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能罐,電機組,換熱器,高壓電塔,以及一排排碩大的風車,林立在眼前。空氣壓縮儲能,這是博士給出的解決方案。他們需要把十萬千瓦時儲存進一套特製的儲能設備中——三枚手掌般大小,被連接到一起的黑色長方形金屬物體。啟明星將它命名為儲能盒。前三次實驗均以失敗告終。今日是第四次。


    第一次失敗的原因是能源在傳輸中耗損嚴重,有將近百分之八十的能源,在未給‘魔術映射裝置’供能之前,便被釋放了出去。當時,穿著機甲的樸鬆民看到如下場景——滿天飛舞的電花就像四處逃竄的落雷般,把周遭的事物都劈了個遍。要不是機甲主動連接了遠程電力供應,估計他早就化成灰了。


    第二次是因為儲能盒的質量過大,組成機甲的納米機器人一旦進入休眠狀態,他就根本帶不動那三枚鐵疙瘩了——別看它們小,但它們好像比卡車都要重。


    第三次則是儲能不足——質量和能源流失的問題倒是解決了,可它的儲存又出了問題。三萬千瓦時已是極限,這根本不夠機甲以完美狀態戰鬥五分鍾的。


    也不知道今天會怎樣。他看著不遠處,正在忙碌的博士和啟明星想。太麻煩了,一點都沒護盾方便……雖說厲害……能飛、能跑、能跳,而且也感知不到重量,就連集束武器都穿透不了它……可它實在是太耗電了……一小時就要消耗十八萬度電……我這是穿了個航母嗎?還是背了一座城?


    “今天還飛嗎?”芬格裏特突然問。


    “應該……會吧……”樸鬆民不怎麽確定地迴答。她是在第二天知道這件事的,她很不高興。但她沒有阻攔他,也沒有跟他爭吵。她最近幾天的情緒都不是很好,尤其在安格斯當了縮頭烏龜之後。安格斯已於四天前離開z區。不過樸鬆民還是道了歉,他說,他想出去的最主要原因,是想盡快尋找到伯母。他沒敢說出他想繼續調查湮滅派的事,但芬格裏特還是猜出來了。最後她說,她也想出去——一是為了尋找母親的下落,二是為了重拾醫學(她準備去源物語大學申請旁聽生的資格)。


    這迴變成樸鬆民不同意了,他努力阻止勸說她。但他根本說不過她,更何況,她的理由還十分充分——她也可以穿機甲啊;他和她一樣是普通人啊,既然他能出去,她怎麽就不行;那可是她媽媽,她豈有不救的道理?


    再加上啟明星的煽風點火,樸鬆民隻好作罷。


    “知道花木蘭嗎?知道貞德嗎?都是特別出名的女英雄!樸將軍,你可千萬別小看女孩子,女孩子也是可以剛強起來的。南瓜姑娘的安全由我負責。她的那套機甲,我做定了。明天下午,我就能交到她手裏。”


    那是一套女式機甲,還穿著蓬蓬裙,渾身粉紅,武器是一把遮陽傘。樸鬆民當時看得直皺眉,心想:這玩意能打架?啟明星莫不是來搞笑的吧……


    “挺危險的,最好別飛了。”芬格裏特說,“昨天我試飛了一下,發現太快,還不穩……更何況,現在儲能不足……所以,盡量別飛……”


    可這又不是樸鬆民能說得算的,主要控製權還是在啟明星那裏。


    “嗯,知道了。”但他又隻能含糊答應。因為他不想惹她生氣。


    這時,啟明星招手道,“好了,來吧。”


    看來啟明星和博士已經準備就緒。


    樸鬆民深吸一口氣,走上前。


    ……


    蜂巢般的藍色透明圖案在他麵前出現,如同一張鋪天蓋地的網,將他包裹在了裏麵。接著,視野短暫丟失,身體略感微麻,不到三分之一秒後,那套通體銀白的戰甲便附著在了他身上。眼前,是完全數據化的世界——藍色的能量槽,紅色的防護裝甲數值,機甲的全部狀態,以及各種武器的彈藥數量。


    “切斷遠程電力供應。”啟明星命令道。


    樸鬆民按下手掌間的按鈕,遠程電力供應被切斷。三枚儲能塊開始工作,眼前出現那三枚電池的狀態。九點八萬。


    “能源流失百分之零點二左右,可以接受。用光槍攻擊目標,保證十環以上,三發。開始。”


    幾百米開外,是座廢棄建築,建築的牆麵上畫著標靶。樸鬆民舉槍,瞄準,射擊,一氣嗬成,三道集束光線從槍膛內射出,十分精準地命中了目標。建築被射穿,牆麵上留下三道燒焦過的痕跡。能量消耗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精準度沒問題,能量消耗也在理想範圍內,好,下一項。跳躍,奔跑,翻滾,用拳頭擊碎目標。”


    身體右側,是一道類似軍事訓練的臨時設施,樸鬆民再熟悉不過了,偵探學院大一的體能訓練課,主要練的就是這些東西。他疾步奔跑,翻越障礙,爬上高牆,又匍匐前進,很快便來到了第二處目標前。是個被吊起來的金屬球。目測有幾噸之重。


    “用‘破天一擊’!”


    就在樸鬆民剛要攻擊金屬球時,啟明星大喊。所謂的‘破天一擊’,就是集中能源於拳頭上,然後打出超強的一拳。樸鬆民一邊在心裏吐槽它的中二,一邊握緊拳頭。能量槽開始燃燒,儲能盒也出現了微熱的跡象。一拳發出,金屬球應聲碎裂。殘片四散飛落,又被陽光打亮,如同一枚剛剛爆裂的煙火般。


    能量消耗百分之五,遠超出預期。但啟明星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它繼續命令道,“好,下一項,起飛,滑翔,旋轉,空中滯停,加速飛向目標,最後在目標處投下集群粒子束炸彈。”


    樸鬆民本不想飛,但他背後的引擎已經開始點燃。三道藍火噴射而出,他直躍天際。地麵上,他看到了滿是擔憂的芬格裏特。


    對不起……我也沒想飛……又讓你擔心了……


    沒辦法,隻能繼續了。他先是平穩地飛行,在那潔白的雲朵之下,然後一個旋轉,向雲層上方衝去。他穿過雲海,來到更為接近陽光的地方,然後停住。那接連不斷的雲朵就像是一座座綿延不絕的雪山。腳下,則是排列整齊的渺小建築,和那座看起來如同由積木組成的城市。目標點就在運河旁。所謂的集群粒子束炸彈,其實隻是一段沒有真實傷害的折光投影罷了——真的炸彈他並沒有帶。


    他舒了口氣,開始加速。他降下雲層,向目標地點飛去。他能聽到唿唿的風聲,還能看到那越變越大的城市。


    能源還有百分之七十左右。


    他想:這次,或許能成功。


    然而就在他快要抵達目標地點之時,意外突然降臨——同第一次發生能源泄露的情況一樣,無數的藍色電流,忽然從機體的外側出現。電流很快組成了一張巨大的漁網,並直接向他撲來。能量槽的藍色部分開始迅速下落。


    “警告,警告,能源即將耗盡……警告,警告,能源即將耗盡……”


    耳邊響起令人討厭的機械聲。


    他失去平衡。整座機甲都在震顫,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他從高空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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