤笑得胸有成竹,眼底盡顯陰狠之色。


    蕭若塵聽完他整個計劃,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父君英明。”


    葉驚濤布的這個局,真可謂歹毒至極。


    僅僅憑他一麵之詞,就一定要寧瑄死無葬身之地,為此不惜冒險拉應朝顏陪葬,拉整個東州仙門下水,足見這壞事做盡的老東西心虛的很。


    他生怕別人揭穿他屠滅瑜州寧氏,揭穿他偽善的麵目。


    為了掩蓋事情的真相,可以不擇手段。


    他確實也賭對了,可以順理成章借著老東西之手,為他枉死的母後報仇。


    做了一百多年不得寵的葉淩霄,蕭若塵對葉驚濤可謂恨之入骨,卻又不得不跟他虛與委蛇。


    ‘父慈子孝’地密謀了大半天,葉驚濤終於讓他退下。


    蕭若塵走到門口卻突然想起件事,折迴去低聲道:“父君,這九州山河鼎乃是鎮器。這些年您不惜損兵折將也要暗中搜羅,難不成,除了做鎮器之用,竟還有其他的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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