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臭丫頭,我不過讓你幹一點小小的事,這都幹不好。一大清早開門,就給我摔了個茶壺,你是故意氣我嗎?”


    “如果不是當日我家收留你,你都餓死在路邊了,你吃我的,住我的,一點報恩之心都沒有。讓你在店鋪裏幹活,就得給我老老實實地幹!”


    “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拿掃把來清理掉這些垃圾,然後準備早飯去。”


    一聲聲頤指氣使的話語,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客棧右側第三間店鋪,卻是個收購靈米的米鋪,門口挑一杆幡子出來,寫著大大一個“米”字。


    一個窈窕的身影正用竹箕清理垃圾,要拿到外麵倒。她仿佛覺察到了什麽,忽地站住了,抬起頭來,呆呆地看著麵前那個少年。


    “小哥哥……”


    四目相對,有無窮的歡喜流轉。


    “你傻了嗎?站在那裏幹嘛,今天早上不準吃飯!”


    店鋪內,一個肥胖的男人破口大罵。


    夭夭咬了咬嘴唇,霍然迴首,斬釘切鐵地道:“姑丈,從現在開始我不再吃你家一粒米。”


    少女的倔強,讓男人火冒三丈:“哎呦呦,翅膀硬了不是。真是缺家教,讓姑丈好好教教你。”


    大步衝出去,舉手便要打耳光。


    一邊的梁丘鋒早看不過眼,拉起夭夭閃過,喝道:“你憑什麽胡亂打人?”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男人更加惱怒,嘴裏罵道:“怪不得,原來在外麵勾引了個野小子,也不嫌丟人現眼。”


    “夠了!”


    梁丘鋒簡直忍無可忍。


    “夠什麽夠,你算哪根蔥,給老子滾開!”


    肥胖男人衝上來,一掌推搡過來。


    梁丘鋒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抬手格擋。


    啪!


    手未到人已倒,那家夥在地上打滾做起光棍來,唿天搶地:“各位街坊鄰居,快來呀,有外來人逞兇打人,殺人啦!”


    梁丘鋒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他閱人無數,可還未曾見過這般的無賴極品,堂堂一個大男人,在地上打滾,叫得殺豬似的。


    “小哥哥,我們走。”


    夭夭衝梁丘鋒打個眼色。


    梁丘鋒經驗豐富,自然知曉,便要抽身走人。


    “打了人還想走?”


    男人不依不饒,飛身起來攔住去路。


    這時候動靜鬧大,許多人都被驚醒,走出來圍觀,麵色不善地盯著梁丘鋒與夭夭。


    他們都是終南鎮的人,雖然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習慣性便站在了米鋪老板那一邊。


    終南鎮屬於劍府附屬地,鎮上住的大都為劍府弟子,或者雜務人員的親屬家眷,一貫枝葉相連,同聲共氣。他們當中,普通人居多,赫然也有武者,不過修為不高,勁道一段兩段那樣。而肥胖男子更不堪,瞧那身子骨恐怕比普通人還要差,他自知不是夭夭與梁丘鋒的對手,故而一開始就耍無賴。


    眼下,梁丘鋒與夭夭想要從容離開,就頗為困難了。


    人多了,米鋪老板,也就是夭夭的姑丈立刻腰板直,惡狠狠地盯著梁丘鋒:“小子,終南鎮豈是你等所能撒野的地方,識相的馬上跪地求饒,免受皮肉之苦。”


    夭夭道:“姑丈,你不要欺人太甚。”


    “閉嘴,輪不到你說話,吃裏扒外的臭丫頭,我們的賬一會再算。”


    梁丘鋒倒不害怕,沉聲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想幹什麽,嘿嘿,你打了我就要賠償,我也不要多,靈米一百斤。賠不出來,休想離開。”


    聞言,梁丘鋒明白了。對方開口一百斤靈米,分明是要借機訛詐。


    夭夭柳眉一豎:“姑丈,你無恥!小哥哥,我們走。”


    “誰也不能走!”


    男子伸開雙臂攔住。


    圍觀的人紛紛開口:“事情不搞清楚你們不能走。”


    “對,不給個交代別想離開。”


    “胡胖子,你說說究竟是怎麽迴事?”


    夭夭的姑丈胡胖子馬上涕淚皆下地訴說起來,說道他好心收留夭夭,沒想到夭夭不好好幹活,今日居然聯合在外麵勾搭的野小子,聯手來欺負他……


    聽到這一番顛倒黑白的話,夭夭氣得嬌軀顫抖,許多話堵在喉嚨處說不出來。


    梁丘鋒知道事有蹊蹺,低聲問夭夭,一會之後終於了解到事情真相,不禁怒發衝冠——


    原來當日夭夭與梁丘鋒分別,一路疾馳上終南山,並沒有被周家武者追到。到了山麓下,經人報訊,她姑媽倒是下來了,但並沒有多少好臉色。


    兩家的恩怨不外乎源於對家產的紛爭,認為老執事偏袒兒子,不愛女兒雲雲,非常老套的家庭矛盾。


    夭夭姑媽並沒有帶夭夭上山,而是直接領到終南鎮,讓她在自家開設的米鋪幫忙幹活。


    兩邊說是血親,可在米鋪內夭夭的待遇連一般夥計都不如,忙裏忙外,什麽髒活累活都得幹,稍有不滿,姑丈就是罵咧咧的。更讓人發指的是,這人麵獸心的家夥見到夭夭容貌清秀脫俗,還企圖毛手毛腳……


    對此夭夭早不堪忍受,隻是為了等梁丘鋒才忍氣吞聲。


    這,是所謂的親人嗎?


    梁丘鋒內心一片冰冷,怪不得夭夭從不曾想來投靠這位姑媽;而如今麵對姑丈的潑髒水,少女也難以反駁——她畢竟隻得十五歲,麵皮嫩薄些。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其實胡胖子所說是否真實已不重要,夭夭姑媽在劍府內府任職,多少掌握些權勢。加上鄉裏鄉鄰的,毫無疑問,終南鎮的人基本都是站在他這邊。


    人情向來叵測。


    “小子,這就是你們不對了。”


    “哼,當我們終南鎮的人好欺負嗎?”


    “快,賠償百斤靈米,否則報告給衛隊知曉,將你們關入水牢。”


    終南鎮為劍府附屬地,平時都有劍府衛隊的武者守護,負責治安——這也是周耀追到終南山山麓下,沒追到夭夭,不得不知難而退的主因。


    劍府秩序,可不是周家這等家族所能觸犯破壞的。


    形勢咄咄逼人,梁丘鋒不禁握緊了拳頭,不過很快又鬆開。因為一旦動手,事態更不可收拾,怎麽都說不清楚了。


    “咦,羅執事,你怎麽也在鎮上?是來店鋪查賬的吧。”


    “羅兄,多日不見,你瘦了一圈呀,山上事務很忙嗎?”


    忽地一陣喧嘩。


    就見到街道對麵一間秘籍店大門打開,走出一個肥胖的身影,正是劍府外府的羅執事:


    “大清早的吵鬧不休,搞什麽名堂?”


    羅執事打著阿欠,語氣很不滿。


    “羅兄你不知道,有外來人到鎮上欺負胡胖子呢。”


    羅執事登時跳起來,喝道:“什麽,竟有這種事?是哪個家夥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咱們鎮鬧事,簡直不知死活。”


    他胸膛一挺,威風八麵地大步走來。


    “唔……咦……啊……”


    等看清楚鬧事的小子模樣,羅執事差點蹦起三尺高:“梁丘鋒,終於讓本執事找到你小子了。”


    麵上神色複雜到了極點,真不敢相信他那張肥臉居然能表現出如此豐富多彩的情緒來。


    話說其在終南城尋遍大街小巷,周家那邊也沒有消息,幹巴巴熬了許多時日,一天到晚胡思亂想。


    苦尋梁丘鋒不得,整件事陷入一個死結。


    說不定那小子下山後為混溫飽,到野外狩獵被猛獸咬死了呢。那麽他羅執事豈不得要在外麵幹耗一輩子,永遠迴不得終南山?


    左思右想,終於忍不住了,硬著頭皮悄然返迴。他不敢上山,就摸到終南鎮上的自家店鋪裏頭。準備好生休息一番,然後找人到山上聯係侄子羅剛,打探蕭長老那邊的動靜,從而看看以後該怎麽辦。


    萬萬沒想到睡眠正酣被陣陣吵鬧打斷,很不高興地下來看個究竟,就看到了梁丘鋒。


    峰迴路轉呀。


    見到羅執事,梁丘鋒心裏一個突兀:壞了,敢情是自己偷學劍府武技的事情東窗事發了,該怎麽辦?


    這個時候,被眾人包圍著,插翅難飛。


    夭夭也是緊張,怕梁丘鋒會突然暴起,魯莽行事,便伸出小手緊抓住梁丘鋒的手。


    嗤!


    勁風破空,一道身影從街頭處飛掠而至,速度快到幾點,隨之顯露出一位氣勢赳赳的青年來。


    赫然是劍府衛隊的成員關恆,這一季度,輪到他負責終南鎮的治安。


    “鬧事者是誰?”


    關恆目光如電,聲音不大,但那種高手威嚴盡顯無遺,氣壓全場。


    “是他!”


    一窩蜂的手指伸出,全部指著梁丘鋒。


    事情鬧大發了。


    人群中胡胖子洋洋得意,心想這次梁丘鋒不死都得脫層皮。哼,敢惹我,找死!


    突然見到羅執事跑到關恆身邊,低聲說著什麽。


    “真的?”


    關恆很是意外的樣子。


    羅執事連忙道:“此等大事,給我天大的膽子,小人也不敢胡說呀。”


    關恆點點頭,意味深長地瞥了梁丘鋒一眼,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交給你處理吧。”


    “多謝關劍衛!”


    羅執事歡天喜地,找著了梁丘鋒,就可以帶著他上山交給蕭長老,完滿完成任務。


    終於可以迴山繼續當自家的外府執事了,不容易啊,至於蕭長老尋梁丘鋒所為何事,關自己屁事。


    “梁丘鋒,跟我走吧!”


    “去哪裏?”


    梁丘鋒目光閃爍,猶豫地問。


    “當然是上山迴劍府啦。”


    羅執事不由分說,拉起他就走。


    梁丘鋒騎虎難下,隻好跟著他走,見步行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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