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浪自從來到保定,就靠金錢和美色抱上了軍閥郭撼山的大腿,二人兄弟相稱,彼此利用。


    現在白小浪捅下這麽大的婁子,郭撼山再不清理門戶,就要沾包了。


    都知道白小浪背後的人是郭撼山,現在白小浪的伎倆全被陳三爺戳穿了,郭撼山再不表態,那就說明二人是同謀!


    這才是郭撼山最生氣的地方。


    郭撼山也好賭牌,經常去白小浪的場子賭,但每次都是輸,輸的很多,雖然每次白小浪都會把銀票送迴來,郭撼山倍感兄弟情誼之深,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現在明白了,合著你是用我的錢,來孝敬我,羊毛出在我身上,你還弄個你仗義?


    白小浪的聰明之處,就是他作為一個局外人,把局內人耍了!


    白小浪的失敗之處,就是他做事太絕了,沒留後路,聰明反被聰明誤!


    白小浪的可悲之處,就是他遇到了陳三爺!


    既生浪,何生三?


    如果沒有陳三爺,白小浪十年之內不會倒台,他會是直隸第一首富!


    陳三爺就是他命運的終結者,報應的結算師,來索命了!


    大局落幕,硝煙散盡。


    血色凝固,萬籟無聲。


    郭撼山作為保定瓢把子,軍界一把手,要盡地主之誼,當晚在保定“鼎泰樓”大擺筵席,款待各路英豪。


    所有花銷,自掏腰包。


    這是給自己往迴找麵子。


    也是討好各路好漢,更是取悅當天來的中外記者。


    這場盛世賭局,必然是連篇累牘,大肆報道。


    他可不想戴一個幕後主使者的帽子!


    問題是,他真的不知道白小浪耍的貓膩,他也被白小浪騙了!


    這口黑鍋,可背不得!


    陳三爺,會辦事,宴席期間,悄悄把郭撼山拽到一旁,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掏出一張百萬銀票,遞給郭撼山:“郭司令!天不藏奸,高風亮節!我服您!”


    郭撼山眼望銀票,一陣懵懂:“陳三兄弟,這是何意?”


    陳三爺嗬嗬一笑:“兄弟此番來保定府,全是被逼無奈,郭司令不護短,清理門戶,兄弟心服口服!山不轉水轉,以後咱道上,共同走著!今天這番花銷,算是小弟的,剩下的錢,給郭司令買酒喝!”


    郭撼山假裝推辭:“不行——到了我的地界,怎麽能讓兄弟花錢?”


    陳三爺笑道:“哥哥不收,就是嫌少!哥哥把守都南重鎮,護國安民,屈尊下架,觀草民賭局,陳三實感萬幸!陳三就是再蹦躂,也是哥哥麾下草民,賭場千術,不過鏡花水月,哥哥從戎躍馬,為天下社稷計,才是偉丈夫!”


    哎吆臥槽!這個馬屁拍得,啪啪的!


    郭撼山都不好意思了,一個吃喝嫖賭的土軍閥,愣是給說成了出將入相的定海神針,明明知道是客套話,但聽起來就是舒服啊。


    郭撼山哈哈大笑:“陳三啊,相見恨晚!”


    “哥哥收了這買酒錢!就是拿陳三當自家兄弟了!”


    郭撼山仰天大笑,接過銀票:“得嘞!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陳三爺越來越油滑了,這種事,他以前都懶得幹,不屑於幹,但他深知,郭撼山得罪不得,別看郭撼山嘻嘻哈哈,兩槍幹掉了白小浪,可他心裏的恨,陳三爺很明白。


    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除掉了白小浪,誰再給郭撼山進貢?


    保定離天津這麽近,陳三爺的仇人已經夠多了,他不想再結仇家了。


    沈心茹這個月身上沒來,應該是懷孕了,陳三爺也期許自己的血脈降生,他是陳家唯一的一根苗,這個香火不能斷。


    算命先生說過,他命獨,十裏不見苗,八裏不長草,他命中無子。


    作為一個在傳統綱常倫理、忠孝禮義氛圍裏長大的男人,他和其他人一樣,希望看到自己的後代。


    他害怕了。


    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才能平複這些江湖爭鬥,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斬斷這些恩愛情仇。


    可時間催人,他的愛人沈心茹本來就是一個軟肋,現在他的孩子在愛人的肚子裏漸漸長大,越發緊張。


    二十年浪裏浮萍,三十載潦草人生,拳拳之誌終化無聲歎息,風花雪月俱是虛幻泡影。


    歲月凝固了悲傷,時空鑄就了傷疤,血肉之軀漸行漸老,年輕靈魂行將就木。


    人未老,心已衰,浪子迴頭,已無歸路!


    酒宴上,軍閥、賭徒、黑白兩道,頻頻舉杯,彈冠相慶,陳三爺向蕉爺打了個招唿,又在四姨太耳畔說了兩句,在一個士兵的引領下,徑直奔向白小浪生前的府邸。


    這裏關押著馬文妹。


    這才是他來保定的初衷。‘


    白小浪被擊斃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馬文妹徹底安全了。


    況且還有上海青紅幫的人坐鎮,他隻是不敢貿然見馬文妹,想見,又忐忑,始終猶豫。


    因為他讓馬文妹傷心欲絕,他擊斃了馬文妹的親生父親——老華爺!


    他不知如何麵對馬文妹——這個在他八歲時,就收留了他,把他像親兒子一樣帶大的女人。


    沒有馬文妹,就沒有陳三爺。


    青春期的躁動,那隻是人生樂章中的一個音符,後來他想明白了,他對馬文妹的感情,是依賴,不是男歡女愛。


    他隻是離不開馬文妹。


    馬文妹既是母親般的存在,又是姐姐般的體貼。


    作為一個男人,他排他性地拒絕一切男人接近馬文妹。


    所以,後來馬文妹結婚了,成了他離開大劉雜技團的直接促發原因。


    他後悔了,但後悔無濟,新的人生軌跡已經開啟了,時光不可倒流。


    他邁著沉重的步伐,來到關押馬文妹的後堂牢房。


    當兵的說:“就在裏麵!”


    陳三爺給了當兵的幾顆大洋:“有勞兄弟了,你迴去吧!”


    當兵的差點樂死,這是他應該做的,現在陳三爺給他大洋,他都想脫了軍裝,追隨陳三爺。


    當兵的離去後,陳三爺默默走進那間牢房。


    一進門,透著柵欄,就看到馬文妹頭發蓬鬆,表情失落地坐在草席上。


    陳三爺心如刀絞,輕輕喊了一句:“師姐……”


    馬文妹都麻木了,以為幻聽了,慢慢轉過頭來,驀地,緩過神來:“三兒?!”


    陳三爺打開牢門,撲過去,噗通跪倒在馬文妹麵前:“陳三來晚了!師姐受苦了!受苦了……”


    說罷,淚如雨下。


    馬文妹緊緊抱住陳三爺,一句話不說,簌簌流淚,右手一直捶打著陳三爺的後背,恨不得把陳三爺打死,有感動、有悲傷、有無奈、有怨恨。


    姐弟倆抱頭痛哭,無言以對。


    馬文妹恨死陳三了,又愛死陳三了,愛恨交織!


    這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卻給了她最大的痛苦!


    不用猜,陳三一定是冒著生命危險,擺平一切,才跪倒她麵前!


    在她最無望的時刻,還是她一手帶大的陳三舍命救了她!


    恨不起來,也愛不起來,就像冰霜遇到火,火熄了,冰化了。


    但火溫暖了冰,冰消融了火。


    陰陽交織,成了易經第六十三卦:水火既濟。


    突然,馬文妹目露兇光:“三兒,給我殺一個人!”


    陳三爺身子一震:“誰?”


    “你的好兄弟,鐵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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