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都沒有雲南四怪的消息,阿忠和阿釘也失去了蹤跡。


    就連心大的鄭午都覺得有點不對勁了,說這雲南四怪不會是真的出了事吧。我給猴子打電話,他還在津城幫斌子處理問題,聽說了這件事後。問我打算怎麽處理。


    我說雲南四怪終究是幫咱們做事來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個總沒問題吧。


    猴子說沒有問題。


    我說既然如此,那我和鄭午到越南去跑一趟,怎麽著也得找到雲南四怪的下落才行。


    猴子沉默了一下,說好吧,那你們要小心。役鳥丸亡。


    我和鄭午當下便行動起來。在小鎮上,我們花錢找了一個精通兩國語言、常年奔赴兩地的向導。


    向導名曰老李頭,六十多歲,是個看上去挺淳樸的老頭,經常在老林子裏打獵,還幹些偷偷摸摸的買賣,來迴倒騰野味和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少不了要和越南那邊的交易。


    單憑他是幹這個的。就不能輕易相信他淳樸的外形,而且他眼睛裏偶爾閃過的狡黠的光,就知道此人絕非善類。相交之初,我便和他說清楚了,報酬肯定少不了你的,但求別坑我們。


    老李頭嘻嘻地笑,說哪能呢,咱們都是同胞,別扯這誰坑誰的。不過你們得和我說清楚,到越南那邊是幹什麽的?


    我問他,沙虎,你知不知道?


    老李頭臉色一變。說當然知,這一片沒人不知道他。


    我說知道不就結啦,我們找他做生意的。


    沙虎剛死沒幾天,而且是被我們秘密給幹掉的,消息也沒那麽快就傳過來。老李頭一聽便表示明白,以為我們是販毒的,說你們這個被抓住了可是殺頭的罪過,我不敢帶你們啦,你們還是另請高明。


    我說別廢話了,你就說多少錢可以?


    老李頭眼珠子一轉,說十萬塊。


    這老王八蛋,真是獅子大開口啊。妄想跑跑腿就能賺十萬塊,這地方哪有人能賺這麽多--雲南四怪被虎鯊用四百塊錢就騙到了京城,可想而知這邊的生活水平。


    十萬塊錢,我當然是付得起的,可我不想讓老李頭覺得我是個冤大頭,保不齊見財起意,幹出坑我的事。於是我做出驚愕的表情,和他討價還價,最終以一萬塊錢成交。


    就是一萬。也夠這老家夥美的了。


    我先給了老李頭五千塊,說另外五千等迴來之後再給他。


    老李頭同意了。


    說起進關的方法,我以為又要跋山涉水,采取偷渡的方式,誰知老李頭卻說不用。原來,老李頭常年在這邊討生活,早就和邊關的防守熟悉,自然有辦法帶我們入關。


    老李頭讓我們做好準備,第二天早晨在樓下等他便是。


    當天下午,我和鄭午便早早休息了,準備好好睡一個覺,第二天精神飽滿地到越南去。結果剛睡沒多久,便有人給我打電話,說是有我的快遞,叫我下樓去拿。


    我有些懵,我在這地方還能收到快遞?!


    我問快遞員,從哪發過來的貨。


    快遞員還很不爽,說從越南!你趕緊下來拿東西,我還要給別地送去。


    我便下樓去拿,原來是個大箱子,果然是來自越南七溪市,抱著還挺沉的,也不知是個什麽東西。我抱著箱子上樓,鄭午也來看熱鬧,誇我果真人脈廣泛,竟然在越南還有朋友。


    我沒說話,隱隱覺得不對,但還是打開了箱子。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我和鄭午看到箱中之物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箱中是兩個人頭,兩個血淋淋的人頭,阿忠和阿釘的人頭。


    這些年來,我見過多少死人,也親手殺死過不少人,但是看到這個場景,還是覺得腦子一陣陣眩暈。


    這是挑釁,極其強烈的挑釁!


    阿忠和阿釘當然不是好人,他們在京城潮陽所做的事,就是被槍斃一百次也不夠的。可阿忠也告訴我,他和阿修、阿釘之所以這麽做,乃是因為他們的家人都被控製在沙虎的手裏。


    或許是內心的最後一絲良知,或許是阿修的死觸動了他們,也或許是他們對沙虎的恨已經突破界限……總之,當他們下定決心,試圖幫助我們一起鏟除沙虎的時候,我就已經將他們當作了朋友!


    而且,在林中最後一別,是他們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會給我帶來雲南四怪的消息。但是現在,消息沒有帶來,帶來的卻是他們的人頭。


    兩顆血淋淋的、慘兮兮的人頭。


    我的拳頭握緊,怒火在胸中燃燒。


    對方能殺掉阿忠和阿釘,還準確無誤地快遞到我暫住的地方,顯然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似乎我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控之下,我的性命也被別人輕易捏在手中。


    對方在警告我,在挑釁我,在威脅我,在嘲笑我……


    如果我尚有一點點腦子,此刻應該抓緊時間離開雲南,逃向山西或是京城,那裏才是我該呆的地方,我是那裏的地下王者、唯我獨尊。


    但是我並沒有,鄭午也沒有。


    我們二人的怒火,幾乎可以燒掉整座房子。


    我默默地把箱子合上,抱著箱子走出門去,鄭午也默默跟在身後。


    我們找了一處麵朝越南的山丘,把阿忠和阿釘的頭顱掩埋,並給他們豎了一座墓碑。真是可惜,不能帶著他們迴到越南,更不知他們的家人身在何處--也不知他們的家人被救出來沒有,或許兇多吉少吧。


    數年來,我們經曆過數次生離死別,這一次最讓人扼腕歎息。


    兩顆頭顱下葬之後,才發現箱子底下還壓著一張字條,不過上麵寫的是越南話,我們並看不懂。我們找來老李頭讓他看看,老李頭卻是一臉欣喜,說呀,這是沙豹留的。


    “沙豹你們知道吧?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個沙虎的兄弟呀!”


    “嗯,上麵寫了什麽?”


    “上麵寫著:兄弟,有空到越南做客,我一定盛情款待。哎呦,我還以為你們會白跑一趟,原來你們和沙豹這麽熟悉,那我就敢放心地帶你們去啦!”不知真相的老李頭喜滋滋地看著我們,完全沒注意到我和鄭午的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


    倘若他能扒開我們的心髒看看,一定能看到裏麵燃燒著的熊熊怒火。


    第二天早上,老李頭按時按點的來接我們,還趕了一輛馬車,馬車上堆著亂七八糟的動物皮草,腥臭難聞。老李頭讓我們鑽到皮草下麵,說是過關的時候好過。


    我和鄭午沒有說話,默默地鑽到了裏麵。


    老李頭趕著車,順順常常地來到關口。老李頭是熟客,守關的武警自然沒有難他,盤問了幾下便將他放行了。


    走在兩國相交的大道上,兩邊都是茫茫的原始叢林,老李頭甚至高聲地唱起了歌。


    然而剛走了沒多久,兩邊竟然竄出二三十個全副武裝的漢子來,嘰裏呱啦地衝老李頭說著什麽。


    老李頭也嘰裏呱啦地和他們對答,老李頭經常在這條道上走,麵對這種場景也沒在怵的。


    這些漢子並沒為難老李頭,卻操起手中的長槍、微衝等物,朝著馬車上的皮毛便是一頓掃射。


    噠噠噠的槍聲響起,嚇得老李頭都鑽到馬車下麵去了。一陣槍聲過後,皮毛上下翻飛,這些漢子又把馬車翻了一遍,也沒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罵罵咧咧了一番便離開了。


    老李頭欲哭無淚,這一車的好貨,現在連三成的價都賣不上了,隻好悻悻地往迴走。走了兩裏多路,來到一處懸崖邊上,老李頭突然跳下車來,將馬車給卸了,狠狠抽了馬一皮鞭。


    馬兒吃痛,立刻便跑遠了。


    而老李頭將一車貨全部踢下懸崖,然後轉身鑽進了茫茫叢林之中……


    在某處提前約定好的巨石下方,我和鄭午已經等了許久,老李頭終於趕了過來。老李頭滿頭大汗,唿哧唿哧地喘氣,說你們得加錢,必須得加錢,老漢的命都差點丟了……


    我們既已知道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監視之下,當然不會還傻乎乎地跟著老李頭從正關口處進入。


    所以,我們隻是做了個樣子,便找了個機會,悄悄地跳下車來,從其他地方過了關卡。


    而老李頭則在我們的提示之下繼續往前走……一直到現在和我們匯合。


    能讓這老頭豁出命來配合我們可不簡單,因為我們把價碼提高到了五萬。


    “我實在是不明白。”老李頭唿哧唿哧地喘氣:“你們是沙豹的朋友,為什麽他們的人還敢為難你們?”


    “是不是朋友,要見了麵才知道。”


    我微微笑著,站起身來,說老李頭,咱們全速前進的話,多長時間能趕到七溪市?


    “要翻過這一座大山可不容易,至少要在明天早上。”


    “好,那我們就出發吧。”


    有老李頭這位經驗豐富的向導,這一路雖然漫長,但到底還算順利,終於在天亮之前,趕到了越南七溪市,傳說中沙虎、沙豹的大本營。


    沙豹,我要你的命!


    站在七溪市的標誌性建築鍾樓下方,阿忠和阿釘的人頭在我腦中閃現,我和鄭午暗暗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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