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行漸深。


    那輪彎月掛上夜空的最高處,星星困倦的直眨眼睛,就好像地上的人。


    不多會兒,三口大鐵鍋裏的藥終於是熬好了。


    牛村長的夫人累了一天,早就歇息去了,臨睡前讓大家夥兒需要用什麽,拿什麽,所以他們才如此不客氣。


    沈未閑在牛夫人的廚房裏找到了一把大鐵勺,衝著等著的村民道,“各位鄉親父老叔伯兄弟們,你們排個隊,藥好了,可以盛了。”


    “好嘞,大家排排隊。”


    “家裏人多的話,大家先送迴去,迴頭再來一趟也是一樣的。”阿花幫著沈未閑說道。


    一碗藥來之不易,沒必要拿多份,免得灑了就浪費了。


    一鍋藥很快便見了底,每個人端著兩碗藥向家裏送去。


    等家裏的人喝了,又迴來再裝給沒喝的家人。


    “阿花姐,我想著給沒來的那位大哥送一下藥,逝者已逝,但生者還是需要好好的活著。”


    “我去吧!”阿牛從家裏送完藥迴來,正好聽到沈未閑說話。


    阿花跟著道,“阿牛哥,我和你一起。”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阿牛點頭應下,“嗯。”


    兩人端著四碗藥便給人送去了,隻留下沈未閑一個人。


    看著他們如膠似漆的背影,獨自在這蒼茫的月下,沈未閑開始有些想念在鬼嶺裏的日子,有小狐狸陪著,還有,那個人…


    夜晚總是讓人變得感性,讓沈未閑這個慢熱的人也開始牽掛一個人。


    這種特別的氛圍沒持續多久,便被小三子打破了,“沈姑娘,藥還有嗎?”


    “啊?還有的,三子叔家裏還需要幾碗呢?”


    “不是,我想著給鄭家也送幾碗過去。”


    “那我幫您一起拿去。”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沈未閑還是不一個人待著。


    鄭家,院子裏。


    正常來說,守靈一個人便夠了,讓一群人在這麽冷的夜晚都待著,鄭家人也不是一般的人。


    見小三子和沈未閑戴著麵紗,端著不知道什麽東西過來,鄭老婆子對小三子有怨氣,愣是假裝看不到。


    小三子也知道是村裏人理虧在先,便笑著示好說道,“嬸子,兩位大夫熬好了藥,給你們端幾碗過來。”


    “什麽藥?”鄭老婆子狐疑得看了兩人一眼。


    “嬸子,不瞞你說,三毛驢子得的就是瘟疫,你們天天處在一塊兒,想必也是有的。”


    “什麽瘟疫,去去去,我不喝你什麽藥。”鄭老婆子哪裏能讓別人說自己兒子得瘟疫,便說便推搡小三子,要把他轟出去。


    由於情緒過於激動,又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居然吐出一口老血。


    這是鼠疫發作後期了呀,沈未閑把藥好生放在一邊,便拿起鄭老婆子的手把脈。


    鄭老婆子被自己吐血也嚇到了,手被沈未閑抓著愣是一動不動的。


    果然,鄭老婆子也是得了鼠疫,沈未閑端起其中一碗藥說道,“你確實得了鼠疫,這碗藥,喝不喝,隨你自己。”


    死,想必沒有人不怕吧!


    雖然看著兩個人還是很礙眼,但鄭老婆子還是乖乖地把藥一飲而盡,並把家裏人喊出來,讓沈未閑看看。


    鄭家除去過世的三毛驢子,還剩九口人。第一輪熬的藥隻剩下這幾碗了,沈未閑便讓他們家比較嚴重的先喝。


    其它人有些害怕,便扯著沈未閑的胳膊問道,“小姑娘,那我們其它人怎麽辦呀?”


    “大家不用擔心,明天早上我們還會再次熬藥,得了鼠疫的人忌諱勞累,需要休養。”後麵不用那麽多人守靈的的話沈未閑沒說,但相信他們也是能明白的。


    “老大,今夜你來給你弟弟守靈吧!其他人迴去休息。”鄭老婆子安排道,家裏的事情基本都由她做主,鄭家老大不敢有意見。


    折騰了一天,人終於散場了,牛村長和六子爺孫也跟著沈未閑他們迴去。


    沈未閑有些不放心,畢竟和鄭家人相處了一天,便分別給他們三個把了脈。


    六子爺孫可能已經得過,有了抗體,並沒有被傳染,而村長卻有些不好。


    “村長,你也得鼠疫了。”沈未閑凝重的說道。


    “啊?”


    牛村長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怎麽就得鼠疫了。


    “是的,你最好還是不要迴家,免得傳給家人。”


    “三子叔,”沈未閑迴頭叫了一聲小三子,“能讓村長住您家嗎?”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家不是還有阿牛帶迴來的傷患嗎?”


    “那送去我家吧!”六子爺爺開口道,“反正沈姑娘住我們那,方便她診治。”


    “我看行。”


    於是乎,牛村長在三子家住下,小三子和六子爺孫把那個受傷的人挪到了六子家裏。


    一直顧不上他,此時沈未閑發現,他露在外麵的皮膚開始起了好多水泡,便問道,


    “六子,你們家有沒有針和硫磺。”


    六子一想,“針是有的,硫磺好像沒有。”


    “沈姑娘,你要硫磺做什麽?”小三子想到自己家有硫磺,隻是有些好奇。


    “治療他的燒傷用的上。”


    “那你等著,我給你去拿。”


    拒倪師所言,處理燙傷的時候,要沿著水泡的底部,把它戳個洞,擠出來,再撒點硫磺下去以後,按照這樣的方法去做,不會留下疤痕。


    為什麽用硫磺呢?自古有言一物降一物,硫磺本就取自火山口,最是滾燙,生用在燙傷上最好。


    本來用青黛也是可以的,但相對而言硫磺比較常見,更有可能找得到。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沈未閑有些不好意思檢查一個大男人的身體,便讓六子看看。


    “沈姐姐,他身上沒有受傷,隻有裸露在外麵的有水泡。”


    “好的。”


    沈未閑把針頭放在燭火中燒灼消毒,再輕輕的給水泡挑破,把裏麵的膿水按壓出來。


    雖然那人昏迷著,但潛意識裏還是被沈未閑弄疼的皺起了眉頭。


    全部水泡處理好了以後,小三子也拿著硫磺迴來了。沈未閑把硫磺均勻地撒在挑好的水泡上。


    六子爺孫和小三子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處理燒傷的,皆是震驚不已。


    小三子不由得問道,“沈姑娘,這樣可行嗎?”


    沈未閑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自然是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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