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特不再說話,任憑鬆野扯著嗓門大吼大叫。他躺進被窩裏,側過身子,一動不動地窩在那兒,就像個縮了殼的王八。


    鬆野越看越氣,恨不得抄點什麽東西直接砸到他的臉上才好,可又什麽都找不到——床櫃上幹幹淨淨的,抽屜裏更是什麽都沒有,滿屋子的光,滿屋子的白,就像雪上加霜,鬆野不由得又氣又燥,於是急火攻心,後腦勺又開始漲漲地疼,沒辦法,他重新躺下去,將臉朝向門口的方向——他不想看見肯特這個又蠢又笨的傻子了,然後又重新把頭頂在了床板上——他這是想控製血液的流通速度,從而讓傷口的疼痛感減弱。


    滿心都是疑問,滿心都是鬱悶,他開始琢磨肯特說的那些屁話——幾百戶人家、他們都很幸福、幹得好就給他配老婆,他想:純他媽的放屁!這是個什麽鬼地方?還他媽住著幾百戶人家,上千口子人?都他媽住在這種不見天日的狗地方是嗎?真能扯!這跟待在監獄裏有什麽區別?一般人都扛不住的吧?還他媽幾百戶人家?去你娘的吧!而且,就算這裏真有這麽多人,那凱德爾那幫人怎麽養活他們?最起碼得供他們吃供他們喝吧……我這幾天吃的東西雖然便宜,也就是普通人家的早餐水平,可這他媽的也架不住人多啊……他們總得有點收入來源才行吧?否則他們怎麽養活這麽多人?


    他想了一陣這個問題,很快便聯想到了極上冰的製毒工廠:


    操!他們該不會是在幹著什麽違法的勾當吧!是詐騙團夥?是製毒集團?還是販賣人口的混賬王八蛋?我去,這他媽簡直跟極上冰的工廠是一個套路啊——用高薪把人騙去,然後再軟禁起來,最後再軟硬兼施讓你不得不就範!這幾百戶人家要是真實存在的,那肯定是被他們抓到這裏來的奴隸!肯特啊肯特,你可真是個傻蛋,真是個超級無敵的大傻蛋!你居然就這麽信了!那你等著死吧!


    操,菲米·凱勒個小娘們,還他媽真有手段!我他媽還真是小看你了!這麽點個小娃娃也他媽惦記當幫派老大了!操!可真他媽是人不可貌相!


    他猛地驚出一身冷汗,不由得繼續向下想:


    他媽的,他們把肯特搞定了,接下來肯定會給我洗腦……我可千萬不能上當,我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警惕才行!那他們要是強迫我怎麽辦?不行!強迫也不行!這是做人最起碼的底線!我不能當任何人的奴隸!我也不能給任何人當成工具!


    他媽的!有本事就把老子弄死!老子可不給他們當畜牲!


    他翻來覆去想了一陣,卻越想越害怕了——因為他有工美,還有兒子。


    他想:我要是死了他倆怎麽辦?宏連大學都沒考上呢就死了爹……哎,我這兒子也太可憐了,還未成年呢就先後死了爹媽……這不成孤兒了嗎?工美雖然能幫我照顧他,但她畢竟不是他親媽啊……更何況人家有自己的親兒子……宏還他媽是個小混蛋,發起瘋來連我這個老子都打……哎,到時候他可別氣工美……工美可打不過他……


    還有工美……一個女人拉扯孩子多不容易啊,這好不容易找了個老爺們,可還沒幾天呢我就嗝屁了……我去……如果我真就這麽死了,她該有多傷心啊……更何況我還沒跟她結婚呢!我他媽啥都給她留不下……我他媽……哎……算了,還是先別急著死了吧,還是先看看凱德爾那幫人到底想幹什麽再說吧……


    肚子裏絞成一團,又酸又苦,甚是難受。這時,耳邊響起肯特的唿嚕聲,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一會兒悠悠一會長鳴,他恨不得立馬站起身把他給掐死!他在心裏大罵:你他媽還能睡得著?這種情況你居然還他媽的能睡得著!等你明天被割了腰子了我看你還他媽能不能睡著了!個廢物!我他媽當初就不應該管你!就他媽應該讓骷髏把你給掐死才對!


    慢慢的,他閉上眼,任由刺眼的白燈在他臉上肆意宣泄情緒,任由肯特的咕嚕聲震動他的耳膜。有什麽難受的?再難受有比馬上被人當奴隸使喚難受?去他媽的吧!愛怎麽的就怎麽的吧!睡覺!太他媽扯淡了!睡覺!


    於是,他堵住耳朵,在咚咚咚的心跳聲中強迫自己入睡——他開始數秒,開始數羊,開始數星星,甚至於,開始數工美……夢來了,模模糊糊的,看見了一個人,好像妻子的臉,但等他走到跟前,妻子的臉又變成了工美的臉,他伸手去摸,可還沒摸到,麵前的臉又突然變成了菲米·凱勒的臉。他嚇得一激靈,連忙轉身逃跑,可還沒能跑出兩步,菲米·凱勒的手就掐上了他的脖子——一陣冰冷堅硬的觸感襲來,他感到一陣窒息,然後,他看到自己的腦袋耷拉了下來——和瓦列裏和滾刀肉的死法一樣。


    他猛地驚醒,頭還猛地磕到了床板上——他疼得呲牙咧嘴地叫了一聲,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頭。這顆頭,無緣無故受了好幾次的傷——一次是被兒子砸的;一次是在貧民窟被未知人物砸的;一次是被凱德爾背摔弄的;一次是在剛才磕的……有的嚴重有的心疼,有的微弱有的不服,這時,它們又混混雜雜地揉合在一起,就像一把軟中帶硬、柔中帶剛的鐵線,一股腦地纏在了他的頭皮上,就像個箍,越勒越緊,疼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他捧著頭,開始大口唿吸,眼前的一切都是蹦蹦跳跳的,還動搖西晃,如同生活在奔跑中的攝像機裏似的,他感到惡心,感到眩暈,不多時,居然還幹嘔了兩聲,肚子裏的酸水湧上喉頭,他感覺更加惡心了,於是不由自主地趴在床頭吐了起來——但隻有黏稠的液體,並沒有食物的殘渣,因為臨睡前,他也沒吃什麽東西。


    吐了幾聲,眩暈感逐漸退去,他這才恍恍惚惚地發現不遠處好像坐著一個人。他頓時聚起精神,連忙看向前方——是一個穿著一身西裝,梳著背頭的體麵老人。老人的麵相很是熟悉,他總感覺自己在哪裏見過他,但就是想不起來。他怔怔地看著他,滿腦子空白。


    “鬆野先生,這幾天休息的如何?”這時,老人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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