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蠊是醒了,但嘴裏嗚嗚的,像是說話,又像是呻吟;獨眼又是激動又是難過,緊抓著他的手不放,還一個勁地讓奈佛附耳傾聽蜚蠊的低語——但一個字都聽不清楚,奈佛都搞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麽。


    最後,蜚蠊在嗚嗚一陣之後又沉沉睡去;獨眼見狀焦急大喊,“他怎麽了?他怎麽了?他死沒死?亞蘭!亞蘭!快救救他,快救救他!快!”


    奈佛看到他眼裏含出淚水,奈佛聽出他言語間的悲傷。他有些疑惑,他想:獨眼對蜚蠊怎會如此關心?蜚蠊不就是個小馬仔嗎?他一個大哥怎麽跟快要死了兒子似的?


    亞蘭檢查下蜚蠊的身體,然後道,“他隻是睡過去了,沒事。”


    “他真的沒事吧?”獨眼像個天真的小孩子一樣問,“他不會死吧?”


    亞蘭的眼神有些飄忽,她沒迴答。


    “他會沒事的,”鐵漢陰鬱著臉,拍拍獨眼的肩膀,“蜚蠊這孩子這麽懂事,老天爺不會收他的。大哥,放寬心,他一定會沒事的。”


    獨眼的肩膀顫抖了兩下,“我就這一個……我就這一個……對,蜚蠊這孩子這麽懂事,老天爺一定不會收他的……鐵漢,你說得對,你說得對!”他轉頭看向鐵漢,淚眼朦朧,又道,“艾麗莎也不會怪我的吧?她在天堂不會怪罪我沒照看好她的兒子的吧?”


    他就像個六神無主的孩子,在請求大人的幫助。


    鐵漢看了一眼奈佛,命令道,“寡婦,你先出去,我和大哥有些話要說。”


    奈佛迴了個是,轉身離開。


    他坐在籬笆小院內,無聊一般看起周圍的風景;太陽西斜,樹蔭東望,金黃黃的光灑在牆麵上,映襯出難能可貴的平靜;遠處飄來孩童嬉戲的歡笑聲,不多時,他看到路口跑過一對手拉著手的男孩女孩;穿得破舊,但很幹淨,一看就是用大人的舊衣服改的童裝;他們發現了他;二人在籬笆院前站住,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


    女孩問:你是誰呀?怎麽會在這裏?你受傷了嗎?


    男孩警惕地看著他,將女孩護在身後,小聲對女孩說:巴蒂媽媽說過,不要和不認識的人亂講話。你看他,長得跟‘坨坨熊(天照島內一部兒童動畫裏的反麵角色)’似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我們迴去吧,告訴巴蒂媽媽,就說村裏來了個壞人。


    女孩咯咯笑道:亞蘭阿姨就在裏麵。他一定是來看病的,他不像壞人。


    男孩認真道:壞人不會把壞寫在臉上。聽話,跟我迴去,別跟他搭話。


    奈佛不禁想笑,他頭一次聽說自己長得像‘坨坨熊’。他想:我又不吃兔子和鬆鼠,我怎麽就成熊了?我長得有那麽兇嗎?這兩小屁孩,真是的。


    “你是來看病的吧?”女孩向他問。


    奈佛笑笑,說:是的,我是來看病的,我生病了。


    “你看,”女孩對男孩說,“我說的沒錯吧?他就是來看病的。”


    男孩撓撓頭,顯露出氣惱的樣子,“那你也不能跟他說話。巴蒂媽媽說過,有壞人專門抓小女孩,你不許跟他說話,要不然……要不然你被他抓走我會哭的。”


    女孩又咯咯笑了,“你為什麽要哭?我也沒被抓走呀。”


    看到女孩的笑臉,奈佛突然想起朱莉。一個多月了,她還是不理他,心裏就像被人狠捏了一下。‘朱莉,你就這麽絕情?’他痛苦地想,‘真要分手是嗎?這麽多年的感情就抵不過一次爭吵?哪有談戀愛不吵架的啊!這還是你告訴我的!朱莉啊朱莉,你就不能跟我說句話嗎?你不跟我說話我怎麽知道你的想法呢?’


    他不禁翻開通信錄,打開朱莉的動態——最後一條還停留在爭吵的那天:狗屁愛情,都是騙人的。


    他歎口氣,繼續想:這肯定是把我給屏蔽了。哎,她可真狠,連關注她的權利都不給我了……這破任務什麽時候是個頭?他媽的奧丁個狗東西什麽時候能讓老子迴去?他奶奶的,好煩啊!


    這時,身後傳來房門開啟的聲音,接著是亞蘭醫生嚴厲的說話聲——“卡米拉,喬哈裏,怎麽沒去上學?又逃學了是吧?快點迴去上學,小心我告訴巴蒂媽媽,讓她打你們屁股!”


    女孩委屈道:今天放假,巴蒂媽媽去梅特森村參加婚禮去了。我們沒逃學。


    男孩也道:巴蒂媽媽給我們放假了,我們沒逃學,亞蘭阿姨。


    “大太陽底下站著也不嫌熱?快點迴家,”亞蘭皺眉,抱起胳膊,“要是中暑了我可沒藥給你們吃。快迴家去。”


    男孩女孩嘻嘻一笑,攜手跑了。


    “這兩孩子,真不讓人省心。”亞蘭抱怨一句,然後看向奈佛,“你怎麽叫‘寡婦’?誰給你起的名?還是你自己起的?蜚蠊一直吵著找寡婦,我還以為是個女人呢。”


    這個問題還真把奈佛給問住了——在當時的入會儀式上,他壓根沒留意過這個名號的由來——朱莉跟他鬧分手的事攪得他坐立不安,當‘寡婦掠奪者’的名字砸到他臉上的時候,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亞蘭,說,“全稱是‘寡婦掠奪者’,他們嫌麻煩,就叫成‘寡婦’了。”


    亞蘭噗嗤一笑,“你才多大?還寡婦掠奪者呢,可真能開玩笑。”


    奈佛無奈笑笑,心想: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再說了,隻是一個臨時的外號而已,又能如何?等任務結束了,這個外號也就會徹底消失了。


    亞蘭在他身邊坐下,點燃一支煙,“剛才差點把我剛成神經錯亂。蜚蠊這孩子才二十歲,還沒談過戀愛呢,怎麽一醒過來就要找寡婦?直接給我弄不會了。我上哪兒給他找寡婦去?這兒又沒寡婦,都是沒爹沒媽的孤兒,要不就是四五十歲的大媽,我當時就想:這半年多不見,他怎麽還突然重口起來了?直到他說‘寡婦’是一個人的名字,我才反應過來。”


    奈佛不禁一怔:半年多不見?他不是跟我同一天入會的嗎?他很想問問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但亞蘭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陷入了更深的疑惑。


    亞蘭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道,“小夥子,好好幹。你以後隻要能保護好蜚蠊的安全,你的前途就是無量的。”


    奈佛更聽不懂了,他想:我保護蜚蠊?我不是他的大哥嗎?他應該保護我才對吧?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他怔怔地看向亞蘭。


    亞蘭吐出一口煙圈,深沉道,“聽姐的,準沒錯。好好幹,大哥可不是個沒有氣量的男人。”


    房門聲再次響起,獨眼和鐵漢走了出來。


    “寡婦,近期你就留在這裏照看蜚蠊吧,”獨眼對他說,“歡樂屋的事我讓其他人去處理。你放心,你所說的那個白毛小子,我一定會逮住他!他媽的,老子管他是不是唐納德的侄子,這個事要是沒個結果,老子跟他們誰都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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