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殿位於金烏宮最北邊,又破又舊,殿門口連塊牌匾都沒有。


    大門缺了一半,窗戶四處漏風,院子裏滿地枯枝落葉。


    整個殿內隻有一名侍女,正搭著梯子費力地修補房頂。


    好家夥,連房頂都是壞的。


    樂玲瓏好歹是鍾離斐的救命恩人,還是七轉金丹境修為,怎麽混這麽慘?


    薑盈實在看不下去了,直接現身問:“樂玲瓏在嗎?”


    侍女嚇了一跳差點從梯子上跌下來:“你們……你們是什麽人?找樂仙子有什麽事?”


    不是誤會,原來真的住這兒。


    薑盈一陣唏噓:“舊相識,想找她算一卦。”


    侍女拍拍胸脯鬆了口氣:“那你們到如意街去吧,她每日午後,都會出去擺攤算卦。”


    嘖,在危難時陪伴鍾離斐東山再起的人,竟然還要每天出去擺攤算卦,混得可真夠慘的。


    薑盈越發唏噓,心情複雜地拉著寧長寂往如意街去。


    如意街離金烏宮很遠,已經在流光城最外圍。


    整條街髒亂惡臭,魚龍混雜。


    往往是那些走投無路的窮兇極惡之輩,剛入流光城時的落腳之處。


    薑盈往街上隨便一走,就親眼目睹了兩起鬥毆殺人,一起殺人奪寶。


    找到樂玲瓏時,她正在一家髒亂差的青樓門口擺攤,雙手托腮盯著進進出出的嫖客。


    薑盈又無語了:“……”


    擺攤算卦就擺攤算卦,幹嘛非得到這種地方來擺?


    她快步走上前,敲敲樂玲瓏麵前的桌子:“看什麽呢?”


    樂玲瓏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眨:“看世間百態。”


    “……”不愧是命修,說話就是玄乎,薑盈竟然無言以對。


    樂玲瓏似乎也沒指望能聽見她的迴答,抬起頭將視線移到她身上。


    依舊和剛才一樣,用一種深沉、滄桑、平靜的目光盯著她看。


    薑盈簡直被看出一身雞皮疙瘩:“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樂玲瓏道:“你也是世間百態,而且是難得一見的那種。”


    這話更玄乎了。


    薑盈聽不懂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開門見山道:“當年在冰原,我對你也算有救命之恩吧。”


    “你對我有恩,但算不上救命。就算你不救我,我也能從昏迷中醒來找到天池療傷。”樂玲瓏一本正經糾正。


    “反正你欠了我,我今日來找你討要,不算過分吧?”薑盈死皮賴臉。


    樂玲瓏沒說話,抬手指指旁邊的幢幡。


    薑盈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見白色的綢布上,用朱砂寫了八個大字——


    一卦萬金,不算滾蛋。


    “……”薑盈當場就無語了。


    “……”寧長寂也很無語。


    天下第一的命修,一卦萬金倒也沒什麽問題。


    問題就在於,都一卦萬金了,她跑這地方擺什麽攤?


    能隨隨便便拿出萬金來算卦的,還需要如意街落腳嗎?


    哦對了,她擺攤的地方還是青樓門口。


    薑盈無奈搖搖頭,從儲物器中取出一盒明珠擺到她麵前:“我身上沒金,但這盒明珠,價值不下萬金之數。”


    樂玲瓏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萬金的金,是金額的金。”


    “說人話。”


    “一卦十萬上品靈石,不算滾蛋。”


    “怎麽又變成十萬了?”


    “十萬不是萬嗎?”


    “……那你倒是寫清楚啊。”


    樂玲瓏:“你不覺得這樣比較押韻?”


    薑盈忍不住嘴角抽搐,默默掏出一隻儲物袋推到她麵前:“我也不知道裏麵究竟有多少靈石,反正是掏空了一座靈礦才挖出來的,買你三卦。”


    樂玲瓏同樣看都沒看一眼,完全不感興趣:“我隻欠你一份人情,隻算一卦。”


    薑盈:“……我出了三份錢。”


    樂玲瓏再次將視線移到她臉上,目光中多了幾分意味深長:“如果不是因為你對我有恩,你就算出百萬靈石,也買不到我一卦。”


    “敢情還是我占便宜?”


    “不然呢?”


    “……”


    淡定,淡定。


    好歹是天下第一的命修,確實就是這麽值錢。


    薑盈深深吸口氣:“我一定要算三卦,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吧。”


    樂玲瓏涼涼看著她:“你知道上一個買我三卦的是誰嗎?”


    “誰?”


    “葉流雲。”


    “……”扯什麽蛋呢?葉流雲都死幾千年了,樂玲瓏最多三五百歲。


    剛吹完牛的樂玲瓏卻絲毫不心虛,順手拿起儲物袋放在手中掂了掂:“看在你對我有恩的份上,我可以勉為其難為你算一卦,你愛算不算。”


    合著掏空整整一座礦山的上品靈石,加上一份恩情,就隻夠算一卦的?


    可誰讓她是天下第一的命修呢?誰讓她有求於人呢?


    薑盈默默將那盒珍貴的南海明珠也推到了樂玲瓏麵前:“這盒珠子雖然不是什麽奇珍,做首飾卻極好。就當我送你的禮物,交個朋友。”


    樂玲瓏聽了這話詭異的打量她一眼,最後滿意地頷首:“嗯,看起來命挺長的,可以交個朋友試試。”


    “……你這說的什麽鬼話?”


    “我交朋友從來不在乎他修為如何,有無權勢,最重要是命長。”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如果我是你的話,此時應該要大擺筵席請客。”


    “你能不能說點人話?”


    “一個命修說你命長,就說明你的命真的很長。”樂玲瓏說著站起身,手一揮收起所有東西:“走吧,這流光城中有家酒樓味道不錯。我難得有個朋友萬裏迢迢來看我,你怎麽著也得請我吃頓飯。”


    薑盈這輩子都沒這麽無語過:“你也知道我萬裏迢迢來到流光城,不應該是你盡一盡地主之誼嗎?”


    樂玲瓏理直氣壯道:“白清瑤命人把我的用度全都扣光了,每日送到清秋殿的都是剩飯剩菜。我用那些東西盡地主之宜,禮貌嗎?”


    薑盈突然想起在金烏宮裏看到的情形,無奈歎口氣:“行吧,我萬裏迢迢來一趟,確實該請你吃頓飯。還想要什麽幹脆一並說了,就當我這個朋友送的見麵禮。”


    樂玲瓏似笑非笑:“怪不得世人都說你最會收買人心,我都快被你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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