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可兒和左小飛都淚眼婆娑的時候,他們的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跟我走吧。”


    有個人,讓林可兒跟他走。


    是誰?


    林可兒迴過頭去,我也看了過去,隻見前麵三四米處站著兩個人,一個又高又瘦,眉眼之間散發著一股淩厲之氣,正是孫家大少爺孫孤命,孫孤命的頭上還戴著一頂鴨舌帽,從帽子四周露出來的邊緣可以看到,他的腦袋其實已經突了,想必是化療化成這樣的。


    另外一個則很壯實,站在孫孤命稍稍靠後一些的位置,顯然是孫孤命的手下,手裏還打著一柄黑傘,舉在孫孤命的頭上。


    這大晴天的卻還要打傘,當然不是孫孤命怕曬,而是他的病怕曬。


    讓林可兒跟他走的,正是大少爺。


    就在這時,大胖子左飛突然爬了起來,也不知是轉向了還是怎麽,竟然搖搖晃晃地朝著孫孤命走了過去。孫孤命微微一側目,兩道寒光登時射出,而在他身後的漢子突然一甩手中的黑傘,黑傘的邊緣頓時順著大胖子左飛的脖子轉了一圈。


    砰!


    大胖子左飛倒在地上,脖子上露出一條極細的血痕,眼睛還瞪得大大的,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怎麽迴事。漢子把傘一收,若無其事地繼續撐在了孫孤命的頭頂,傘的邊緣有幾滴鮮血滲下。


    直到這時,大少爺才看著林可兒,輕輕歎了口氣,說道:“跟我走吧,他根本就不心疼你,你又何必執著?”


    左小飛突然從我的懷裏掙脫,一路小跑到大少爺的身前,舉起兩隻小拳頭來就砸起了孫孤命的腿,一邊砸還一邊說:“你這個壞人,又來破壞我們一家了,你走、你走!”


    孫孤命卻不為所動,依舊麵無表情地說:“可兒,走吧。”


    林可兒又迴頭看了我一眼,兩隻眼睛裏充滿依依不舍,卻又顯得堅定決絕。她的腳步往前邁去,一直走到孫孤命身前,彎下腰去將左小飛抱起,左小飛“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抱著林可兒的脖子喊道:“媽媽,我真的好喜歡爸爸呀,你能不能和爸爸在一起呀……”


    孫孤命側了下身,朝著舞台邊緣走去,給他打傘的漢子緊緊跟在他的身後,林可兒也抱著左小飛跟在他的身後。左小飛抱著林可兒的脖子又哭又鬧,還不斷朝我伸著手,說爸爸、爸爸……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淚水終於浸濕了眼眶。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身邊突然響起“噔噔噔”的腳步聲,當地的公安局長劉仁生奔到我的麵前,指著大胖子左飛的屍體說道:“左專員,這,這……”


    我說沒事,死就死了,收屍吧。


    “可是,總要有個說法的呀。”劉局長急得跺腳:“他可是黑老大,不明不白地死了可是要出事的啊!左專員,這個讓我非常難辦呀,這人一死,全城都要大亂了啊!”


    我冷冷地說:“自己想辦法解決,不然我撤了你的職!”


    其實我這話說得非常沒有道理,但是我現在確實沒有心情和劉局長再扯這個。劉局長看我動怒,也不敢說話了,悄悄退到了一邊。現場基本上已經被控製住了,畢竟有這麽多警察在場,再黑的勢力也得給點麵子,更何況他們還群龍無首了。至於裘開心那幫人早就趁著混亂跑了,張璿她們也是一樣,這是我們一開始就商量好的。


    王瑤卻沒有跑,因此也被警察給控製住了,她一點也沒反抗,就乖乖地抱著頭,和一大幫小混子蹲在一起。我走過去,亮出自己的證件,把王瑤從裏麵解救出來。


    然後我抱住了王瑤。


    王瑤倒在我懷裏,腦袋也貼在我肩膀上。過了一會兒,我感覺自己的肩膀濕濕的,我知道王瑤哭了,我將她抱得更緊,說沒事啊,我在呢。


    “左飛。”


    “嗯?”


    “我想迴家。”


    “好。”


    說過這幾個字後,王瑤就一句話也再沒說過。我將她帶迴酒店房間,收拾了我們的行李,又聯係了張璿、蘇憶她們,她們得知林可兒和大少爺離開了,也算是鬆了口氣,同意迴家。


    至於裘開心他們,一幫大老爺們,肯定不用我操心了。


    我們直接退房,並且訂了當天晚上的機票。時間到了,正準備走的時候,劉局長給我打電話,說因為大胖子左飛的死,現在整個城市的混子都鬧起來了,要來酒店截我們幾個。


    我冷笑一聲,說劉局長,你身為公安局長,不會連這點事都處理不了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也不要幹這個局長了!反正我現在準備去機場,你看著辦吧。


    等我們一幫人出了酒店的時候,門外確實聚集著一大幫的混子,少說也有上百人,沿路站成兩排,各個都手持刀槍棍棒,惡狠狠地瞪著我們。但是他們並不敢上來,因為酒店門口停著至少十來輛不同類型的警車。


    不光有普通型號的警車和中型依維柯警車,就連霸道十足的“劍齒虎”特警專用車也有,車子兩邊也站著七八十名特警、武警和刑警,和那幫混子形成對峙的場麵。


    劉局長一路小跑地過來,說左專員,我送您去機場!


    我和王瑤她們上了依維柯,前後都有警車開道,兩邊還有徒步奔跑的特警護衛,沿路兩邊的混子哪個還敢上來找死?駛離這段危險區域之後,警車開始加速,平安將我們送到機場。


    整個過程中,其他女生還偶爾說幾句話,王瑤卻是一句話都不說。上了飛機也是一樣,一群姑娘嘰嘰喳喳的,王瑤卻是默不作聲,一直低著頭,好像啞巴了一樣。


    張璿都問她:“王瑤,你是咋了,可兒不是沒事嗎?”


    王瑤還是不說話。


    從三亞到山西,飛了三個多小時,王瑤一句話也沒說過、一口水也沒喝過。


    到了東城已經很晚了,我和王瑤迴我們在老頂山腳下的那棟別墅,其他姑娘也各自散了。有我守著王瑤,她們也挺放心,張璿讓我好好哄哄王瑤,我說好的。


    迴到家裏,王瑤一聲不吭地躺到床上,我說你別急著睡,吃點東西再睡。


    然後我便來到廚房開始動手做東西,王瑤平時就在這裏住,所以各種菜啊什麽的都挺齊全。我熱了兩個饅頭,炒了個土豆絲,做了大米粥,我把飯端到臥室,又扶王瑤起來吃飯。


    王瑤不吃,呆呆地坐在沙發上,我歎了口氣,說你好歹吃點東西嘛。我把粥端起來,一口一口地喂她粥喝,她喝了小半碗,便喝不下去了,眼淚啪啪啪地滴下來。


    我趕緊拉住王瑤的手,問她怎麽了,是不是擔心可兒,又說可兒沒事,她在大少爺身邊,會好起來的。


    王瑤搖頭,說想去睡了。


    我說洗個澡再睡吧,王瑤不肯,直接倒在了床上,我隻好幫她把衣服脫掉,然後又拿毛巾給她擦了一遍身子。我把燈關了,在黑暗中,我緊緊抱著王瑤的身子,說沒事,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以為王瑤是看到台上的我和林可兒、左小飛受刺激了,所以才會這樣,說了幾句安慰她的話,王瑤也沒有什麽迴應,加上我實在太累,所以慢慢地也就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聽見一陣抽泣聲。我驚醒,知道王瑤又在哭了,所以又緊緊把她抱在懷裏,又輕言安慰了她幾句。王瑤抱著我的脖子,哽咽道:“左飛,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可兒都那樣了,我還……”


    我說沒有啊,你想太多了,趕緊睡吧。


    王瑤趴在我懷裏,仍舊抽抽搭搭:“左飛,我這輩子就這麽一幫姐妹,我看不得她們任何一個受委屈。可兒雖然是最晚加入進來的,可我對她卻是一樣的,說起來當年的事,雖然發生了好多意外和插曲,可終究是我從她身邊搶走了你。她現在會變成這樣,我也要負一定責任的,看到她那副癡癡呆呆的模樣,我的心裏就好難過好難過啊。左飛,你說我還有什麽資格做她們的姐姐,還有什麽資格把你霸占在我的身邊?”


    我緊緊地抱著她,說你不要自責,這件事根本不怪你,要怪就怪我,都是我的錯。


    其實這些話,我和王瑤說了不止一遍,當年的事真是一筆誰也說不清的爛賬,可時隔六年,還是會時不時地提起,成為我們心中的一塊爛瘡,似乎永遠沒有治愈的可能。


    我不斷地哄著王瑤、安慰著王瑤,說得我口幹舌燥。不知過了多久,王瑤趴在我懷裏徹底沒動靜了,似乎已經睡著了。我也稍稍鬆了口氣,抱著她進入了夢鄉。


    又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發覺有人在輕輕擰我的胳膊,我睜眼一看,竟是王瑤。我剛想問她怎麽了,王瑤就輕輕噓了一聲,接著語氣很輕地說道:“咱們院子裏有人!”


    我吃了一驚,連忙抬頭去看。


    我們的臥室正對著院子,我們的別墅不大,所以院子也不大,雖然拉著窗簾,但我還是一眼就看到有個人影正靠在東南角的牆邊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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