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岸桃花紅錦英,


    夾堤楊柳綠絲輕。


    遙看白鷺窺魚處,


    衝破平湖一點青!


    世間的事,總是由靜致動,猝然爆發。


    宛若禪宗,壁立千仞,見性成佛!


    翌日清晨,龍海升和小諸葛、白小浪商量一番,托中間人胡八爺去倫敦教會醫院遞了個口信。


    大痞子談判,總得有中間人斡旋。


    胡八爺在天津衛號稱“不倒翁”,有“老好人”的美譽。


    幫派對抗的緩衝帶,黑白兩道的潤滑劑。


    胡八爺來到倫敦教會醫院,四樓418室,見到了奄奄一息的蕉爺。


    胡八爺輕聲道:“蕉爺,龍海升托我過來給您遞個信,他說想見您一麵,有要事相商。”


    蕉老二躺在病床上,用盡全力,顫顫抖抖舉起胳膊,又放下了。


    這個肢體語言一般人看不懂,同意啊,還是不同意啊?


    一旁的師爺孔麒麟說道:“蕉爺同意了。”


    胡八爺趕忙說:“好的,蕉爺,我這就把話傳過去。您好好休息。”


    胡八爺下樓,走出醫院,命令司機開車,來到龍海升的小洋樓。


    “蕉爺同意了。”胡八爺對龍海升說。


    龍海升總算鬆了一口氣,亢奮地一拱手:“謝謝八爺!這個人情我記下了,以後咱道上慢慢走著!”


    胡八爺嗬嗬一笑:“三爺,老朋友了,何必這麽客氣?”


    龍海升笑道:“八爺稍等,我跟兄弟們商議一下,一會兒咱就出發。”


    胡八爺點點頭:“好。”


    龍海升轉頭對屋內喊了一句:“爽啊,給八爺沏茶!”


    柳爽走出來:“好的,主人。”


    龍海升快步走下樓梯,來到地下室。


    小諸葛和白小浪湊過來:“怎麽樣?”


    龍海升點點頭:“蕉老二同意了!”


    三人轉頭一望渾身血漬、幾乎昏迷的陳三爺,一起陰笑起來。


    小諸葛想了想,道:“多帶點弟兄過去,以防萬一,小刀會全體弟兄整裝待命,都在後院等著呢!”


    龍海升搖搖頭:“咱是去談判,不是火並,弄二百多人過去,蕉老二都不一定見我!”


    白小浪說道:“五哥放心,我一個人陪表哥去就行!”


    小諸葛思忖片刻:“還是帶點人吧。”


    龍海升想了想:“就十個人吧!有個排麵就行了!”


    小諸葛點點頭:“三哥,我會帶其他所有兄弟在醫院後麵的藥廠埋伏,但凡有異樣,您在窗戶裏給個信號,我們立馬衝進去!”


    龍海升拍拍小諸葛的肩膀:“好!”


    巳時許,四輛汽車從五大道緩緩開出。


    第一輛車是胡八爺的,他是和事佬,打頭陣。


    第二輛車是龍海升和白小浪的,後備箱裏塞著陳三爺。


    第三輛車和第四輛車是負責警衛的,車上坐的都是龍海升的鐵血打手,得力幹將。


    很快,來到了倫敦教會醫院門前。


    這是天津第一所西醫醫院,當年洋務運動時,由李鴻章主持建立。


    龍海升透過車窗一看,謔,戒備森嚴,看來蕉老二也擔心有人來醫院補刀。


    蕉爺的護衛把醫院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烏泱泱,大概上百人。


    還有警察廳和巡捕房的人,黑白兩道都到了。


    龍海升不敢直接下車,生怕引起騷亂。


    胡八爺先下車,和門口的警察打了個招唿,又和蕉爺的人溝通了一下。


    蕉爺的人這才閃出一條道,龍海升的車子緩緩開進了醫院大院。


    胡八爺的車也跟了進去。


    另外兩輛車,被留在了大門外。


    病房區樓下,胡八爺和龍海升的車停穩,胡八爺鑽進了龍海升的車子:“三爺,我先上去知會一聲!”


    龍海升點點頭,鼻尖都冒汗了,他也緊張。


    胡八爺快步上樓,很快返迴來了:“三爺,跟我上去吧!”


    白小浪忙說:“我也上去!”


    胡八爺道:“這絕對不行!樓梯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你進去,很容易爆發衝突!蕉爺說了,隻允許龍三爺一個人上去!”


    白小浪怒道:“我表哥一個人上去,出了危險怎麽辦?”


    胡八爺嗬嗬一笑:“後生!你當我胡八爺是騾子的基巴——擺設嗎?叫我來幹什麽的?”


    龍海升點點頭:“有八爺在,沒事。”


    龍海升下車,和胡八爺走了進去。


    進入大廳時,又經過了一番搜身,安保人員確定龍海升和胡八爺身上都沒帶武器,這才放行。


    龍海升和胡八爺來到四樓418室門前,又經曆了一輪搜身,這才推門而入。


    胡八爺摘下禮帽,彎腰致禮:“蕉爺,龍三爺來了。”


    蕉老二躺在病床上,勉強抬了抬手。


    龍海升一看這個狀況,心下一樂:蕉老二啊,你也有今天啊。


    再瞅瞅旁邊,師爺孔麒麟一臉嚴肅站在床側。


    龍海升趕忙一抱拳:“蕉爺,晚輩龍海升,看望您來了。”


    蕉爺輕輕地揮揮手。


    龍海升一愣:不能說話了,隻能靠肢體語言溝通,不知道他啥意思啊,這是要把我轟出去嗎?


    孔麒麟道:“龍先生,蕉爺請您坐。”


    龍海升一個愣怔:“哦,好,好。”趕忙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孔麒麟又對胡八爺說:“八爺,您也坐吧。”


    胡八爺一撩長衫,坐在了龍海升一旁。


    龍海升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蕉爺,晚輩知道,這麽多年,我們有矛盾,紅過臉,也死過人。如果說這個世間,有一種仇化不掉,那一定是血仇,但晚輩始終銘記一句話,冤家宜解不宜結。所以,今天,我來了,帶著誠意,和您談點事。”


    孔麒麟一瞪眼:“龍海升!你什麽意思?趁火打劫?”


    龍海升眼神犀利:“孔師爺,明人不說暗話,我今天來,就是談點條件!”


    孔麒麟怒道:“你有什麽資格談條件?就憑你小刀會那些蝦兵蟹將?蕉爺雖然貴體欠安,但動動手指頭,天津衛照樣得翻天!”


    胡八爺一看火藥味太濃了,忙說:“師爺,師爺,冷靜,冷靜!龍先生,你說話,也別這麽衝!今天雙方給我薄麵,才坐在一起,這個屋子裏,就咱們四個,有什麽話,大家敞開說,但別動怒。”


    龍海升哼哼一笑:“我可以給蕉爺提供一份厚禮,蕉爺收下這份厚禮,我和蕉爺冰釋前嫌,同時,蕉爺也得給我迴一份禮……”


    孔麒麟嗬嗬一笑:“龍先生,你能提供什麽厚禮?金錢,美女?你龍海升有的,蕉爺一樣也不缺!你如果能提供個總統職位,蕉爺沒準會感興趣。”


    龍海升冷冷一笑:“我這份厚禮,是個活人!”


    “活人?”


    “陳三!”


    孔麒麟身子一震。


    一直沒動靜的蕉爺,此刻在病床上身子一陣顫抖,恨不得從床上爬起來。


    無奈四肢不給力,顫抖了一會兒,又消停了。


    孔麒麟死死盯著龍海升,語氣急迫:“陳三在哪兒?”


    龍海升微微一笑:“師爺,我送給蕉爺這份大禮,蕉爺送給我什麽?”


    孔麒麟附下身,在蕉老二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


    蕉老二用手指尖,點了點孔麒麟的手背。


    孔麒麟一抬頭:“你交出陳三,蕉爺答應把英租界、日租界的場子都讓給你!從此不再參與賭場的事!”


    龍海升搖搖頭:“不夠。”


    孔麒麟一愣:“龍海升,過分了吧?”


    屋內陷入短暫的寂靜。


    蕉老二突然咳嗽了兩聲,嗓子裏咕嚕一聲,咽下了一口痰。


    龍海升都怕他突然死過去,得抓緊時間了:“蕉爺,晚輩還想要一點港口的通商權,您吃肉,我喝湯,巴西咖啡豆這條線,是不是可以讓給小弟?”


    “龍海升!”孔麒麟大喝一聲。


    胡八爺趕忙勸慰:“師爺,師爺,別衝動,聽聽蕉爺的意思。”


    蕉爺一點動靜都沒有,悄無聲息。


    龍海升懷疑他是不是氣死了。


    突然,蕉爺抬起了右手,往下一指。


    孔麒麟悲傷地說:“蕉爺!您……”


    蕉爺堅定地把手指放在了孔麒麟的手背上。


    孔麒麟點點頭,抬頭對龍海升怒道:“蕉爺答應你了!”


    “還有……”龍海升冷冷一笑。


    孔麒麟勃然大怒:“你沒完了?你再敢放一個屁,你看看你今天能不能走出這家醫院!”


    胡八爺趕忙站起來:“師爺,息怒,息怒!”一轉身,對龍海升說,“海升!你有點過分了!差不多就行了!”


    龍海升也站了起來,掃視三人:“龍某今天既然來了,就要把心裏的話都亮出來!我接下來這個要求,蕉爺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孔麒麟噌地掏出腰間配槍,一下頂在了龍海升的額頭:“你再敢說一個字?”


    龍海升一臉鎮靜:“我要沈心茹!”


    孔麒麟打開保險,扣動扳機:“我斃了你!”


    胡八爺慌忙衝到二人中間,將二人分開:“還給不給我這個中間人一點麵子?有沒有把我胡八爺放在眼裏?”


    龍海升瞥了二人一眼,冷冷一笑:“我說我要沈心茹,這句話,隻有蕉爺能聽懂!蕉爺欠我龍家兩條人命!我要沈心茹,就是勾了這筆血債!血債變血親,從此,我和蕉爺是一家人!也隻有這樣,才對得起我死去的大哥和二哥!”


    “龍海升,你瘋了!”孔麒麟咬牙切齒。


    “瘋不瘋,蕉爺心裏明白!這是保護沈心茹最好的方式!她成了我的女人,沒人敢動她!她不做我的女人,我第一個殺她!況且,除了我龍海升,天津衛還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沈心茹?蕉爺心裏清楚!”


    蕉爺慢慢抬起了右手,手指向下,徐徐放下。


    孔麒麟落淚了:“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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