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寧瑄的欺騙,她是真的很膈應。


    不是因為懷疑他虛情假意,也不是懷疑他心懷不軌。


    她就是一時無法接受自己一腔赤誠,換來的都是謊言。


    所以生氣了,不開心了。


    不過從寧瑄這幾次的隻詞片語中,薑盈也漸漸明白過來他好像是真的有苦衷不能明言。


    也罷,隻要給她個能說服她的理由,騙就騙吧,不能解釋就不能解釋吧。


    她不追究了。


    畢竟當初她被天一挾持,也有很多事情不能言明。


    “此事涉及天道。凡涉及天道,即為天機。我多次想向你解釋清楚,都在最後關頭發生意外。所以到了如今,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說。”


    寧長寂並非是油嘴滑舌之輩,之前好幾次想解釋都適得其反。


    所以這一次,他已經提前組織好語言。


    果然,薑盈聽後並沒有像之前一樣大發雷霆,而是陷入了沉默。


    好一會兒,她抬起手輕輕撫過他的眉眼:“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玲瓏姐姐說的對,我等凡人,還是不要輕易窺探天機。”


    寧長寂都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好說話:“你這就不生氣啦?”


    薑盈無奈歎氣:“我拿你做葉淩霄替身糊弄天一,還貪圖你的精氣,你不也沒生氣嗎?”


    寧長寂苦笑:“說到底,我也騙了你,實在沒有立場生你的氣。”


    “你貪圖我的氣運,我貪圖你的精氣,還拿你做替身自保。我們都騙了對方,也都從對方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其實認真算起來,說不上誰欠誰,也分不清誰對誰錯。既然是筆算不清的糊塗賬,那不如幹脆別算了。就當你我兩不相欠,扯平了……”


    這段時間她也想了很多。


    認真梳理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乍一看吧,好像是寧瑄騙她。


    可追根究底,真的是筆糊塗賬。


    算來算去,兩人半斤八兩。若非要論出個誰對誰錯,還真沒辦法論出來。


    如今寧瑄已經先低頭,小心翼翼哄了她這麽長時間,她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再鬧下去,不過也就那麽迴事兒。


    誰知寧長寂堅決搖頭:“不。雖涉及天道,或許是天機。但此事與你有關,我總覺得你還是應該知曉才對。”


    “所以你的意思是?”


    “既然涉及天機,那便問天吧……”


    按寧長寂的意思,這件事情他是真的想解釋清楚。


    不光是為了讓她消氣,也不光是為自己辯解。


    是因為,這事從頭到尾,薑盈都在其中。


    而且從她的經曆來看,他成功重塑命格並不是這件事情的結束,而是剛剛開始。


    所以他已經反複思量過,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去問天道吧。


    占卜一途,說白了便是問天問地,推演過去未來,以求趨吉避兇。


    東州但凡有點什麽大事,都會開壇祭天,用這種方式窺探天機得到最準確的答案。


    大祭司超然的地位,也是這麽來的。


    既然在這件事情上拿不定主意,不如效仿東州,讓樂玲瓏卜算一卦。


    實際上,單就欺瞞這件事情而言,薑盈早就已經在心裏原諒寧長寂了。


    隻是她膈應,憋著一口氣不得勁兒。


    得知是真的不能說後,最後一點氣也消掉了


    可既然事情沒那麽簡單,那找樂玲瓏問一卦也不失為解決方法。


    不過這大半夜的,也不好貿然找上門去。


    第二天一早,薑盈難得沒有睡懶覺早早起床。


    見寧長寂還在睡著,心知他累壞了,便體貼的沒有打擾,還順手幫他掖了掖被角。


    待她洗漱完畢坐到妝奩前拿起梳子,突然被人從背後抱了個滿懷。


    薑盈隻好停下手裏的動作,笑著推開他:“大早上的幹嘛呢?”


    寧長寂又湊上前從身後抱住她,下巴親昵地抵在她肩膀上:“想你了。”


    薑盈忍不住翻個白眼:“這才多久你就想我?之前兩個月不見也不見你想我,連個傳訊都沒有,我還以為你跑路了呢。”


    寧長寂聞言忍不住皺眉:“我一直有用玉簡給你傳訊,你沒收到嗎?”


    “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你剛閉關那兩天吧。”其實剛分開那幾天,他也想給薑盈傳訊。


    不過他實在太了解她那副暴脾氣了,正在氣頭上的時候半個字都聽不進去,反而還會適得其反。


    所以一直到估摸著她消氣了,才敢給她傳訊。


    薑盈無語:“……你就不能早點或晚點嗎?”


    三絕淵下天絕、地絕、人絕,大部分時候是無法傳訊的。隻有運氣好的時候,才能傳得進去或傳出來。


    就連她想對外傳訊,要麽耗費大量妖力,要麽要離開三絕淵範圍才行。


    所以在她閉關期間,寧瑄無法給她傳訊才是正常的。


    她氣糊塗了,竟忘了這茬。


    寧長寂也終於摸透她吃軟不吃硬的脾氣,立刻老實認錯:“對不起顏兒,都是我的錯。”


    發起怒來毀天滅地的寧公子,此刻竟乖順到近乎純良。


    薑盈哪裏還忍心生他的氣:“好了好了,是我沒提前跟你說清楚。我閉關修煉一般都在三絕淵,三絕淵下天絕、地絕、人絕,根本沒法傳訊。”


    “不,是我的錯,是我沒提前問清楚。”寧長寂正義凜然,隨手拿起妝台上的貝殼梳子:“不如你給我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今日就由我為你挽發?”


    挽發啊……


    薑盈沒由來老臉一紅,裝模作樣咳嗽一聲:“如果你非要的話,也不是不行。”


    寧長寂彎了彎薄唇,鑲滿寶石的貝殼梳輕輕劃過她的發絲。


    星棘和月媚這迴總算有點用。


    哄她、寵她,果然是讓顏兒最快消氣的辦法。


    嘖,看來女人還是要寵著,千萬不能跟她對著幹。


    二人黏黏糊糊更衣完畢,便直接往山下芙蓉城去。


    去找樂玲瓏。


    實際上早在剛出關的那幾日,薑盈就去找過樂玲瓏。


    伺候她的侍女說,她下山閑逛去了。


    後來答應替葉寒舟去說情,又去找過幾次,次次都撲空。


    於是薑盈也就領悟到她故意避開的意圖,再沒有堅持去找。


    可如今有求於人,她也隻好用神識籠罩整個芙蓉城,先找到她的位置,然後厚著臉皮找上門去。


    薑盈和寧長寂,是在一家魚龍混雜的妓院門口找到樂玲瓏的。


    依舊是那個髒亂差的環境,依舊是那張熟悉的小木桌。


    旁邊的幢幡上,還是那熟悉的八個大字——


    一卦萬金,不算滾蛋。


    薑盈這迴已經有經驗了,輕車熟路取出一隻儲物袋放到她麵前:“你這萬金的金額,是十萬上品靈石吧?”


    樂玲瓏瞬時臉色大變,像見鬼似的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又來?”


    薑盈施施然在桌前坐下:“對啊,又來。就憑你一卦十萬上品靈石,放眼整個芙蓉城境內,除了我應朝顏,你還找得出第二個冤大頭嗎?”


    樂玲瓏連碰都不敢碰,如燙手山芋般隔空將那袋靈石丟迴她懷裏:“放眼整個天下,也找不到幾個像你應朝顏這麽命硬的。你不是冤大頭,我才是啊。”


    薑盈又將那袋靈石放迴原位:“千山萬水總是情,來上一卦行不行?”


    樂玲瓏直冒冷汗:“千山萬水總是情,留我條狗命行不行?天下命修千千萬,逮著我一個人薅你真的不會心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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