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沙盤之上,那一幅幅畫一遍遍在皇帝眼前閃現,慧信所畫,乃是頂著鳳冠的女子將身著龍袍的男子殺害,扶她身後的孩子穿上龍袍,更有牝雞司晨龍飛鳳舞四個字。


    皇帝本是不信什麽沙盤作畫,能預知未來這樣荒誕的說法。


    但看那慧信作畫之時,從頭至尾從未睜開眼睛,做的畫卻毫不淩亂,栩栩如生,他倒是信了幾分。


    更有那畫透出信息竟是如此,使得他遍體生寒。


    皇帝原本就為前段時間之事,對皇後心存隔閡。如今又有這樣一幅畫不斷閃現眼前。


    皇帝越想越覺得此畫可信,越想越心中駭然。


    若此畫真乃天機,那便是上天指引自己看到這樣的畫,這是上天在給自己這真龍天子預警!皇帝心中漸漸萌生出這樣的想法。


    但皇後與皇帝乃十幾年的夫妻,在皇帝沒有得到江山之時,就守在皇帝身邊,實乃糟糠之妻。


    皇帝對她還是有感情在的,一副匪夷所思的沙盤之畫,雖然勾起了皇上的疑心,但仍不足以讓皇帝真的就廢黜皇後。


    皇後自是不知沙盤之事,隻聽聞朝堂動蕩,支持太子的大臣,多數都被賢王關注天牢之中,賢王更舉薦與他親近之臣坐上要位。


    皇後心中焦急,私下寫得書信一封給自己的哥哥左相大人。


    可這封信沒能到左相手上,卻是落入了皇帝的手中。


    也正是這封信,使得皇帝下定決心要廢黜皇後。


    太陽已經落山,皇帝的身影被餘光拖得老長。


    皇帝手中捏著一封信,緩步走在坤寧宮寂靜的宮道上。他看著自己長長的身影,忽覺一陣寂寥。


    皇帝身後隻跟著大太監張明德一人,其餘人等,都被留在了坤寧宮之外。


    皇帝歎了口氣,「朕果然是孤家寡人一個。」


    張明德一愣,不知該如何接話,心中忐忑,唯恐多說多錯,隻好呐呐不語。


    皇帝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也沒指望聽到他的迴應。


    繼續向坤寧宮正殿走去。


    坐在偏殿用膳的皇後忽聽宮人稟報皇上來了,愣了一愣,「不是說不來了麽,這晚膳都擺上了。」


    「娘娘,快去接駕吧!」方嬤嬤笑嘻嘻的說道。


    這可是自從發現那隻鞋以來,皇帝第一次再來坤寧宮。坤寧宮上下,都一片喜氣。


    皇後娘娘這才點點頭,笑了起來,「對,把晚膳撤了重新擺來,本宮這就去接駕!」


    皇後娘娘來到坤寧宮正殿之外,領著眾宮人跪下接駕,臉上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的。皇上還是念舊情的,這不就又來了坤寧宮了麽,隻要皇上來了,自己就有機會,就能搬倒容妃。


    低著頭的皇後娘娘沒能看到皇上陰沉的臉色,隻看到那雙明黃的皂靴亮眼的顏色。


    「起吧。」頭頂傳來皇上的聲音,平靜的似乎不帶溫度。


    皇後娘娘在方嬤嬤和蘇荷的攙扶之下,站起了身。


    進得殿內,皇上落座,目光落在皇後的臉上,良久沒有言語。


    皇後從歡欣,慢慢變成了惴惴不安,皇上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你們都下去吧,朕有些話,要單獨對皇後講。」皇上終於開口。


    宮人們魚貫而出。


    皇後這才發現,皇上似乎隻帶了張明德在身邊。


    如今連張明德都退出殿外,偌大的正殿,隻剩下皇帝與皇後兩人。


    皇後抬眼打量著皇帝的神色,心中捉摸著皇帝此來,究竟是什麽意思。


    就見皇帝抬手將一封信扔在了她的腳邊。


    皇後一怔,彎身撿起信箋,打開來看,臉色立時煞白。


    「皇上!」皇後噗通跪倒在地,「皇上,這不是臣妾所寫!」


    「二十多年了,朕會認不出你的字跡麽?」皇上冷眼看著麵色驚惶的皇後。


    皇後娘娘低頭細看那信上筆跡,確實和自己的筆跡十分相像,但她這封信果真不是她寫的。


    信上內容,大致說道:如今朝堂動蕩,皇帝原本傾心太子,進來卻偏信賢王,縱容賢王加害賢臣,更任命賢王親信,太子地位不穩,請哥哥勸解皇帝,更為太子盡心盡力。


    她就算再昏聵,也不至於會寫這樣的信,在此關頭,豈不是故意落人口實麽?


    「皇上,這封信字跡確實模仿臣妾十分相像,但看信之內容就隻並非出自臣妾之手。臣妾怎敢妄言朝政,臣妾隻理後宮,前朝之事,臣妾不懂,更不會如此求於左相。」皇後辯解道,她就算再蠢,也知道哥哥的胳膊肘是不會拐向賢王的,哥哥不幫自己的外甥,難道還會幫旁人麽?她根本用不著再寫信求哥哥。


    「朕問你,你今日可有寫信迴家中?」皇帝冷著臉看著皇後。


    皇後點了點頭,「臣妾確實有寫信,可並不是這封,臣妾母親近日身體抱恙,臣妾寫信是詢問母親身體,沒有一句提及國事,乃是一封家書而已。」


    皇帝聞言冷冷的看著皇後,既沒說相信,也沒說不信,但他清冷的眼神中卻是沒有一絲溫度。


    皇後抬頭看了皇上一眼,皇上那冰冷的眼神,頓時讓她的心涼個了透。


    她此時已經明白,皇帝是想要廢了她,不管她有沒有寫過這樣的信,皇帝已然不信她了。


    想明白了這些,皇後突然笑了起來,「皇上,您信臣妾的時候,臣妾如何都是好的,您不信臣妾的時候,臣妾無論怎麽做都是錯的。您若已經決定了,又何須來質問臣妾呢?直接下道旨意,不就了結了麽?」


    皇後的聲音迴蕩在空曠的大殿中,空靈靈的。


    皇上眸色沉寂的看著皇後,在她絕望的笑聲中沒有半分的動容。


    無論這封信是否真的出自皇後隻手,真相已經不重要了,在皇上這裏,這不過是一個契機,他會來質問,說明他已經不信她了。


    皇後從地上站了起來,緩緩靠近皇上兩步。


    皇上看著突然走近的皇後,蹙起眉頭。


    皇後凝神看著他,仿佛在用眼神描刻他雖不再年輕卻俊逸的眉眼,似要把他的相貌雕刻進自己的心頭,「皇上,您是要廢黜我麽?是要把我關進冷宮麽?在讓臣妾看看您吧,此一別,恐怕後會無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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