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你不得不服氣,能做“黨委書記”的人確實都不一般。


    你可以厭惡他們身上的官僚作風和陳腐氣息,但是當他們循循善誘地向你說明一個道理的時候,你又會不知不覺地跟著他們的腳步走,直到完全陷在他們的理論和邏輯之中。


    這就是我黨的偉大之處,當年沒錢沒槍,僅憑一張嘴就征服整個華夏鄉村,接著又包圍城市,不是吹出來的。


    所以啊,人真是不可貌相,就在我對王喜的印象從反感變為折服的時候,屋子的門突然再次被推開了,裂地王座再次出現,並安排手下往我這裏送兩個人來。


    兩個人?是誰?


    幾個漢子從裂地的身後走了出來,他們手裏果然各抬著一個人,我看得清楚,正是千夏和清田次郎,二人均是傷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模樣,身上還布滿了血跡和汙跡,一看就經曆過一場慘絕人寰的惡戰。


    我的頭一下就炸了,我一直以為千夏和清田次郎已經逃出去了,萬沒想到竟然又被抓了迴來,還受了這麽重的傷!我說他們怎麽好久還沒帶人過來,原來根本就沒逃出去。


    裂地走到我的籠子前麵,摸出鑰匙把門打開,而在這一刹那,我也猛地跳起,一出手便是混元歸一,瘋狂地朝著裂地的脖子抓去。經過之前不短的時間調養,我的體力已經恢複了一半,所以有足夠的力量做出偷襲行為。


    此時此刻,我渾身上下肆虐著恐怖的殺氣,鄭午的死亡本就讓我心裏憋著一股滔天怒火,如今又看到千夏和清田次郎這副慘樣,更是讓我將這股怒火爆發了出來。


    我要殺了裂地,我要將他碎屍萬段!


    我的速度已經夠快、力量已經夠猛,然而就在這一刹那,裂地卻摸出一柄彎刀——就是插死鄭午的那柄刀——“唰唰”地在我胸前劈了兩刀。我的胸前頓時血流如注,身子也重新倒飛迴籠子裏,砰的一聲重重落在地上。


    這一刹那,我確定裂地的實力比已經死去的倉天還強,因為憑我現在的實力,就是在倉天麵前也不至於如此狼狽。摔進籠中的刹那,裂地收刀,嘴裏還嘟囔了一句:“沒想到啊,還這麽生龍活虎。”


    接著,千夏和清田次郎便被丟了進來,籠子的門也被重新鎖上。


    “千夏,清田先生!”


    我忍著痛,朝他們二人撲了過去,旁邊的娜娜也抓著柵欄叫著千夏和清田次郎。但娜娜和我不在一個籠子裏,所以走不過來,不像我可以直接觸碰到千夏和清田次郎。


    昨天晚上,千夏的胸口就被惠子斬了一刀,當時我就斷定她流血過多,需要馬上送往醫院,否則會有生命之憂。然而到了現在,她胸前的傷不僅沒有得到治療,身上其他部位也受了不少的傷,看形狀和分布,顯然遭到不止一個人的襲擊。千夏的麵色慘白、氣若遊絲,顯然隻有一口氣在了。


    然而更糟糕的是清田次郎。


    清田次郎身上的傷,至少比千夏多出一倍,而且我可以看得出來,他曾經把千夏護在身下,所以才遭致如此密集的襲擊。堂堂稻川會的會長,東洋第三大暴力團的老大,竟然被人砍成這樣,還有氣在簡直就是奇跡。


    “千夏,清田先生……”我哆哆嗦嗦地觸碰著二人,連聲音都不敢太大,生怕他們突然一命嗚唿。


    娜娜也在叫著他們的名字,但她終究湊不到跟前來,也無法得知二人的情況,隻能著急地問我怎麽樣了。籠子外麵,裂地冷笑著說道:“左飛,我知道他們一個是你的妻子,一個是你的嶽丈,所以在他們死前送到你這裏來,讓你能夠和他們道個別。怎麽樣,我是個好人吧?哈哈哈哈……”


    我衝到籠子前麵,抓著鐵欄大聲嘶吼:“我發誓,我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裂地卻大笑著離去。


    “師父,師父……”千夏輕輕地叫著。


    “我在。”


    我立刻迴頭撲向千夏,可是我都不敢動她,因為她渾身上下都是傷口。千夏的嘴巴顫動,說我爸、我爸……


    “在,在,清田先生也在。”


    我小心翼翼地把清田先生拖了過來,清田先生已經閉上眼睛,氣息隻出不進,恐怕扁鵲再世也救不了他了。千夏顫抖著抬起手來去搖清田次郎的胳膊,說爸,你醒醒啊,醒醒……


    清田次郎竟然真的睜開了眼睛,他先看了千夏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說左飛,不好意思,最終還是沒逃出去,他們在山下設了卡點……


    我抓住清田次郎的手,說沒關係清田先生,我們一定可以逃出去的,您一生經曆過不知多少大風大浪,這點小事又算得了什麽?


    清田次郎微微搖頭,反而抓緊我的手,說左飛,我不行了……其實我早就不行了,但我一直憋著口氣撐到現在,就是想親眼看著千夏到你身邊,現在看到了你,我也就放心了。左飛,你不要再和我說話,我沒有多少時間了,所以你聽我說,我告訴你,我把女兒交到你的手上,你必須帶著她平安地逃出去,聽到沒有?


    我的淚水再次流下,說我聽到了!


    “我要你發誓……”清田次郎再次抓緊了我的手。


    “我發誓!”我哭著說道:“我一定把千夏平安地帶出去!”


    “好,好……”清田次郎露出欣慰的笑,然後眼睛閉上,手臂無力地垂了下去。


    “清田先生!”我跪在了地上。


    我平生第一次,跪在一個東洋人的身前,可是我心甘情願。


    “爸、爸……”千夏也掙紮地朝著清田次郎爬了過來,用力地搖著清田次郎的胳膊,淚水爬滿了她的麵頰。


    屋子裏充斥著我們二人的哭嚎聲,另外一邊的娜娜則默默地流著淚。四周左右本來是安靜的,但不知什麽時候,嗡嗡的討論聲也響了起來:“那個是不是稻川會的會長,清田次郎?”


    “是的,沒錯,就是他……”


    “左飛怎麽會和他走得這麽近的?”


    “相比這個,更奇怪的應該是櫻花神為什麽會把清田次郎也抓來了吧,稻川會不一直都是櫻花的忠實走狗麽,這算是怎麽迴事,搞內訌麽?”


    “嗬,不管怎樣,清田次郎這種家夥死了最好,可省了咱們不少力氣呐。就讓他們內鬥吧,鬥得越兇越好!”


    就像他們的人死,沒有給我造成多大觸動一樣,清田次郎的死同樣不會給他們造成什麽觸動,所以他們才可以這樣不帶感情地討論著,甚至還帶著幸災樂禍的語氣。


    隻是我和千夏都沉浸在清田次郎去世的悲痛之中,也沒餘力去和他們計較,不過後來好像是王喜製止了他們,屋子裏才重新安靜下來。


    千夏的情緒激動,趴在清田次郎的身前嚎啕大哭;但她同樣傷痕累累,這樣做隻會讓她身上的傷口愈發撕扯開來,反而加速她的死亡;於是我將她拖到了一邊,用力地將她抱在懷裏,說好了千夏,清田先生已經去了,你就安靜一下吧……


    千夏一開始還掙紮著,後來掙紮不過去了,便趴在我懷裏哭了起來:“師父,我以後沒有爸爸了,沒有爸爸了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抱著她,說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千夏不停地哭、不停地哭,而我則不斷輕聲安慰著他。過了一會兒,屋子的門又打開,裂地帶著幾個人返了迴來,站在我們的籠子前麵看了一下,嘖嘖說道:“已經死了一個了是嗎……嗯,還有一個,看來也快了,你們抓緊時間道別,待會兒我再過來收另外一具屍體。”


    說著,他就把門打開,讓人把清田次郎的屍體抬了出去。


    千夏當然極不願意,掙紮著想阻止他們,但是我緊緊抱著千夏,因為這樣毫無意義,反而還會受到傷害。把清田次郎的屍體抬走以後,裂地再次大笑著離去,我現在斷定這人就是個變態,否則怎麽無緣無故地就殺掉田正?


    籠子裏麵,千夏躺在我的懷裏不哭也不鬧了——她不哭也不鬧,不是因為想開了,而是因為沒有力氣了。


    她和剛才的清田次郎一樣,都開始隻出氣、不進氣了。


    誰都看得出來千夏要不行了,屋子裏麵十分安靜,誰都不甘打擾我們,娜娜也在一邊無聲地哭著。我也知道千夏快不行了,可我不願意麵對這個事實,我仍舊緊緊地抱著她,說千夏,我答應過你爸的,要把你平安地帶出去,你爸都那麽相信我,你也該相信我,是不是?


    千夏點頭,輕聲說道:“師父,我相信你啊,我當然相信你。”


    我說嗯,那你不要睡哦,咱們就聊會兒天,猴子他們就來救咱們了,我和這幫家夥認識七年多了,他們就喜歡在最後關頭才要登場。


    千夏輕輕地笑了起來,說師父,我還能撐到那時候嗎?


    我說能,一定能的。


    “師父,我好冷啊,你再把我抱緊點吧。”千夏的聲音越來越弱。


    “好,好,我抱你緊一點。”我用力地抱住千夏,我們的身子緊緊貼在一起,臉也貼在一起。


    “師父,我香麽?”


    “香。”我的眼淚滴下來,流在千夏的臉頰上。


    千夏沒有再說話了,我感覺到她的身體在一點一點地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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