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的正是他。一年未見他竟滄桑了許多,也或許是連年征戰,昔日飛揚恣肆的少年變得沉穩寡言,眼睛卻沒變,仍然明亮清澈。


    他看了看她手中的花,不好意思道:「不巧,在下院中,獨不缺此花。」


    漠南高原上常植的虞美人、從前他替她戴的那支花。他打開院門,院中觸目所及,全是這猩紅的邊地野花。


    「為何要種此花?」她問。


    「亡妻喜歡。」他答得自然。


    「亡妻?」她詫異。


    「也不好說是亡妻……說來慚愧,在下曾在漠南戰場受過傷,不大記得從前的事。隻記得有一女子,待我極好,若不是亡妻,就是心上人。隻是我將她丟了,再沒尋見過。」


    他語氣落寞。


    她舉目四顧,院中陳設簡單卻蕭條,石桌上鋪滿字紙,那字紙上大大小小隻有一個字——斐。


    「是她的閨名吧。隻記得這個,閑了就寫。」他見她看著字,隨口解釋道。


    院角堆滿酒罈,他喝了很多酒。


    「這位公子,若她本是天上仙人,找到你,要帶你去成仙,你可願意?」


    他孤寂的背影停頓了許久,像在思考什麽,隨後,他笑了一聲,像是自嘲,也像是頓悟,


    「不會。我是大唐的守邊軍,漠南一日有戰亂,我便一日不可退。」


    「或許,終是我負了她。」


    她再不忍待下去,匆匆告辭。待他關上門後,才淚流不止。


    那晚她造了一個幻境,將她與他都藏在其中。


    滿園的虞美人搖曳,花瓣零落。她讓他以為自己是鬼狐,在夢中與他相會。


    他起初並不相信,但在看見她琥珀色的眼睛後,就放棄了一切理智掙紮。


    天色微亮時,她就消失在巷陌深處,他的王郎卻在她走後睜開了眼。方才的一切太過不真實,他卻寧願相信不是幻覺。


    「我一定會再找到你……阿斐。」


    【後記】


    第二年,崑崙山中,西王母誕下幼女,卻是個天生不會幻術的啞狐。東王公趁西王母生產時逃脫日月宮禁製,試圖叛亂,偷走嬰兒,棄之於深山,恰逢採藥人尋山,帶走嬰兒。


    東王公中途畏罪,尋迴嬰兒,採藥人於死地逃生,立誓不再尋仙訪道,從此潛心醫術。


    又數年後,人族與狐族再起大戰,崑崙山被毀,九尾天狐被劫,送至長安,唯有年幼的九尾天狐後裔下落不明。


    幾十年後,有人詢問大明宮裏年邁的宮人,當年九尾狐死於長安蓬萊宮時是何情狀,宮人卻隻是微微一笑,手中團扇搖動,渾濁的眼裏卻泛出光彩。


    「那個女子,死時並不寂寞。」


    將軍站在高台下,眼睜睜看著她再次化為飛灰,化為塵土,化為虛空的虛空,閉上眼,聲音輕緩但堅定。


    「阿斐,等我。」


    武周萬歲通天二年,右武衛將軍王孝傑與孫萬榮軍戰於幽州硤石穀,寡不敵眾,力戰不勝,墜崖而死,屍骨無存,則天皇帝追贈其為夏官尚書、耿國公。


    父母愛情完結撒花!兜兜轉轉,王將軍果然還是阿容的爹。沒有告訴阿容,隻是因為……他自己也不是很確定(?)


    第69章 【番外02】紅塵醉


    今天是紈絝官二代閆知禮和神秘美人楊居士的番外1.0


    (一)


    「閆公子,煩請用這玉瓶將我敲暈。」


    雨中的天女尼寺深處禪院內,絳紅紗帳籠住榻上兩個影影綽綽的人。女子撲在男子身上,手中握著一隻玉瓶,嗬氣如蘭。男子半撐著身子任由她撲倒,衣襟已被扯開大半,臉上神色卻不太分明。


    泡遍兩京伎館歌樓的知名紈絝閆知禮,也是頭一次聽見如此新奇的要求,隻能保持著這個曖昧姿勢,又向她確認一遍:


    「敲暈?」


    趴在他身上的美人點點頭,手指戳著閆知禮胸口的紅痣:


    「敲暈我,再砸開這張床。你們要找的人,就在裏麵……閆公子,你這痣生得不錯。」


    她語氣柔婉,動作風流,說出的話卻全然無一句可信。閆知禮暗中嘆了一口氣,隨即將她壓倒,手指撫過她肩頭,動作熟稔。


    「楊居士……在下並非是第一迴 見你。」


    方才一直遊刃有餘的美人此時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在下自負擅丹青,畫遍兩京美人。可今夜見你,才知從前所畫,都是虛妄。說來像是夢話……可在下確在夢中見過你。」


    現在變成了閆知禮撩她。白衣公子的身板並不像看似那樣單薄,能將她完全罩在身下,手指修長有力略有老繭,確是畫丹青的手。


    她卻恢復了鎮定:「閆公子今夜,並非來與我談情,如此又是何意。」


    他不言,手指順著她肩頭滑下去,指尖很燙,帶了些情慾意味,她能感覺得到。


    她突然想起閆知禮之所以聞名兩京,不僅因他是家門顯赫的丹青聖手,更因他逛遍兩京伎館。


    原來,傳聞是真的。她迴憶中的那個出塵公子,也隻是洛陽城裏再普通不過的一個紈絝。


    她忽地攥緊了衣領坐起,語氣冰冷:「閆公子。」


    卻隻是低著頭。她連看都不願意看他。


    閆知禮反倒笑了,鬆開手,語氣快活:「終是不願再同我演戲了,楊居士。」


    隨即用手虛虛指了指她胸口:「雖然冒犯,但在下實在好奇。方才看到楊居士胸前有一處刺青,那圖樣,在下好像……在何處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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