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完消息，江洵生放下手機，開始看著下場戲的台詞。還沒看上兩排，他左邊的小演員一聲“我靠”的驚唿，江洵生和周圍一眾工作人員迴頭望去，小演員驚訝得大張著嘴，將手機屏幕反過來後指了指手機，半晌都沒說出來話，好半天才找迴聲帶似的，說，“......呂珩，被抓了。”江洵生打開微博，呂珩的大名赤裸裸地掛在熱搜。#呂珩因涉嫌強奸罪已被警方刑事拘留“這就拘留了？”“......效率也太高了。”“前幾天他工作室不還發澄清呢......”“別說前幾天了，就中午我吃飯的時候，都還有喜歡他的粉絲到處拿著他的工作室澄清公文澄清呢。”周遭的討論聲越來越大。江洵生點進話題，看見了北市警方一小時前發布的通報。往下劃，熱門裏其中一條帖子，配圖甚至還是呂珩被警方帶走的背影。旁邊的丁南也點開了微博，詳細看完通告內容，丁南興奮得從椅子上蹦起來，但還是記得壓低了自己的音量，“哥！他總算被製裁了！”-匆匆一眼，江洵生放下手機繼續拍攝。下午五點半，結束天黑前的拍攝後，和工作人員告別，江洵生朝片場外走去。在這個取景點拍攝時，傅呈每次來接他吃飯，車都停在同一個地方。果不其然，在老位置看見傅呈的車後，江洵生直接打開車門上了車。“到很久了？”江洵生問。傅呈：“剛到，正準備給你發定位。但沒想到，定位還沒發你已經找到了。”江洵生：“因為你每次都把車停在這裏。”踩下油門，傅呈把車開出。因為還需要給妝造、開拍前準備工作預留時間，兩人實際能一起吃飯的時間並不足兩小時，傅呈就近訂了餐館，十分鍾車程就到了地方。進入包間點完單，傅呈問，“看新聞了嗎？”“看了，”江洵生道，“總算是給他繩之以法了，不過，怎麽會這麽快？”“本來沒那麽快的。”傅呈道。江洵生：“什麽意思？”呂珩一案，警方正式立案後就進入了爭分奪秒地偵查。在博恆的推波助瀾下，輿論在互聯網徹底發酵，鋪天蓋地的熱議襲來，網友的討論不僅沒有下降的跡象，反而愈發激烈。而也正是在這樣的大規模聲討下，很多受害人鼓足了勇氣，警方接到了越來越多的報案，不到一周時間，和警方取得聯係的受害人已超整整十位。不過，真正讓警方直接對呂珩進行了刑事拘留的關鍵性證據，並不在此。傅呈熟練地給江洵生倒了杯水，“上午，有個女孩帶著一段錄音去了公安局。”“錄音？”江洵生問。傅呈解釋：“她也是被呂珩侵犯過的受害者之一，巧合的是，在呂珩對她實施侵犯行為之前，她正在和自己的好朋友通話。呂珩將她從飯局帶走時，她和好朋友的通話沒來得及掛斷，她的好朋友很聰明，在她這邊聲音出現不對勁後，沒說話沒掛斷，選擇了錄音保留證據。”江洵生一愣。“她之前嚐試過報警，但每次都被呂致華壓了下來，還威脅過她不少次，所以她一直沒敢把這段錄音給出去，她怕被逼著刪掉錄音。除了她本人和她的那位好朋友，沒有人知道這段錄音的存在。直到前幾天，第一次有關呂珩性侵的話題被放到網絡上，她通過帖子認識了也被呂珩侵犯過的其中一位已報案的受害者，知道了博恆在背後推著這件事，一而再再而三地確保博恆在這件事上可信後，才又鼓起勇氣找了警方，給了這個錄音。”傅呈簡單總結道。服務員敲響包間門，推著餐車進入包間。菜依次上齊，服務員離開後，傅呈又道，“其實已經足夠定罪他強奸了，隻不過他的實際行為遠比現階段證據所能反應的性質嚴重，還需要很長時間給警方去調查，以便能有更多的證據去證明他的嚴重犯罪事實。之後的程序，我會派人盯著，不會給呂致華呂鴻永顛倒黑白的機會，唯一能發生變動的，隻關乎他需要在裏麵蹲多久。不過想來，呂致華也很難有這樣的機會了。”江洵生抬眼，聽見傅呈繼續道，“他眼下，應該先多操心自己公司的運營情況，因為不需要太久，他的資金運轉就要出問題了。”飯吃完，傅呈又把江洵生送迴劇組。迴程的途中道路緩行，車開開停停，踩下一個較久的刹車後，傅呈問，“最近在拍些什麽劇情？”江洵生偏頭看著這個，“怎麽突然問這個？”傅呈輕聲道：“幫你找迴一點拍攝的狀態，別總想著呂珩的事兒了，這件事結束了。”“嗯。”應聲後，江洵生很快將記憶定位在自己下午最後的拍攝，像背書似的道，“這段時間的拍攝，其實主要就是兩個部分，一是講馬橋這個角色是如何徹底走上的歪路，二是講馬橋已經手握黑惡勢力命脈後，在縣城唿風喚雨。徹底走上歪路的前因，我之前跟你說過，就是他的青梅竹馬被家暴，他想報仇，就去找了那個試圖栽培他當接班人的前老大，用了他的人脈報仇後，一去不複返。至於在縣城唿風喚雨，就是些常規的殺人不眨眼。”緩行稍有改善，不過車往前還沒開出去幾百米又遇上了一個超長紅燈，看了眼江洵生沒換下的衣服，傅呈猜道，“現在在拍攝的，是他如何走上歪路的劇情？”江洵生嗯了一聲，“怎麽猜到的？”“衣服材質比較差？”傅呈推理道。江洵生認真道：“他變成黑惡勢力老大後，為掩人耳目，穿得也很簡陋。”“是嗎？”傅呈道。江洵生：“是的，直觀的差別其實是年齡，當上老大後他已經不年輕了，化妝師一般會給我畫老一點。”傅呈點頭：“原來如此。”“一會的夜戲，就是他為青梅竹馬報仇，把青梅竹馬現在的丈夫殺了後的分屍現場。”江洵生說。傅呈：“分屍現場？”“嗯，”江洵生說，“略顯血腥暴力。”傅呈問：“這可是你第二次分屍了。”聽見傅呈的話，江洵生先是一怔，隨後才想起來《明潮暗湧》裏，自己那個家暴男殺人犯的跑龍套角色，也有過分屍的情節，“《明潮暗湧》你也看了？什麽時候看的？”傅呈：“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看不出來，傅總原來這麽重口。”江洵生道。見江洵生總算不像背書了，傅呈很輕一笑：“也許是因為，注意力不在那上麵？”迴味過來這句話的潛藏含義，江洵生沒再說話，很久才哦一聲。到達片場和傅呈告別，江洵生到化妝棚下讓化妝師進行了簡單補妝。補妝結束，江洵生拿著劇本到棚下等開拍，看了兩頁劇本後，他才想起來這場戲主分屍，少得可憐的幾句台詞他也早已爛熟於心，於是江洵生又一次打開了微博。一眼望過去，呂珩的相關詞條仍然掛在熱搜前排。#呂珩因涉嫌強奸罪已被警方刑事拘留#呂珩曾妄圖性侵某千萬級網紅未遂#多名網紅素人聯合曝光呂珩在性侵上屬慣犯#與警方聯係的受害人已超十人......短短幾小時時間，呂珩宛如過街老鼠般吸引了全網的唾罵。江洵生手指在熱搜上輕輕一劃，呂珩一人霸占了近一半，正想退出時，江洵生在熱搜後排瞥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呂珩秦薑江洵生一點進去，就看見了一段監控錄像。錄像裏的裝潢很有特色，即便江洵生隻去過一次，也一眼便認出了這是那個他和呂珩打過一架的會所廁所門口。視頻開始沒兩秒，畫麵裏就出現了人影。隻見一個男人拉著一個跌跌撞撞的女人直奔進廁所，整個過程，女人的掙紮被拍得清清楚楚。廁所門被鎖上後，錄像開始二倍速，在第二個人影出現時，錄像恢複原倍速，畫麵裏的男生從樓梯間下來，踹向廁所門，他衝進去沒多久後，廁所外就圍滿了人。錄像又被調至二倍速，沒過太久，二倍速恢複原速時，踹門的男生拉著女人，從人群裏擠了出去，離開監控範圍。目光聚集在文案，江洵生一滯。【當時沒敢放出來的，其實江洵生真的很無辜。當時他之所以和那個叫秦薑的網紅走出會所，是因為呂珩想強奸秦薑，他把秦薑救了帶著秦薑離開會所，才會有幾年前的那段錄像，他和秦薑真就這麽點接觸而已，沒曾想還能喜當爹好幾年。】熱評第一：【朋友是圈內人，博主說的是真話。而且更戲劇的是，當時秦薑懷的孩子，是呂珩的。江洵生也算是沉冤昭雪了。】第44章 憋不住一點！呂珩一事在網絡上又發酵了整整一周，熱度才稍有平息的跡象。但江洵生自從“呂珩被抓”當天點開過微博淺淺圍觀後，就再沒關注過事件走向。不過耐不住事件太惡劣討論度太高影響力太大，他還是會時不時從丁南或身邊工作人員的嘴裏了解到事件後續。譬如呂珩其實有同夥，他的好幾個工作人員都有包庇犯罪的嫌疑，其中經紀人在性侵一案上參與度極高，於是逮捕呂珩後的第三天，呂珩工作室近三分之一的工作人員也都緊隨其後被逮捕。以及，警方通過恢複呂珩及其工作人員的通訊、傳輸記錄等，收集到了新的直接犯罪證據，諸如此類數不勝數，調查持續進行中。與此同時，劇組的拍攝工作依舊按部就班。馬橋青澀時期的拍攝已經結束，近期在拍攝的都是他接手黑惡勢力後在縣城背地裏的唿風喚雨。晚上十一點，片場燈火通明。這場戲講述的，是某個月黑風高的縣城夜晚，馬橋第一次麵對外人卸下了偽裝。廢棄廠區裏，批發市場新上任的老板被踹在地上，幾個小弟圍著人揍個不停，把人揍暈後又澆醒繼續，打了半個多小時，人早就神誌不清臉腫得對不上名字。馬橋就坐在對麵的太師椅上聽著。打這人的原因倒也簡單，高丹兒去進貨，這老板看高丹兒長得俏，丈夫又是個眼瞎的，試圖把高丹兒帶到自己家裏猥褻。鏡頭正對著江洵生的臉，郭誌武在拍近景。江洵生這會兒是閉著眼的，輕晃著頭，所表演的狀態是享受批發市場老板的慘叫和求饒。片刻，郭誌武在監控器後舉起對講，“台詞。”江洵生睜開眼，空洞的眼神裏能讀出狠戾和不滿，“怎麽沒聲了？”“老大，又暈過去了。”旁邊的工作人員毫無感情地對著詞。江洵生嘴角輕輕一勾，語氣輕描淡寫，“燒盆沸水，澆醒了告訴他，再暈就沒有醒來的機會了。”“卡”郭誌武仍然舉著對講，“很完美啊，特別完美。來，休息十分鍾，再拍個全景今天就收工了。”話音落下，片場各組工作人員開始按照拍前設計挪動工具。十分鍾休息時間到，江洵生把水杯遞給丁南，又坐迴了太師椅，燈光打在他的側方。這個鏡頭拍的是側麵全景，左邊是坐著悠閑自在的馬橋，右邊是一盆冒著熱氣的沸水澆下，四肢掙紮伴隨著慘絕人寰的叫聲。這一幕在鏡頭裏隻有人物的黑影輪廓，但無論是構圖光影還是黑與白的隱喻，都值得細細品味。拍攝結束。江洵生起身，照例謝過各組老師，一路謝到丁南旁邊，兩人收拾著東西離開片場，往酒店奔。片場離酒店不遠，也就十來分鍾車程。一上車，江洵生就把手機掏了出來，給傅呈發了微信。-江洵生：準時收工！-傅呈：嗯，我也剛好處理完最後一點工作。-江洵生：你洗漱了嗎？-傅呈：正準備。-江洵生：那我迴去迅速卸妝洗澡，爭取在你入睡前達成視頻指標[衝]。傅呈那頭沒有秒迴，大概過了十來秒，江洵生才收到傅呈的迴複。是條語音，水流聲充當著背景音，“不著急，我等你。”這是兩人前些日子達成的共識。隻要江洵生沒有大夜戲，傅呈也沒能抽出一起吃飯的時間，兩人就在睡前花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打視頻，閑聊也好埋頭各自忙碌也好，隻要能一起度過一段時間就好。到酒店後，江洵生火速卸妝洗澡，一通操作結束，江洵生又去洗了中午送餐小哥順便送來的一提葡萄，裝盤放在床頭櫃，抱著劇本上床後，江洵生撥通了視頻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