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一天吃八頓飯。”貪欲使眯縫著眼睛看向門口,哼哧哼哧邊吃飯邊口齒不清的問:“這家夥誰啊,長得這麽俊,殿下同意收進來了?”


    揚惡使沒理會這個問題,而是扭頭往後麵看,果然見擅鬥使已經摘下了麵具,不由麵露嚴肅,警告似的說:“誰讓你摘麵具的,在這裏也就罷了,出了這裏你要記住,麵具不能摘。”


    “就因為那個皇子不喜歡?”擅鬥使呲著牙花,頗有些瞧不起。


    “你既然已經決定要投奔殿下,就要遵守殿下的規矩。”


    “可我投奔的是你揚惡使,窮、”擅鬥使話沒說完就被揚惡使警告似的瞪了對方一眼,登時閉嘴消了音。


    揚惡使抬腿將石凳勾過來坐下接著說:“借著丘山莊一事熱度未退,再添把柴,把這火,燒得更旺一些。”


    “啥意思?”將所有飯菜一掃而空的貪欲使,打了個飽嗝,疑惑道。


    “趁熱打鐵,破宵禁,引動亂。”


    ……


    幾日後,正月十五,上元節。


    北風裹著細碎的雪花,將寒潮帶入了北容城。


    河麵封凍的十分結實,來來往往的商販,為了搶占先機,抄小路牽著馬兒從河麵上奔向北容上元節花燈主場——南市。


    姒苒月跑到三樓的書房,窗外放著煙花,而背對著窗戶的姬慕月正垂眸寫著什麽,聽到有人進門,連頭都沒抬。


    姒苒月不死心的上前抓著姬慕月的衣袖,晃啊晃,眨巴眼睛,細聲細語的哀求。


    “煜哥哥,我保證不摘麵具,不管閑事,就算有人在我麵前駕鶴西去我都不眨一下眼睛的。”


    “你就讓我出去逛逛嘛,我都好久沒出門了,而且有徊徊還有長耳他們陪我,絕對安全,你就放心嘛。”


    姬慕月輕咳了一聲,放下筆,指著桌案上的玉扳指說:“你這些天養傷,我沒跟你說,你看看這個,眼熟嗎?”


    姒苒月疑惑的彎下腰細細打量,輕唿了聲,嫌棄的往後退了幾步,蹙眉道:“這不是太子的麽,就他會暴殄天物,往好好的玉上麵刻這種東西,嘖嘖嘖。”


    “這是丘山莊失火那天,你徒弟將小離在救火時踩到的。”姬慕月不緊不慢站起身走到姒苒月跟前,語氣輕柔的一字一頓問:“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你知道嗎?”


    “意味……意味什麽?”姒苒月看著近在咫尺,放大的俊美容顏,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更別提動腦子想事情,隻能結結巴巴的重複。


    “意味著,太子很有可能是這次縱火的幕後主使。”


    聞聽此言震驚的不僅是姒苒月,還有門外端著湯圓的小男孩。


    “辭安哥哥,你怎麽不進去呀?”紮著兩個小揪,穿著粉白相間的小襖裙的女孩,手中拿著兩個麻團,疑惑的開口問。


    “珠兒你,你怎麽上來了。”被叫做辭安的男孩聽到聲音麵色一變,也不管手中的湯圓了,隨手往地上一放,拉住女孩的雙手,上下打量:“你這小短腿怎麽上到三樓來的,我不是說過讓你在一樓等我嗎?”


    “我,我想讓辭安哥哥吃麻團,我不是故意不聽話的,對不起……”小女孩被男孩嚴肅的語氣嚇得眼淚都出來了,顫巍巍將麻團往前遞,哽咽的結結巴巴解釋。


    辭安見狀趕忙投降,哄勸著將女孩帶迴房間,因此錯過了房間內,姒苒月接下來的話。


    “我雖然自稱腦子不太靈光,但你也不用真把我當傻子看吧?”姒苒月沒好氣的瞪了姬慕月一眼,徑直找個位置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繼續說:“僅憑一個玉扳指,就說太子是幕後真兇,未免也太扯了。”


    “那麽,你覺得會是誰,敢嫁禍誣陷當朝太子?”


    不等姒苒月想出個結果,就見姬慕月正色道:“苒月,我不想你踏入這渾水之中,這件事無論是誰做的,有這份膽量和計謀,就不容小覷。”


    “相信我,我會想辦法帶著宵禁食館全身而退,但前提是,你平安無事。”


    姒苒月聞言,天真單純的眼睛中氤氳著一層薄霧,似笑非笑的盯著茶杯,忽而站起身,眼睛中的迷霧散去,好似剛剛的轉變隻是曇花一現的錯覺。


    “好,我答應你,我絕不會主動淌這渾水,但……這跟出去逛花燈節有什麽關係?你就讓我出去嘛,人家當朝天子都發話說今天解除宵禁了,舉國同樂。”


    “今天不行,你不能出去。”姬慕月背過身,不去看抓著他衣袖撒嬌的人,努力壓低聲線,故作嚴肅的沉聲說。


    “到底為什麽!你不說出個理由,你信不信我現在直接從這窗戶跳下,當著你麵溜出去玩。”


    姬慕月氣的額頭青筋微跳,努力深唿吸化作無奈,轉身歎氣道:“太子來了。”


    “什麽時候的事兒?”姒苒月驚訝道。


    “不久前,通過隱秘的渠道得來的消息。”姬慕月說著,牽著姒苒月坐下,繼續說:“洛都那邊不知道什麽情況,已經好多天沒聯係上了,現在局勢不明,來的是哪個太子,我。”姬慕月話還沒說完,忽然聽見宵禁食館外傳來無助的喊聲。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花燈節,花燈節闖進來一批非人,見人就殺,現在已經血染半條街了!


    見人就殺?


    等姒苒月趕到南市時發現,整條街亂作一團,倉皇逃竄的普通人,戴著鬼麵獠牙的非人,隨街商鋪的牌匾東倒西歪,殘骸斷肢,這場麵簡直就是非人單方麵的虐殺。


    “小心!”一身紅衣的徊徊飛身橫刀擋在姒苒月身前,反手以雷霆手段將偷襲的非人宰了,迴過身抓住姒苒月,急切道:“你怎麽到這來了,趕緊迴去!”


    說著話的功夫,徊徊又擋下了三波攻擊。


    迴過神來的姒苒月下意識去摸胸口,卻摸了個空,她這才想起來,之前為了防止墨玉筆丟了,特意交給小吼了,而現在,裝著小吼的荷包大概率是被姬慕月拿走了吧。


    姒苒月清晰的知道,沒了墨玉筆在手,她就是個累贅,也不多說廢話,低頭往迴走。


    此時一處空曠的小巷子裏,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正被一個差役按在地上,怒不可遏瞪著不遠處十分金貴的馬車,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氣勢,如惡鬼般咆哮。


    “太子!你是個什麽狗屁太子!殘害百姓,勾結非人,你快把我妹妹放了!抓個孩子算什麽本事!”


    一雙病怏怏,枯白瘦弱的手掀開了車簾,慵懶的聲音從車簾內傳出,淡淡的說了三個字:“帶過來。”


    差役立馬應聲,將男孩拖拽過去。


    男孩憤憤不平揚起臉,死死盯著車簾,恨不能盯出個窟窿出來。


    “他所說的妹妹,是哪個?也帶過來。”


    砰!


    馬車後方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差役大聲嚷嚷:“不好了!有人偷襲!”


    “月姐姐,求你救救我哥哥,求你了。”半邊臉紅腫,粉白襖裙此時髒汙的看不清原色的女孩,雙膝跪地,抓著姒苒月衣裙下擺苦苦哀求。


    “你快起來,我剛剛是僥幸,姐姐現在身上沒戴趁手的家夥,你先趕緊跟我走。”姒苒月右手還緊握著地上撿的磚頭,隻是顫抖的不像話,神情緊張盯著前方逐漸靠近的人。


    “珠兒!快走!別管我!”男孩趁著差役分神奮力掙脫開,沒跑幾步就又被按在地上,隻能拚命朝著姒苒月嘶吼:“求你帶我妹妹走!快啊!”


    “聽你哥哥的話,快跟我走,我們去搬救兵,外麵來了好多反骨聯盟的人,反骨聯盟,反天下不公的那個,記得嗎?”


    被叫做珠兒的女孩聞言也不再抵抗,乖乖的站起身,緊緊抓著姒苒月的衣袖,眼淚婆娑的看著被按在地上仍抬起頭的哥哥。


    “你挺住!我很快就迴來!”姒苒月大喊道。


    幾個差役見狀,互相使了個眼神,一起飛身撲向巷子口的兩個人。


    說時遲那時快,姒苒月大喝一聲,扔出板磚,那氣勢唬得差役一愣,警惕的放慢腳步。


    趁此機會,姒苒月抱起女孩,撒腿就跑,輕功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


    一口氣直接跑迴了宵禁食館。


    此時宵禁食館燈火通明,地上,桌上坐著躺著很多受傷的非人咿咿呀呀叫喚。


    轉了一圈,除了柳神醫跟個小陀螺似的挨個治療外,沒一個完好無缺的。


    “怎麽就你自己,寧安,宮大夫呢?”


    柳神醫頭都沒抬,雙手麻利的包紮上藥,語速極快:“跟她那個狗皮膏藥去救助百姓了。”


    狗皮膏藥?這該不會是指的將小離吧。姒苒月嘴角略微抽搐的想。


    “那煜、二當家呢?”


    “二當家帶著長耳去抓非人了,哦對了,宮大夫和二當家他們打的是反骨聯盟的名號,現在老百姓都知道有個做好事的反骨聯盟了。”


    “這麽說起來……煜哥哥現在不在。”姒苒月低聲喃喃,眼睛一亮,將珠兒小女孩交給柳神醫看顧後,噔噔噔一口氣跑到三樓姬慕月住的的房間。


    迅速搜刮了一圈,並沒找到荷包,反而看見放滿賬本的桌案上多了幾匹質量上乘的錦緞。


    姒苒月急得眉頭緊皺,慌亂中將桌案上的賬本碰掉,正撿的時候,發現桌子下麵有個小匣子,打開一看,竟然是她的墨玉筆。


    “謝天謝地,有你就好辦了。”姒苒月抓起墨玉筆,也不走門了,直接從三樓窗戶一躍而下,直奔那條巷子跑去。


    一定,一定要活著啊!


    姒苒月氣喘籲籲的趕到小巷子時,一個人都沒有,那輛金貴的馬車也不見了,心髒都快提到了嗓子眼,緊張的話說起來都帶著顫音。


    “珠兒的哥哥,你在哪?”


    姒苒月雙眼睜到最大,不放過小巷子中一絲一毫的痕跡,哪怕是她盯著地上一灘一灘的血跡,幹嘔到頭腦發暈,也不敢停下。


    直到……


    “別看。”一雙冰涼的手覆在女孩的眼睛上,姬慕月麵容冷峻的盯著巷子散落一地的柴禾,和七零八落的筐子下麵,是……


    忽然,感覺手心一片濡濕,姬慕月趕忙將女孩轉了個身擁入自己懷裏,輕聲安撫:“苒月,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隻是一句話,姒苒月拚命忍住的哭聲還是失控了,雙手緊緊抓住姬慕月的衣服,放聲大哭。


    “我已經很努力了,我用了全部功力跑過來的,很快了,已經非常快了,可還是晚了……”


    “我好不容易把他們從火場中救出來,怎麽還是死了啊……”


    姬慕月隻是抱著懷裏的女孩,輕拍著她的脊背,無聲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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