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陳三在幹什麽?


    當時的他,正和藍月夜夜笙歌,因為要迷惑皮爺,拿下賭王大賽。


    夫妻倆都是為了對方,都是不得已而為之。


    而現在的陳三,正在返迴天津的路上,想起沈心茹,就心如刀絞,再看看副駕位置的藍月,五味雜陳。


    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蕉爺。


    從上海灘死裏逃生迴來了,帶著幾千萬銀票,還帶了一個二房。


    不僅帶來二房,還帶來了第二梯隊的嶽母和嶽父。


    怎麽交待啊?


    蕉爺,可以先瞞著,不讓藍月及其父母露麵。


    但沈心茹呢?


    顧不了那麽多了,先把茹茹救迴來再說!


    陳三爺的腦子還是清醒的:沈心茹活著,比任何事都重要!


    哪怕救迴沈心茹後,沈心茹打他罵他、和他決裂,他都能接受,隻要茹茹平安!


    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就像棍兒。


    棍兒的父母才是他最難以麵對的,還有棍兒的妹妹花兒。


    這一家子,對沈心茹有救命之恩,花兒把自己出嫁的衣服拿出來給沈心茹穿,何等的善良?


    陳三爺此刻方才明白,當初他帶著棍兒入賭行,錯了!錯了啊!


    再也迴不去了,痛得無法唿吸!


    迴程的路上,陳三爺幾次眼圈發紅,都是因為棍兒。


    藍月心裏明白,但她也不知該怎麽開解陳三爺,隻能將手搭在陳三爺手上,默默安慰。


    在徐州加了一次油,繼續往北開。


    那時沒有加油站,隻有煉油廠,大城市才有。


    很快,進了山東地界。


    但陳三爺並沒跟“山東王”韓大帥打招唿,也沒去拜訪。


    為何?


    因為他明事理,會辦事。


    他如果直接拿出一遝銀票,遞給韓大帥,韓大帥當然高興,沒準還會設宴和他探討一下足球怎麽踢才科學的問題。


    但這樣做,就錯了。


    你讓四姨太怎麽想?


    從始至終,都是四姨太穿針引線,現在你小子成功了,直接拜會韓大帥?越俎代庖,往上爬?


    陳三爺自幼混江湖,自然曉得這裏麵的門道。


    絕不能繞過四姨太。


    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把銀票給四姨太,讓四姨太交給她姐夫韓大帥。


    這樣,四姨太才有裏有麵。


    韓大帥當初為什麽幫陳三?還不是為了錢,軍餉?


    拿出一部分,給四姨太,讓四姨太把這個人情還上,功德圓滿。


    三兒,別的本事沒有,人情世故,特別通。


    從小跟著大流馬混,精通國人的處事方式。


    所以,陳三爺和鄭小俊就是拚了命地開啊,一路往北。


    又開了幾日,到了德州,買了幾隻燒雞,大家充饑,那時不叫扒雞,叫燒雞。


    “天下第一雞”,是後來才有的稱唿,當時人們隻知道德州燒雞好吃,沒有第一第二的概念。


    陳三爺開著車,藍月摘下一隻雞腿,喂陳三爺。


    藍月真的是把三爺當丈夫了,藍月越這樣,陳三爺越愧疚,雙重愧疚,對藍月愧疚,對沈心茹愧疚。


    最關鍵者,他害怕,莫名地害怕。


    他已冥冥之中感覺到,自己因為沾上賭博這個事,身上煞氣太重,所有對他投入感情的人,都沒好下場。


    無論是男女情,還是兄弟情,都完蛋,都得死。


    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他自己不怕死,老天就用愧疚和無情的打擊折磨他。


    一路顛簸,十餘天,終於到了天津衛。


    進城之前,鄭小俊和陳三爺把車燒了,這兩輛車就是禍害,絕不能進天津衛。


    在市郊,五人就打了黃包車,直奔市裏。


    已是黃昏,車夫不願意拉,變著法地要錢。


    陳三爺直接掏出幾顆大洋,丟給他們,他們立馬心悅誠服。


    沒人認出陳三爺,因為陳三爺戴了墨鏡,不戴不行,他這張臉在天津衛太熟了。


    大晚上,戴墨鏡,黑夜給了他一雙漆黑的眼睛,他卻要戴著墨鏡,尋找光明。


    到了租界,陳三爺下車,將幾枚大洋交給藍月:“你去馬路右側那個‘宏福客棧’定房間,我不能露麵,明白?”


    藍月點點頭:“明白!”


    陳三爺又走到鄭小俊跟前:“老兄,就此別過!大恩不言謝!”


    “行了!”鄭小俊笑道,“我走了!”


    鄭小俊轉頭就走,走了十幾步,突然駐足,迴頭道:“老弟,我感覺你的事……還沒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別客氣,隻管說!”


    陳三爺大為感動:“老兄!保重!沒事了!”


    鄭小俊轉身走掉。


    藍月已去定客棧房間,隻剩藍月的父母和陳三爺站在馬路上。


    老兩口都哆嗦了,南方人,來到北方,怕冷。


    差好幾個維度呢。


    深秋,天津衛大降溫,樹上已凝了一層霜。


    二老看了看陳三爺,不敢冒昧。


    陳三爺最怕的就是老頭和老太太,尤其是老太太,總讓他想起娘親,此刻見二老戰戰兢兢,忙道:“伯伯,嬸嬸,別著急,藍月馬上就會定好客棧,您二老暫住客棧,以後……我會安排。”


    老太太知道這個男的就是自己女兒的姘頭!


    瞧他這個德性,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天這麽黑,還戴個墨鏡,肯定是虧心事做多了,沒臉見人!


    把自己女兒弄到千裏之外的天津衛來了,我女兒藍月真傻!


    但老太太也沒法發作,隻得說:“先生貴姓啊?”


    走了一路,都不知道姑爺貴姓。


    “免貴,姓陳。”


    “哦,陳先生。”


    “不敢!嬸嬸,您叫我小陳就行。”


    還怪有禮貌得嘞。


    “你和藍月?”老太太終於忍不住了。


    “嬸嬸,藍月是個好姑娘。”陳三爺轉移話題。


    “我女兒,我當然知道!我是問你,你和藍月……”


    “房間訂好了!”藍月跑過來,“兩間!”


    老太太一看自己女兒眉飛色舞的樣子,就更堅定了猜測,兩間,還用問嗎,肯定是老頭老太太一間,女兒和這個小陳一間。


    “藍月!我有話對你說!”老太太臉一沉。


    甭管是賭場大亨,還是發牌荷官,在父母麵前,都得收起來,父母麵前沒有黑社會,隻有兒子和女兒。


    藍月趕忙湊過去:“阿媽娘,你說。”


    老太太和藍月咬耳朵:“他到底是誰?”


    藍月羞澀一笑:“他是……您姑爺。”


    老太太呃地一聲,心裏算踏實了,她知道自己姑爺不簡單,大晚上戴墨鏡,這個世上,隻有兩個人敢這麽幹:一個是瞎子阿炳,一個是自己姑爺。


    關鍵是阿炳創造了流芳百世的《二泉映月》,自己姑爺創造了什麽?


    況且阿炳愛嫖娼,常年帶梅毒,自己姑爺是不是也要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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