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能在短時間裏殺死陳隊長純屬僥幸。


    因為一般來說,像他這種級別的高手,受到一點點毒液侵害都會馬上警覺起來,而剛才的他完全陷入驕傲自大和張狂自喜之中,身邊兄弟環繞,我又重傷在身,哪裏會想到我還會來這一手。


    殺掉陳隊長之後,我知道自己的好運氣要耗光了,八成是要完蛋。可我仍不願放棄,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所謂能走多久就走多久,能多活一秒便多活一秒,果然天不負我,一輛奧迪車橫空出現在我麵前。


    是毛毛,東城西街老大,毛毛!


    我沒有時間去詢問毛毛是怎麽來的,匆匆忙拉開副駕的車門就往上竄,突然想起什麽,又問:“這是王瑤的車啊,為什麽是你開著?”


    毛毛愣了一下,說大哥,都什麽時候了,你能不能隨後再關注這個!


    我上了車,砰的一關車門。


    與此同時,毛毛一踩油門,車子如風一般竄了出去,將那幹龍組隊員遠遠甩了開來——再是高手,速度也絕抵不上現代的車子,這也是功夫慢慢會被淘汰的主要緣故。


    車子疾馳出去之後,我便一把掐住了毛毛的脖子,說你快說,為什麽你會開著王瑤的車,是不是你倆偷偷背著我幹什麽了!


    毛毛嗷嗷地叫,車也開得七扭八歪,大聲說道:“這車王瑤早賣給我了啊!”


    我鬆了口氣,這才放開毛毛的脖子,說你早點說嘛,咱們都是兄弟,鬧出這些誤會多不好看。


    毛毛哭喪著臉:“你看我有時間說嗎……你啥時候和猴子學成這德行了,都被砍成這狗逼模樣了還有心情開玩笑?你跟他學點好的啊我跟你說。”


    我苦笑了一下,說苦中作樂嘛。


    我當然不是真的懷疑毛毛和王瑤有什麽,不過是隨便找點輕鬆的話題罷了——要說這個習慣,確實是跟猴子學的,毛毛說得沒錯。猴子就是這樣,哪怕天都要塌下來了,他也能順一嘴玩笑,久而久之,我也成這樣了。


    毛毛開著車往城裏趕去,一邊開一邊看著我血唿啦擦的腿說:“有事沒有,先去醫院?”


    我說沒事,不用著急去醫院,先找個地方隱蔽起來,那幫家夥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一說這個,毛毛就急了,說開什麽玩笑,這可是在咱們的地盤上,還怕那幫家夥啊?


    我一邊摸出傷藥給自己往自己的腿上灑著,一邊搖搖頭說,他們不是普通的家夥,你先聽我的吧——對了,你怎麽會過來接我的?


    “當然是王瑤給我打了一個電……”


    我又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說你還說沒關係,她為啥第一個給你打電話,而不是給我幹爹打電話,我警告你,那是我老婆,你別想動心思……


    “大哥,我沒有啊,我已經有四個老婆了,很辛苦的好不還?”


    車子再次變得七扭八歪。


    其實我還是很高興的,因為這說明王瑤沒事。


    而且我一聽就知道,王瑤肯定猜到我從老頂山下來以後會直奔家裏,所以才會讓毛毛來借我。


    車子朝著進城的方向而去,這時候已經天光大亮,但是路上還沒什麽車,毛毛依舊把車開得飛快。而我則從毛毛口袋裏掏出手機,第一時間給王瑤迴過去了電話。


    電話很快通了,王瑤在裏麵急的大叫:“怎麽樣了,救出來左飛沒有?”


    再次聽到王瑤的聲音,我眼淚都差點出來了,有那麽一瞬間我真的以為我們要陰陽兩隔了。我激動地、顫抖地慢慢開口:“我沒事,我很好,你呢?”


    王瑤沉默了一下,然後便哭了起來。


    她推我進暗室中,沒哭;單人麵對強敵,沒哭;卻因為聽到我的聲音,而哭了起來。我們兩人雖沒見麵,可這一遭真像是經曆了生離死別,在電話裏頓時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以前雖然也有類似的經曆,可我們起碼知道是因為什麽,以及被誰追殺;可是這一次,我們連原因都不知道,而且對手異常強大,強大到我們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是國家!


    氣氛十分凝重且傷感,我很不喜歡這樣的氛圍,顯得我很無能又軟弱,便試著和王瑤開玩笑,說你既然沒死,那之前說的話要算數啊,迴頭我要把你們幾個一起娶迴家的。


    王瑤罵了一聲,說去你的,你想得美,既然老娘又活了,你就別想再做這個打算。這樣,氣氛才好一些,她告訴我說她也沒事,但是山貓教官因為保護她而受了些傷。


    我聽得心疼,說你把電話給了山貓教官,我有話要和他說。


    很快,電話便移交到山貓的手裏,傳來他有氣無力的聲音,聽上去受傷不輕。我問山貓怎麽樣了,他說沒事,還不把這點傷放在眼裏。我又問他們在哪裏,現在過去接他們。


    山貓沉默了一下,說最好不要,因為我是被通緝的,他和王瑤現在也是被通緝的,聚集在一起的話反而目標更大,最好能分開走。


    “王瑤在我這裏你就放心,我保證她不會受到一點傷害,同時因為定位的緣故,我們隨後也會把手機扔掉。至於你……”


    “我也會小心的。”我咬著牙說:“山貓教官,我現在該怎麽辦?我沒有叛國!”


    山貓見多識廣,一定知道辦法,否則他不會提出“分頭行動”的主意。果然,山貓說道:“說實話,我在接到任務的時候,也不相信你會叛國,甚至想過上麵是不是出了差錯,但是國家之命大於天,我也不好去辯駁什麽。隻是這命令是下到洪營長頭上的,而洪營長明知道咱們倆的關係,卻還派我過來殺你,其實很能說明一些問題……”


    “洪營長也想放過我?”


    “看起來應該是這樣的。”山貓說道:“有些東西不會明說,但是從行動上看,八九不離十了。洪營長和我一樣,並不相信你會叛國,不過我們隻接到了殺你的命令,而沒有接到殺猴子他們的命令,這是怎麽迴事?”


    我說我不知道,他們一個多月之前就去了東洋,而我在國內執行了一些任務,前幾天才剛剛完成……


    山貓怔了一下,說東洋?他們不會是叛變了吧,連累了還在國內的你。


    我說不會,絕對不會,我很了解他們,他們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山貓遲疑著,說那是怎麽迴事?你立下這麽多汗馬功勞,國家為什麽要殺你呢?


    這個問題也是我所疑惑的,我說我肯定是被冤枉的,這中間肯定有什麽誤會,我要找魏老說清楚,我是魏老的人,他肯定不會不管我的。


    山貓歎了口氣,讓我不要天真,說龍組都出動了,魏老不可能不知道。而魏老既然沒有阻止,就說明他也是讚同的,讓我千萬不要給魏老打電話,因為這樣會暴露我的位置,還說國內很不安全,龍組遲早會找上我,建議我想辦法出國,先避一避國內的風頭,看日後有沒有迴旋的餘地。


    “可是我不服氣啊,我要找個說法!”我咬著牙。


    “上麵既然這樣無聲無息地殺你,就是擺明了不想再和你溝通。而你要和國家對話,就得有足夠的資本,也就是夠硬的拳頭!我知道你能調動整個華北的地下力量,可如果你真的用這樣的方式去逼迫國家,那你不是叛國、也成叛國了啊!而且那個時候,你的家人、朋友都會被你連累!左飛,聽我一句勸,你先想辦法出國,然後再從長計議,我會幫你照顧好王瑤的,咱們總有再聚的一天。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以山貓的溫和性格,當然不會主張我去激進得做些什麽,而是讓我婉轉、婉轉、再婉轉,無論如何也不要和國家正麵作對。


    我說那你呢,你先被國家通緝了……山貓教官,值麽?


    山貓笑了一下,說值啊,當然值。在我心裏,一個救了我弟弟性命的人,比國家重要!


    我的眼睛紅了,說山貓教官,謝謝!


    既然山貓教官都這麽說了,那就隻能逃了!


    掛了電話,我的心情久久無法平複下來,同時從懷裏摸出猴子給我的那幾份假證件來。毫無疑問,猴子也是這樣的想法,所以他才讓我急於出國。算了算了,出國就出國吧,先出去和猴子他們匯合,看看他們是怎麽個意思?


    雖然我現在的境遇慘到極點,可想到我在這世上並不是孤苦無依的,還有幾個夥伴在另外一個國家等著我,心裏還是稍稍暖了一點的,這就是朋友的重要性啊。


    “靠,什麽情況?”開車的毛毛突然叫了一聲。


    我抬頭一看,我們的車子已經開上了能夠進城的唯一一條通道,但是在路的前方站著二十來個胸前刺著金龍的黑衣人,正是龍組成員,為首的一個是中年人,身段孔武有力,手裏持著一柄比人還長的大刀,看上去氣勢非凡。


    “媽的,撞過去。”毛毛使勁踩著油門,車子發出嗡嗡的聲音,而那些龍組成員一點反應都沒有,依舊一動不動。


    像我們這種級別的高手,雖然速度趕不上車子,但是有車朝我們開來,那還真的不怕,就說為首那個中年人手裏那柄長刀,就足以將我們的車子一斬為二!


    所以我立刻攔住了毛毛,說別,撞不了他們。


    毛毛一刹車,又挎了倒擋,說惹不起,咱躲!


    結果還沒踩油門,就看到路的後麵也橫站著二十來個龍組成員,兩邊的人把我們團團圍上!


    “媽的。”毛毛停了車子,說咋辦?


    我咬了咬牙,說他們是針對我來的,到時候你別插手了。


    說完我便下了車去,對麵手持長刀的中年男子衝我微微一笑,然後作了一揖,說道:“龍組五隊隊長常玉龍,攜五隊全體隊員,拜上!”


    竟然是龍組五隊!


    二隊在我家裏伏擊,五隊守在進城的唯一路口……好手段,堪稱天衣無縫!


    現在的我雙腿都是傷,雖然上了藥,也有真氣治療,但也不可能好得那麽快,更何況我的上半身也有內傷。雖然僥幸從龍組二隊手裏逃脫,但是栽在龍組五隊手裏,似乎再無迴天可能。


    我隻希望毛毛不要被牽連進來。


    “喲嗬,還五隊全體成員,比人多是不是?”就在我準備和常玉龍商量下放走毛毛時,毛毛已經從車上走了下來,然後“唿”地吹了聲口哨。就聽嘩啦數聲響動,數不清的人影各持兵刃從馬路兩邊的小巷子裏湧出、建築物裏奔出、房頂之上躍下……人多,非常多,至少有五六百人,反而團團將龍組五隊的人團團圍住。


    連我幹爹也在其中!


    “幹爹!”我叫了一聲。


    豬肉榮嘴巴裏叼著一根煙,先是衝我點點頭,然後晃了晃手裏的刀,大聲吼道:“哪個不長眼的敢欺負我兒子?”


    毛毛也笑嘻嘻道:“我既然去接你了,怎能不做其他準備呢?早說了這是咱們的地盤,難道還能叫外人給欺負了?”


    麵對如此多人的圍攻,龍組五隊的所有成員卻集體麵色平靜,隊長常玉龍更是繼續微笑,仿佛根本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裏。


    常玉龍笑著說道:“左飛,你不會天真的以為這些人能救你吧?你們的地盤?我告訴你,普天之下都是國家的地盤!”


    他們當然有資格平靜和微笑,以他們的實力,確實不將這些普通混子放在眼裏。


    這個道理我也知道,毛毛就算把整個東城的勢力都搬來了,在龍組五隊的成員麵前也隻有被虐殺的份!


    所以我對毛毛說道:“讓大家走吧……”


    毛毛擺擺手:“我知道我知道,你們現在都是高手嘛,什麽九陰真經、降龍十八掌的,厲害厲害,就是不知道怕不怕槍?”


    話音落下,四周這五六百人裏,竟然齊齊摸出了槍!


    有長槍、短槍、手槍、衝鋒槍、機關槍……林林總總,人手一把!所有的人,所有的槍,齊齊對準了馬路中央的龍組五隊成員。


    五六百人,五六百支槍,直到這時,龍組五隊成員才稍稍變了點顏色,不過也並沒有表現出畏懼和害怕,隻是變得更加謹慎和小心。


    “哦對了,忘記你們這樣的人連子彈都能躲了……”毛毛撓著頭,問道:“就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躲炮彈?”


    就在這時,四周的人群之中,竟然又推出十幾門炮來,炮口分別對準了馬路兩邊的龍組五隊成員!


    包括常玉龍在內,剛才還在強裝鎮定的龍組五隊成員,此刻終於齊齊露出慌張的神色。


    “我還就不信了,在自己的地盤還能叫別人給欺負了。”毛毛摸著腦袋,嘿嘿地笑,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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