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八點多,小木屋組建完成。它由木材、泥土和稻草構成——幾根比較大的木材做為支撐柱,立在房屋內側;周身由大小一致、規格整齊的木板圍住,再加以釘子和繩索固定,形成圍牆;房頂處擺放好幾根長木,當做房梁;長木上又枕上一層合成材料護膜,和一層稻草,最後又鋪上木塊構成屋頂。


    伯倫希爾的速度很快,有點像幻影,還不時飛來飛去的,就像個神仙,這讓奈佛看得目瞪口呆。他跟不上她的速度,隻好去幫忙打釘子、捆繩索、攪拌泥土;後來,他又在伯倫希爾的示意下,做出了個小凳子——就是把那塊三角形木塊切成了凳子的形狀而已,其實也不能算是凳子。


    床是他自己完成的,因為伯倫希爾帶來了圖紙,所以他也沒怎麽麻煩她;而且伯倫希爾切割出來的木材都是尺寸合適的,所以他也並沒有費什麽力氣。


    一切完工後,兩人身上都髒兮兮的。伯倫希爾拍拍手裏的灰塵和木屑,對他說:“好了,完工了,我們迴去吧。你先吃口飯,然後我再給你找床被子。等你吃完了飯,再把被子抱過來就可以休息了。”


    奈佛點點頭,看向小木屋。


    小木屋佇立在月光之下,隱約在樹影之間,顯得很是怡然;一想到今天晚上不用再喝風受凍了,奈佛忍不住地滿心歡喜;他也十分感謝伯倫希爾的幫助,於是十分真誠地對她說了聲謝謝。


    伯倫希爾沒有迴應,隻是看了看木屋,然後又說了一遍:我們迴去吧。


    木屋和茅草屋之間的距離,隻有幾百米遠——茅草屋在森林的外側,小木屋在森林的內側。


    一路無話,二人迴到茅草屋前的小院。


    奈佛看得出來,朱莉還在和伯倫希爾冷戰——因為她倆誰都沒理誰,就像兩個正在鬧別扭的小朋友一樣。


    晚飯依然是白粥配鹹菜,依舊是朱莉做的。奈佛不禁滿腦子問號,他想:怎麽一整天都在喝粥?她們不是種出別的東西了嗎?怎麽不做點別的呢?他很想問問朱莉原因,但一看見她皺眉撅嘴的生氣樣子,便很快放棄了這個念頭,他想:算了,有口吃的就不錯了,還挑什麽挑?我一多嘴,朱莉再把火發在我身上,那我可就得不償失了……吃飯,吃完好迴去睡覺……


    朱莉隻喝了半碗粥就不想喝了,她滿臉心事,賭氣一般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奈佛把一鍋粥幹了個幹淨,那一碟鹹菜,也被他吃了個精光——不知道為什麽,他今天特別想吃這種十分鹹的東西,就好像上了癮似的。


    “別吃那麽多鹹菜,你晚上該睡不著覺了。”朱莉皺眉提醒道,“鹽多,會口渴,還會燒胃。”


    奈佛傻笑道,“沒事,我帶個水桶迴去,再到河邊打滿一桶備著就可以了。”


    朱莉白了他一眼,側過臉,似抱怨又似自言自語道,“沒一個聽話的,我可真難。”


    奈佛知道她是在和伯倫希爾置氣,索性假裝沒聽見,將剩下的粥一飲而盡。


    這時,伯倫希爾從屋內走了出來——她換了一身衣服,臉上也幹淨了許多,手裏還抱著一床被子——草綠色的被子。


    “沒人用過,”她說,“你放心用。”


    奈佛連忙走過去,將被子接過來,又感謝了一番。


    伯倫希爾點點頭,折返迴屋內。


    被子上有編號,還有類似積壓在箱底很長時間的陳舊味——不難聞,甚至還有些好聞;心情舒暢,心態安穩,他像抱著什麽難以獲得的寶貝一般沉醉了一會兒,然後才迴到朱莉身邊。


    “不吃了嗎?”他問她。他想幫她收拾碗筷。


    朱莉沒有迴答,隻是呆呆地看著碗。半晌,她才看向他,然後道,“我陪你過去吧,看看還缺什麽不,我好迴來給你取。”說罷,她便欲站起身。


    可還沒等她完全站起來,伯倫希爾的聲音便從屋內傳了出來,而且很是嚴厲——“不許去!東西我都給他準備好了,你哪裏都不許去!”這是一種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就像母親在訓斥孩子一般。


    朱莉氣唿唿地看向屋內的方向——燈光下,伯倫希爾的身影映在窗紙上。她既委屈又難過,眼裏還透露出憤恨交織的光。


    “我去看看都不行?”她像是在反抗似的說道,“有燈嗎?有洗臉洗腳刷牙的東西嗎?準備好了,什麽準備好了?你又不是他,你怎麽知道他還需要什麽不!”


    “我說了,不許去!”伯倫希爾的口吻依舊強硬。


    朱莉恨恨地盯著窗紙上她的影子,半晌,她的嘴唇微微顫抖幾下,隨後便大哭了起來,並撒潑道,“做什麽都不行!你還不如把我關起來算了!……嗚嗚嗚……你憑什麽管我那麽多!你又不是我媽!你就是不喜歡奈佛……要不然,當年你也不會對他不管不顧……他當年都差點被奧丁打死,你又不是不知道,可你一點都不管他……你就是不喜歡他……嗚嗚嗚……你到底要幹嘛?你到底要幹嘛?我又沒說要在他那裏住,你憑什麽不讓我去……就會跟我發脾氣!一不高興就給我甩臉子!別人看不出來,難道我還看不出來嗎!……嗚嗚嗚……妞妞,你說,你到底想讓我怎樣?……嗚嗚嗚……”


    奈佛連忙放下被子,扶住她的身體,並勸慰道,“不哭了啊,不哭了,再哭就哭壞身子了……”


    屋內傳出一聲歎息。


    “小丸子,你最近真是……”伯倫希爾頗為生氣地說道,“越來越過分了,再怎麽說,我也是你姐姐。”她頓了一頓,歎口氣繼續道,“我不允許你做的事情自然有我的考量,我是為你好,更何況你現在還懷著孕。小丸子,別鬧了,也別哭了,迴屋睡覺可以嗎?”


    朱莉哇哇大哭,又斷斷續續地說起對伯倫希爾的不滿——什麽有網的時候多玩會兒手表,伯倫希爾就不高興了;什麽出去約會迴來晚了,就像朱莉怎麽樣似的拉著個臉;還有其他的作息規律、日常生活的小事什麽的;最讓朱莉覺得難受的,是伯倫希爾老把她當成小孩管——這也不行,那也不讓,她感覺自己都要瘋了——尤其是她頭一陣子去仙宮尋找奈佛的事,伯倫希爾知道後不僅狠狠說了她一頓,還罰她三天不許出門——朱莉大哭道,“奈佛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我去仙宮找找他又怎麽了?你幹嘛呀那是!那麽兇,就好像我做了什麽天大的錯事一樣!”


    又是一聲歎息。


    “我說過……那裏……都是男人……你一個人單獨去那裏……不好……”伯倫希爾很是別扭地解釋道,“你是個女孩子,你應該多注意這些,要不然……你會吃虧的……”


    朱莉不依不饒道,“那些人我都認識!他們能對我怎麽樣!你就是想在這個家裏說一不二!這都是你找的借口!妞妞,我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成天隻會跟在你身後的小屁孩了!我需要自己的空間,我也需要自己的生活,能不能不要再這麽粗暴地幹涉我了!”


    奈佛猛然想起康坦昨天晚上說過的那些話——要不是個大肚婆,他早就下手了。奈佛頓時冒出一身冷汗,他想:朱莉啊朱莉,在這方麵……我還是比較支持伯倫希爾的……仙宮裏那群小王八蛋可不是什麽好東西,更別說還有奧丁那麽個老變態在了……如果你真出了什麽事,別說伯倫希爾會自責……就連我都會自責的……不僅自責……估計我還會把欺負你的那個人給殺了……


    “鬧夠了沒有!”伯倫希爾突然出現在門前,“奈佛,你先迴去,我要處理一下家事。”


    朱莉愣住。


    奈佛也愣住,因為伯倫希爾一臉慍怒,她的頭發也在不自然地飄動著,而且周圍根本沒有風。


    這是一種十分危險的信號——這同奧丁那種想要動手前,麵具變換顏色的模式如出一轍。奈佛不由得更怕她了,但他更怕伯倫希爾會動手打朱莉,於是便強忍著心中的恐懼,對她說,“有什麽事可以商量……但別動手……動手不好……朱莉還懷著孕呢……”


    他想:她要是真動手我就開覺醒,然後抱著朱莉跑……打不過她我還跑不過她嗎?是,朱莉是有點過分,跟自己的家長無理取鬧,但……但你也不能動手吧……


    那寒冰一樣的目光掃了過來。“我自有分寸。”伯倫希爾說,“忙了一天,你也累了,你也需要休息,所以,你先迴去吧。”


    說著,她又看向朱莉,伸出手,命令道,“朱莉,過來。”


    朱莉的火氣瞬間熄滅,像個做錯事的小狗一樣低下了頭。


    “都鬧了一天了,怎麽還要繼續鬧?”伯倫希爾的口氣稍微溫和了一些,“迴屋吧,好好睡一覺。如果想看看奈佛的新家,那就明天去,今天實在太晚了。”


    朱莉撅著嘴,不再大聲哭,而是抽抽噎噎地哭。


    伯倫希爾走上前,拉住她的手,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小丸子,聽話,別鬧了,大家都忙了一整天了,都需要休息,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好不好?”


    朱莉哇的一聲哭了,猛地撲到她懷裏,然後抱怨道,“你怎麽那麽兇……你就不能好好說嘛……一整天都不理我,你讓我怎麽想,你讓我怎麽想……嗚嗚嗚……”


    伯倫希爾拍著她的後背,像哄孩子似的連說了幾聲“好啦好啦,不哭了”。


    不知為什麽,奈佛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種嫉妒的感覺——就好像朱莉和伯倫希爾才是情侶,而他隻是個外人似的。他心裏酸酸的。


    “那,我先迴去了?”他訕訕道。


    沒人理他。他不由得歎口氣,然後抱起被子,轉身離開。走了一陣,有落寞感出現,他不禁迴頭望向茅草屋的方向——樹影已經遮擋住了她們,他看不清,也聽不見她倆在做著什麽、說些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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