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均緩緩吐出一口氣:“葉流雲分天下四域後,各族之間的紛爭確實少了很多。他又將東境分為十六州,派手下十六位大修士鎮守。東境人族的局勢,很快穩定下來。我們妖族和魔族,生來就掌握著普通人族掌握不了的強大力量。沒了內鬥紛爭,竟也開始有了跟蜮魔一戰之力。”


    “局勢穩定,便不會有那麽多的怨天尤人,也就不會產生那麽多的濁氣。可不知道為什麽,蜮魔依舊源源不斷。葉流雲實在沒辦法,便用他從神域中帶出來的幾件上古神器鑄成九鼎,置於九條靈脈之上形成一個巨大的陣法。鎮壓濁氣不外泄的同時,還能漸漸將多餘的濁氣淨化……”


    “原來如此。”這事應均之前告訴過薑盈,隻不過她並不知前因後果,如今終於知道了。


    應均長長吐出一口氣:“九州山河鼎的存在,說到底是為了重建秩序,重塑信仰。避免天道消亡,世界崩塌。之前聽你說過,這六千年來,蜮魔禍亂漸漸少了很多,有幾千年的時間近乎絕跡。雖然修行依舊很艱難,好在各族普通百姓都能好好活著。那就說明,葉流雲當年的所作所為沒有錯。”


    薑盈這下算是徹底明白了。


    哪怕葉流雲讓妖族衰落,還殺了應均和他麾下無數大妖。


    但是,天道因此並未消亡,此方世界也並未崩塌。


    所以,應均從來沒有恨過葉流雲,反而隱隱有些敬佩他。


    她端起手裏的酒盞,恭恭敬敬敬應均:“陛下,你也很了不起。哪怕你跟葉流雲之間隔著血海深仇,可這六千年來,你依舊不惜用自己的龍骨鎮壓山河鼎。即使隻剩一縷殘魂,也依舊守鼎六千八百年。”


    應均一揮手,鄙夷道:“葉流雲那小子都用天下蒼生來壓我了。我能怎麽辦?我妖族子民,也是蒼生之一啊。我堂堂應均大帝,這點格局還是有的。”


    薑盈又敬了他一杯,順便遙敬葉流雲一杯:“放心吧,你能有的格局我也能有。從今以後,我會守好三絕淵這隻鼎,也會幫助其他人守好鼎。誰敢打九州山河鼎的主意,我應朝顏絕對不放過他。”


    應均甚是欣慰,隔著六千多年的時空鄙視葉流雲:“不愧是我應均大帝的傳人,比葉流雲的傳人強了不止一星半點。那個叫葉驚濤的小子連九州山河鼎都敢搶,給我弄死他,替我族好好出一口被葉流雲欺壓的鳥氣。”


    “……說了這麽半天,你還是沒告訴我,他搶鼎究竟想幹嘛。”


    “我不知道啊。”應均理所當然道:“葉流雲為了讓我幫他守鼎,曾告訴我一部分事情真相。並且跟我達成協議,如果他能轉世,一定會庇佑妖族。其他的他沒說,我也沒問。”


    “……”得,牛逼哄哄從上古時代開始扯,結果扯到最後,也不知道葉驚濤搶鼎究竟想幹嘛。


    “但是我聽你說,薑昊曾留下話,不準把九州山河鼎的事傳出去,更不能傳到葉氏耳中。那隻有一個可能性,葉流雲不希望葉氏知道其他鼎的存在。”應均也覺得有點尷尬,主動幫忙分析。


    “道理我都懂,葉驚濤搶鼎肯定是有作用的,但究竟幹什麽用呢?”


    “反正你別管他究竟幹什麽用,葉流雲當年跟我說過,這九鼎置於九條靈脈之上,能形成一個法陣壓製住濁氣。每一鼎所在都是一個陣眼,絕對不能動。一旦移位,陣法便會殘缺,濁氣也會外泄。葉驚濤敢搶鼎,就是十惡不赦的罪過。”


    “原來如此……”在青州祠堂時,薑盈和寧瑄等人就猜測過,最近蜮魔禍亂頻頻發生,很有可能是因為葉驚濤搶鼎造成的。


    可惜猜測終究是猜測。


    如今,總算從應均口中得到準確的答案。


    不管事情是怎麽發生的,不管一百多年前瑜州寧氏的鼎被搶走之後,為何沒有立刻出現大規模的蜮魔之禍。九州山河鼎的移位,就是會造成濁氣外泄,蜮魔現世。


    這事挺嚴重,薑盈又追著應均仔細詢問了一番。


    應均既然把話都說到這份上,自然也沒想過有什麽隱瞞。


    隻是他所知道的,也就這麽多了。


    兩人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必須立即阻止葉驚濤繼續搶鼎,還得把已經被搶了找出來,鎮迴去。


    不過事關重大,還得從長計議。


    薑盈本想立刻迴朝顏宮去處理,應均及時叫住她:“你剛修成九轉金丹境,這段時間便留在三絕淵好好參悟,有什麽問題我可以指點你。”


    “啊?”


    “啊什麽啊?自從修成九轉金丹境後,沒有好好靜心參悟過吧?”應均抬手一揮,身後崖壁上的濃霧漸漸散開,露出一道道刻在崖壁上的劍痕。


    這是當年人族和妖族大戰時,兩族頂尖劍修留下的劍跡,其中還有鍾山萬劍宗開山祖師,當時天下第一劍修的劍跡,蘊含著無上劍意。


    薑盈當年就是看了這些痕跡,參悟出了自己的劍道。


    如今修成九轉金丹再重新參悟,肯定會有新的感悟。


    薑盈知道應均是為了自己好,隻得拿出碧落鏡聯係鳳卿,讓他再好好查查葉驚濤,查查他手下是否有一群來曆不明的各族修士。


    這一千年來的滅門慘案也要逐一排查,仔細研究是否跟雍州葉氏有關。


    做完這一切,薑盈攤開手心取出渡厄劍。


    “你還用左手?”劍還沒握穩,就被應均厲聲嗬斥:“應朝顏,你已經修成九轉金丹境,難不成還勘不破這點心魔?”


    “就是因為已經勘破,所以無所謂了。”薑盈將渡厄劍雙手抱在胸前,淡然自若:“我如今切換自如,左手右手又有什麽關係?我自己順手就好,不必拘泥於形式。”


    與此同時,北疆魔域,永夜宮。


    一場議事剛剛結束,大部分魔將都已經退下。


    偌大的玄冥殿裏,除了高高在上的那位魔尊,隻剩下星棘和月媚姐弟二人站在下方。


    見魔尊一直不說話,還目光深沉,麵色陰鬱,兩人都有些戰戰兢兢,擠眉弄眼交換眼色。


    星棘:“姐,尊上這是什麽情況?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樣子。”


    月媚:“我估摸著,應該是失戀了。”


    “啥?”


    “沒啥,大概就是被薑盈姑娘給甩了。


    “臥槽?薑姑娘好大的狗膽,尊上沒打死她?”


    “嗬嗬,尊上要是敢對她說一句重話,就不用迴來擺臉色給我們看了。”


    “嘖,想不到堂堂魔尊,竟然懼內啊。”


    “果然男人懼內,真的跟身份無關……”


    “星棘、月媚。”兩人正說著,寧長寂突然開口問:“薑盈已經知曉本尊接近她,是為了她那一身氣運。她很生氣,揚言要與本尊一刀兩斷,這該如何是好?”


    星棘、月媚突然麵色一凜,產生了一種想要落荒而逃的衝動。


    這、這、這是他們能聽的嗎?


    知道了魔尊被甩的這種糗事,他們真的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迴答本尊。”寧長寂好一會沒得到迴答,有些不耐煩。


    “這、這……”月媚結巴了半天:“那個……尊上……要不……您展開說說前因後果?您這問的也太突然了,不知前因後果,屬下實在沒法給出解決的辦法。”


    那日在月影城,她確實遠遠看見尊上和薑姑娘吵架。


    不過她不敢靠近,根本沒聽清他們吵些什麽。要不是看尊上臉色難看,她都意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知曉了本尊接近他的目的……”


    星棘和月媚跟他相識於微時,早就超越了簡單的主仆關係。


    寧長寂也沒隱瞞,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


    月媚聽完後,小心翼翼試探:“尊上您覺得……薑姑娘是真的要為此事與您恩斷義絕,還是說氣話?”


    “自然是氣話。”


    從東州到西荒,從西荒到北疆,寧長寂和薑盈一路走來,早已摸透了她的脾性。


    她性子剛烈,眼裏揉不得沙子。


    又在夢境中,見過自己被欺騙感情的淒慘下場。


    戒心重,也心狠手辣。


    如果真認定他心懷不軌,能直接弄死他。


    如今雖然也鬧得很兇,但雷聲大雨點小,根本就是在發泄情緒。


    就算最暴怒的時候,也很有分寸的沒傷到他分毫。


    薑盈她就是無法接受被最愛的人欺騙,所以才由著性子發瘋發泄。


    月媚也是這麽想的:“我當時遠遠看見薑姑娘的神情,確實沒有那麽決絕,反而像是在鬧脾氣。如此一來,想挽迴倒也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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