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狸把玩著扇子,眼珠輕轉,心中暗道:這件事牽扯到非人的話,光自己不行,得把褚靈翰喊迴來。


    想到就行動,寒風狸向縣令要來筆墨,寫了張紙條,一吹口哨一隻通身雪白的白隼,像個投來的飛鏢般,從天空徑直衝過來。


    寒風狸把握好距離,在它爪子似挨著衣服沒挨上時側身一躲,白隼堪堪停落在石桌上,豆大的眼睛盯著寒風狸,似乎在控訴。


    “小白,把信帶到靈翰手上。”寒風狸邊說著邊把紙條卷起放到防水的信筒裏,綁在白隼腿上。


    白隼頭一偏,在石桌上溜達了半圈,趁寒風狸一個沒防備,狠狠叨了一口其衣袖後才撲棱棱直衝天際,速度極快。


    啪!寒風狸一甩扇子,從牙縫蹦出幾個字:“你給我等著。”


    姒苒月看寒風狸被叨破的衣袖問:“它為什麽要叨你衣服啊。”


    “誰知道它哪學來的惡習。”寒風狸冷嗤了句,拂袖坐下。


    “剛剛那個也是非人嗎?”韓縣令疑惑又很興奮。


    “不是,那家夥就是普通的白隼,隻是很有靈性。”


    略有失望的韓縣令點點頭,起身說:“剛剛寒監察說的有些道理,我去安排人暗中調查這個圖騰看看。”


    韓縣令一走,涼亭的氣氛沒有剛剛那麽輕快,寒風狸見姒苒月趴在石桌上蹙眉苦思的模樣,忍不住出聲:“小小姐,你再這麽蹙眉下去,沒等五十,十五及笄你就成老太太模樣了。”


    姒苒月聞言趕忙用手撫平眉心,見狀的三人忍俊不禁。


    “笑笑笑,你們還有心思笑,怎麽著,褚靈翰不迴來前你們什麽都幹不了了?”


    “丫頭,這件事若是非人所為,我們確實出不上力。”楊推官抱起桌上的案卷一副也要走的模樣。


    “你也說了是若是,凡事沒有確定結論前不要一棒子打死,如果是非人所為,死者的衣物是怎麽迴事,為什麽拋屍在那,直接吃了不是省力。”姒苒月小嘴叭叭叭,跟鐵鍋裏炒的黃豆一般,片刻不停。


    “還有他身上那些毆打傷,約束傷,就是手腕腳腕被勒的痕跡,這些又該怎麽解釋,總總跡象加一塊,怎麽就一定是非人不是人幹的。”


    “那你說說頭部沒有外傷的情況下是怎麽讓人顱底骨折的。”楊推官沉著臉有些不悅。


    “或許是頭部被什麽柔軟的東西包裹住砸傷啊,萬事皆有可能!”姒苒月也上來倔勁兒了。


    “夠了!案子沒進展你倆還窩裏橫上了,楊三郎你跟個孩子較勁兒有意思麽。”寒風狸拿著扇子往石桌上一拍,睨了眼黑臉沉默的楊推官。


    “還有小小姐,別鬧了,這個案怎麽破我們心中有數。”


    “我鬧!你說我是在鬧!”姒苒月委屈的聲音都變了調:“不是你們要問我意見的嗎,我說了,你們卻隻挑著自己認為可能對的信,不能理解的幹脆就說我是在鬧。”


    姬慕月見情勢不對,趕忙向寒風狸使眼色,寒風狸也覺得自己剛才話說重了,滿臉堆笑語氣軟成一團棉花似的道歉。


    姒苒月眼淚像斷了線珠子滾下,氣鼓鼓抓住姬慕月的衣袖,嗓音沙啞:“我們走!再也不管這些破事了!”


    姬慕月始終保持笑意的臉,在看到姒苒月真哭成淚人,騰一下升起一股怒氣,森寒的眸子惡狠狠瞪了涼亭的兩人後,扭頭跟上姒苒月腳步,語氣十分溫和的低聲安慰著。


    “你剛剛說的委實過分,這丫頭說的其實仔細想想,不無道理。”


    “你別在那裝好人,剛剛是誰跟我家小小姐吵還使臉色。”寒風狸滿臉憤怒,不悅的氣息毫不掩飾向外擴散,追趕姒苒月的動作幅度太大,衣袖還將石桌上的糕點盤子帶到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音。


    姒苒月黯然垂下眼簾,緊閉著嘴唇,也不看路橫衝直撞的走,姬慕月心驚膽戰在一旁護著別被人撞上,嗓音溫潤如玉,低聲勸解。


    大約是聽進去了,姒苒月腳步猛地一頓,向右一拐進了一處僻靜的胡同,蹲下身抱住自己,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泫然欲墜的淚珠。


    “我再也不管這些破事了。”十分委屈的小奶音。


    “好好好,我們不管這些破事,有這時間我們去逛街買吃的不好麽,剛剛我還瞥見路邊有雜耍的,要不要過去看看?”姬慕月蹲下身語氣輕柔溫和。


    而另一邊追出來的寒風狸沒走多遠呢,就被一輛金碧輝煌,十分貴氣的馬車攔住了去路。


    從馬車上下來個身姿搖曳的身影,走得近了,是一個眉眼帶笑的老太監。


    一絲不苟的太監服,交疊於身前的手指正翹著微微的蘭花指,細聲細氣的自語道:“寒監察,真是要咱家好找呀,殿下命咱家請你迴洛都商議要事。”


    寒風狸微眯起雙眼,視線穿過太監肩頭,落在鑲金嵌玉的馬車上。


    “這倒是下官的不是了,勞煩大皇子千裏跋涉親自來尋,不知陛下對此可是知情?”


    馬車車簾微動,並沒有任何聲音傳出,老太監似是不滿的輕跺了下左腳,蘭花指向前一送,語氣像控訴徹夜不歸的夫婿般:“寒監察說什麽呢,這件事自然是陛下讓殿下做的呀,趕緊上車吧,別誤了時辰。”


    “下官公務在身,恕不能前往。”寒風狸表麵微微彎腰十分謙恭,嘴角勾起譏諷的弧度。


    一個金光燦燦的令牌從車簾內伸出,錦袖下是一雙有些病態的手,消瘦泛黃,手裏像拿著千斤鐵般,顫顫巍巍的,僅幾個唿吸就將手收了迴去。


    普通人看不見那雙深邃的綠眸正泛著紅暈,寒風狸麵色沉凝良久,老太監不怕死的又跺腳又拿蘭花指比劃催促。


    “哎喲咱家的手!”老太監捂著瞬間腫起的手腕,眼角滿是皺紋的眼泛起淚花,扭扭捏捏好不惡心。


    寒風狸掏出手帕擦拭扇子,擦完後像手帕上沾上什麽髒東西般,隨手一丟,對著馬車方向淡聲說:“容下官跟縣令知會一聲。”


    馬車內傳來一陣輕咳,老太監瞬間就頓悟了,屁顛屁顛跑到不遠處的縣衙大門,從袖口掏出一錠銀子交給守門的其中一個衙役,細聲細語囑咐了幾句後,見那個衙役喜笑顏開的點點頭,一溜煙跑進門內。


    老太監抽抽嗒嗒小跑著迴來,眼裏帶著控訴,細聲細語:“咱家都辦妥了,寒監察這下可以上車了麽。”


    寒風狸嘴角弧度越來越大,展開扇子擋住嗜血的笑容,壓抑情緒低沉道:“殿下這麽費心,下官怎好推脫,隻剩最後一個請求。”


    馬車內一聲輕咳,老太監笑得滿臉褶子堆在一起:“寒監察盡管說,咱家能辦到的一定辦。”


    “迴去的路上,寒某不想看見你。”冰冷的話語像冰錐一樣直擊老太監的心,老太監見車內的主子並沒反駁,隻好嚶嚶嚶扭捏的跑遠了。


    寒風狸吐出一口濁氣,將眼中厭惡隱去,換上一副淡漠疏離的清貴模樣,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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