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已經被陳三爺徹底折服了,她本來就深深愛著陳三爺,相思病重症患者,陳三爺這一通運籌帷幄、排兵布陣,頗有周郎赤壁大戰的風采,更讓她情思迷離。


    她想一頭紮進陳三爺的懷裏,任憑陳三爺欺負。


    可陳三爺的心,始終在天津,在沈心茹的身上。


    五人又細細商量了一些細節,隨後,洗漱完畢,各自睡去。


    陳三爺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仰望窗外明月,不由地想起了第一次進入沈心茹小院的那一晚。


    那一晚的月亮,也是這麽圓,這麽亮。


    他知道自己是江湖浪子,一無所有,沈心茹接納了他,是鐵樹開花。


    他隻求一切順利,邁過刀山火海,穿過火鏖地獄,翻過大鐵圍山,與自己的真愛,執手相看,彼此溫暖。


    曇花一現,隻為韋陀。


    今生無悔,一笑千年。


    陳三爺正心酸地想著,突然,門咯吱一聲,藍月穿著睡衣進來了。


    陳三爺趕忙坐起來,把睡衣披上:“幹嗎啊?”


    藍月羞澀一笑:“我想……陪你睡。”


    夠直接!


    “我有老婆!”陳三爺說。


    “我不在乎!”


    “我還沒幹出業績,恐皮爺……”


    “你少放屁!你明知我們四個是來幹什麽的!”


    “藍月……”


    “你不喜歡我嗎?我不美嗎?你都看過我身子了!”


    陳三爺一陣糾結:“這個……其實吧……”


    “其實什麽啊?你別裝了!你喜歡我!你今天這一整天,都不敢正眼看我!”


    陳三爺無奈地一笑,思忖片刻,突然一拍大腿,喝道:“好!來吧!來呀!”


    藍月被陳三爺的狀態嚇了一跳,愣怔片刻:“來什麽啊?”


    “來呀?脫啊!脫光上來啊!e on ,baby!i really want to fuck you! ”陳三爺張開雙臂。


    直譯就是:來吧,寶貝,我真的很想“愛”你!


    藍月可是留過洋的,英語思維深入腦海,她完全能感覺到這話語中的語氣和情調,眉頭一皺,道:“怎麽這麽惡心呢?你能不能正經點?”


    “我很正經啊!來來來!反正我一個人漂泊在外,孤獨寂寞冷,不幹白不幹!”


    藍月怒道:“你把我當什麽了?”


    “沒當什麽啊?男歡女愛,各取所需,來嘛,別客氣!我迫不及待了!”


    藍月羞得麵紅耳赤,大怒:“shame on you!”——不要臉!


    “你看,我讓你來,你又不來,還罵我?!趕緊的吧!一會兒天亮了!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性起時,別耽誤時間了!”


    “i hate you!”——我恨你!藍月大吼一聲,摔門而去。


    陳三爺長籲一口氣,慢慢平靜下來,心道:總算躲過去了。


    他不想傷害藍月,更不能對不起沈心茹,他知道這種事,一旦有了第一次,後麵就是千萬次,到時候他就擇巴不清了,玫瑰的死,猶在眼前,他不想重蹈覆轍。


    夜深了,無法入寐,輾轉反側。


    突然,枕頭下傳來悉悉簌簌的響聲,好像什麽東西壓在枕頭下麵了。


    他趕忙起身,用手一摳,竟然是一張紙條?!


    誰塞的紙條呢?


    快速打開燈,低頭仔細一看,驚得魂飛魄散,上麵兩行字,第一行:沈心茹危在旦夕!


    第二行:有什麽話要帶給沈心茹,寫在紙條上!


    陳三爺倒吸冷氣,一陣哆嗦,單單“沈心茹”三個字,就讓他驚魂不定,更何況,危在旦夕!


    他下意識地看了看窗戶,疾奔過去,打開窗子,左右張望,沒有人!


    麗都酒店沒有露天陽台,不可能有人爬上來。


    而且,這是五樓!燕子李三也飛不進來!


    陳三爺心潮起伏不定,自己的媳婦,危在旦夕,這還了得嗎?!


    他就知道天津出事了!


    草、草、草!


    他心裏一陣咒罵。


    高度緊張,腿一直哆嗦,沈心茹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他對人間的最後一絲眷戀,也消失了。


    他會發瘋,會發狂,會大開殺戒!


    沈心茹,就是他的命!


    可轉念一想:會不會是皮爺和騷爺布的局?故意套我的話?


    他不敢賭,事關沈心茹,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自從來到上海,他就被“軟禁”了,失去了一切消息來源。


    這張紙條,是他和天津溝通的唯一渠道。


    來不及多想,他趕忙拿出鋼筆,趴在床頭櫃上,準備在紙條上寫出心語和對天津的安排。


    至於誰在枕頭下塞的紙條,這個神秘人,一定會出現!


    也許就在今晚,也許就是明天!


    這個神秘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他的屋子,塞下紙條,就必然會再次到來!


    隻是現在心急如焚,得趕快寫下心裏話,和沈心茹建立聯係。


    突然,梆、梆、梆,敲門聲又起。


    陳三爺警覺地將紙條塞入枕頭下,轉頭道:“誰呀?!”


    門外沒動靜。


    陳三爺走到門後,猛地把門打開。


    藍月眼含熱淚,楚楚可憐,站在眼前。


    藍月傷心了,剛才陳三爺一通胡噴,像個流氓一樣,把藍月當成了炮友,這是藍月最不能接受的。


    在藍月心裏,她和陳三爺的愛情,應該是純真的,無瑕的,盡管陳三爺和沈心茹結婚了,但後來者居上,她和陳三爺的愛,依然是人間最美的花朵。


    此時此刻,陳三爺必須穩住藍月,否則就沒法寫紙條了。


    念及於此,陳三爺上前一步,張開雙臂,把藍月摟在懷裏:“對不起,剛才我不該胡言亂語。”


    “我很賤嗎?”藍月抽泣著問。


    “不不!奈何七尺之軀已入贅,不敢胡思亂想!”


    陳三爺交底了,而且是自降身價,他的意思是說,我作為一個男的,入贅了,倒插門,娶了沈心茹,做了上門女婿,就不敢再胡思亂想了!


    入贅,在現在看來,似乎是某些男人夢寐以求的歸宿,但在清末民國,乃至整個封建社會,這都是男人的巨大恥辱!


    這種事,都搬不上台麵!丟人!


    但凡你有點本事,也不會倒插門,到女人府上當上門女婿!


    因為這裏麵涉及到傳宗接代的問題!


    上門女婿,將來生出來的孩子,不能隨父姓,得隨母姓!


    奇恥大辱!


    當時的人,沒學過生物學,不知道染色體,xy,就認姓氏!姓什麽,很關鍵!


    男人姓張,女人姓王,生出來的孩子如果姓王,那就意味著男方斷了香火。


    愧對祖宗!


    現在看來,還得秉承科學發展觀,破除迷信,姓什麽並不重要,關鍵是基因和染色體,他就是姓個王八羔子,也是你的種兒,姓什麽,無所謂啦。


    但在當時,不行。


    藍月大概明白了陳三爺的苦衷,擦擦淚,道:“我真的不在乎,隻要能和你在一起。說來,我並不比沈心茹晚,隻是你不知道。”


    陳三爺一驚:“什麽意思?”


    藍月嬌嗔道:“我早就觀察你了,從你第一次登上《津門報》,我就注意你了,我把你每篇報道,每張照片,都剪下來,悉心收藏,我對你的愛,不比沈心茹差!”


    完了!


    開辟鴻蒙,誰為情種?!


    一個是美玉無瑕,一個是閬苑奇葩!


    一個挑著擔,一個牽著馬!


    總之,必須在一起。


    陳三爺終於聽明白了:藍月,癡情已久!


    他現在就想捅自己兩刀!紮死自己算了!


    姑娘們一個個都眼瞎嗎,幹嘛喜歡一個流氓賭棍?


    我有這麽優秀嗎?


    要不是當年師姐收留了我,我就餓死在街頭了!


    要不是師父“大流馬”傳我“鵝幻”之術,我屁都不是!


    我就是鄉間的下裏巴,民間的土坷垃,一無是處,一文不值!


    我就是摘了仙人的果子,站在了巨人的肩頭,顯得光芒萬丈,其實嘞,扒下這層皮囊,陰暗無比!


    但現在,跟藍月解釋這些,沒用!


    她聽不進去。


    陳三爺隻能假意逢迎了,順著藍月往下說,否則,藍月不依不饒,陳三爺什麽時候才能迴到臥室,寫下紙條啊?


    陳三爺緊緊抱著藍月:“你聽好了,現在不是時候,你等我,好嗎?”


    藍月癡癡依依:“什麽時候?”


    陳三爺思忖片刻:“賭王大賽之後!”


    藍月心潮浮動,唿吸急促,胸脯起起伏伏:“my love, kiss me!”——親我!


    這句話怎麽像當初沈心茹說的那句話呢,她們懂英文的女子都喜歡這樣表達嗎?


    陳三爺來不及分析了,一低頭,吻在了藍月的香唇上。


    藍月身子一顫,雙腳踮起,迎合著陳三爺。


    藍月的小蠻腰是那麽地柔軟,陳三爺隔著她的睡衣,都能感覺到她的柔滑和熾熱。


    這是藍月無數次魂牽夢縈,夢裏見到的情景,一朝夢想成真,香淚無聲滴落。


    這也是陳三爺吻的第四個女人。


    第一個是沈心茹,第二個四姨太,第三個是甜甜,一個是真愛,一個是生離死別,一個是逢場作戲,現在,對藍月的吻,他解釋不清了。


    沒法用語言表達。


    既是逢場作戲,似乎又不太像,藍月太美了,肌膚如脂,身體柔軟,每一寸肌膚,都散發著芬芳,摟著這個女人,就像摟著一塊璞玉。


    關鍵她有才,美女有才,魅力倍增。


    突然他激靈一下,立馬清醒,不行!不行!我老婆還在天津等著我呢!我這是在這裏幹球呢?!


    我老婆挺著個大肚子,危在旦夕,我還在這兒親嘴,我還是人嗎?!


    陳三爺瞬間冷靜下來,斷開了嘴唇的鏈接,雙手按在藍月的肩頭:“你相信我嗎?”


    藍月一愣:“我……相信。”


    “迴屋睡覺!我自有安排!”


    藍月低頭不語。


    陳三爺搖晃著她的身子:“藍月,藍月!你聽我說!眼下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完不成皮爺的任務,一切都是虛幻泡影!”


    藍月點點頭:“我懂!”


    陳三爺懇切地說:“給我一個機會!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好嗎?”


    “為你,還是為我?”


    “你和我!我說到做到!”


    藍月眼睛一亮:“不反悔?”


    “不反悔!”


    藍月莞爾一笑,伸出食指,戳了戳陳三爺的胸口:“記住你今天的話,敢食言,哼哼!”


    說完,轉身離開衛生間,迴自己臥室睡覺了。


    陳三爺如釋重負。


    出了一身大汗啊!


    本來就是夏天,熱,加上緊張激動,大汗百流。


    把門關了,從裏麵上了鎖,又側身聽了聽,確認門外無人,迴到床頭,拿起鋼筆,在紙條上顫顫抖抖寫下:


    吾妻見字如晤:


    尚安否?千絲萬縷,輕重緩急,擇其最要告之!


    吾日夜思念,祈福平安!


    寫完後,陳三爺眼睛濕潤了,他知道天津的局勢不容樂觀,否則紙條上就不會出現“沈心茹危在旦夕”的字跡了,這就意味著蕉爺這個老丈人,罩不住了!


    可憐吾妻沈心茹,最不願意和江湖打交道的人,也被逼上了絕路!


    陳三爺雙眼一閉,淚水滑落,滴在紙條上。


    他趕忙擦了擦,把紙條疊好,放入枕下。


    現在,他就期盼那個神秘人立馬到來,最好是像孫悟空一樣,突然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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