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裏突然響起警報聲——“極度危險,極度危險,請立刻前往目標位置,極度危險,極度危險,請……”


    如同被人放在加工機床上,震耳欲聾的尖嘯聲從頭頂一直傳遞到腳下。夢境散去,一隻強有力的大手猛地將他拽迴現實。他直接從座椅上彈了起來,拉開車門便向二十幢樓三單元跑去。視野裏滑過陽光,滑過樹木,滑過白褐相間的牆體,接著又滑過被陽光打亮的玻璃正門,他稍微定定神,看到樓門口寫著的數字三,便直接推門衝了進去。


    她站在電梯入口的拐角處,扶著牆,麵露驚慌之色。她手腕上的手環正閃爍著微弱的紅光,一顫一顫的節奏如同在暗示著她的心跳。


    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上身著一件淡藍色的襯衣,領子上還係著一條淡藍色的蝴蝶結,下身一條灰色的半身裙直至膝蓋,肉色的絲襪再加一雙高跟鞋,既顯得她落落大方,又顯得她嫵媚動人。白皙的肌膚在八分透明的麵料下若隱若現,就像一塊被輕紗覆蓋住的美玉。


    她的正前方,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他的皮膚黝黑,留著寸頭,一臉橫肉,寬厚的肩膀顯得孔武有力,眉目間更是一點善良也沒有,身高快接近兩米。


    她的右前方,蹲著一個喘著粗氣,一臉痛苦的中年男子——他的胳膊軟弱無力地搭在地上,還在微微顫抖,似乎是剛被什麽人狠狠扭過。


    她看了他,他也看見了她。他看到她的眼中泛出一種慌張無比的神色。


    如同被什麽刺激到了,他想都沒想就直接跑了過去,並直接攔在她的身前。


    麵前的高壯男子一愣。


    樸鬆民逐漸看清了他的臉——是大衛的臉。緊繃的神經開始放鬆,這時他也弄明白了剛剛發生了什麽——應該是芬格裏特和大衛發生了什麽誤會,而她又把他當成了極度危險的存在,所以才會按響警報器的。


    她抓住他的衣服,像個小女孩一樣發起抖來。


    “先生,我剛才說——小區內發現極端危險分子,現在不允許出門。我沒騙你吧?”這時,大衛問道。


    樸鬆民知道,這是一種欺騙芬格裏特的說辭,於是配合大衛說道,“對,你確實沒騙我,外麵確實不讓出去了。”


    “先生,請先帶夫人迴去吧,如果解除了危險,我們會通知大家的。”大衛咧嘴笑笑,道,“我剛才怎麽解釋她都不信,嗬嗬,她剛才還要報警抓我呢。”


    樸鬆民側過頭,對芬格裏特說,“你先迴去吧,外麵確實很危險。”


    她不肯鬆手,哆哆嗦嗦地說,“你……你送我迴去……”


    他不得不陪她折返迴去。電梯裏,她呆呆地站著,一臉心事。


    ……


    進了門,樸鬆民發現這是一套兩居室——中間是客廳,左右兩側是臥室。麵前的落地窗正對著貝拉人工湖,那波光粼粼的畫麵如同畫在了玻璃上;客廳的正中央,是一套灰色的沙發,後麵是廚具用品;沙發正對麵的牆上掛著一台超大尺寸的電視,看起來極為高端。


    芬格裏特脫了高跟鞋,換上拖鞋,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了下去,然後抱起抱枕,側過臉,呆呆地看向窗外。


    樸鬆民隨手關上門。他低頭看了一眼鞋架,發現上麵是清一色的女士拖鞋,而且還都是一些兔子、小熊、小貓、小狗的可愛拖鞋,於是他便放棄了走進去的念頭,他想:等她一會兒好點了,我就直接下去。


    他站在門口,看起了新聞。


    半晌,芬格裏特突然歎了口氣,抱怨道,“我怎麽這麽倒黴呀,先是家裏招了賊,然後這會兒還不讓出門了,我今天還要麵試呢,這可怎麽辦呀。”


    樸鬆民不知如何迴答,索性裝作沒聽見,繼續看新聞。


    她將臉埋在抱枕上,發出一聲歎息,接著便轉過頭,看到了杵在門口的他。


    “你怎麽不進來坐?站在那裏做什麽?”她眨著眼睛問。


    “一會兒我就下去了,所以就先不進去了。”他頭也不抬地說——他不是不尊重她,而是不敢看她那雙迷人的大眼睛,因為被警報吵醒之前,他的夢境裏全是她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


    她歪著頭,觀察了他一陣,撇撇嘴道,“好吧,當我沒問。”她舒了口氣,順手打開電視,她調了幾個節目,似乎都不滿意,還說了一句什麽‘現在的電視節目一點都不好看了’之類的話,但他沒有聽清,因為電視的聲音有點大。


    她突然把電視關了,然後又突然跟他說——“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他怔了一下,看向她的臉。


    “剛才那個保安好嚇人,”她邊比劃邊說,“一下子就把那個人的胳膊給扭到背後去了,都差點被他扭暈過去,滿頭是汗,還大叫了一聲……那個保安還瞪著我,兇巴巴地讓我迴家去……我說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報警……然後我就點了手環,然後你就跑過來了……”


    他這才明白過來,她是在描述剛才的經過。他想起蹲在地上的那個男子,問:“那個保安為什麽扭他的胳膊?”


    “不知道,”她搖了搖頭,“我隻記得他罵了那個保安一句髒話,然後就被扭住了胳膊。”


    樸鬆民心想:就大衛那體格子,不得把他胳膊擰折啊……你惹誰不好,幹嗎要惹這祖宗呢,真是自討苦吃……


    芬格裏特繼續說,“那個保安肯定不是好人,哪有直接動手打人的?幸虧你來的及時,要不然……他不一定會對我做什麽……”


    樸鬆民解釋道,“那個保安不是壞人,我昨天就見過他,你誤會他了。”


    芬格裏特好像有點不高興了,因為她突然不說話了,而且還側過頭看了一會兒窗外的風景。半晌後,她又突然說出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會偽裝成好人的壞人,所以你一定要擦亮眼睛,分得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才行。”


    樸鬆民心想:什麽鬼?她在說什麽?她的意思是說我分不出來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正想著,又聽她說:“就像那個達拉斯,你別聽他把自己吹噓得那麽完美,其實他是個特別自私自利的渣男。”她頓了一頓,看向他的眼睛,道,“我知道你是好人,要不然你也不會那麽快趕到我身邊,更不會擋在我身前……”


    說著,她突然不說了,並移開了視線,片刻後,她又語重心長地說,“你不要上達拉斯的當,也不要去幫他做任何事情,因為他是個特別無恥的小人……我聽你們經理說,你有很多年都沒有升過職了,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成功的辦法有很多種,你不要妄圖走捷徑,那樣會最終害了你的……”她現在的語氣,就像是個正在教導孩子的母親。


    樸鬆民發現她是在很認真地說著這些話。聽到後來,他也就明白了她還是在懷疑自己想攀附上達拉斯這個所謂的‘高枝’,於是解釋道,“我那天見他是為了調查他,並不是為了和他拉關係。”


    芬格裏特一怔,然後眼睛突然一亮,並看向他問道,“你也在調查他殺妻奪產是不是?”


    殺妻奪產?


    樸鬆民一愣,馬上問道,“你懷疑他殺了自己老婆?”


    芬格裏特又是一怔,緊接著,她眼裏的光便漸漸淡下去了。她悠悠歎了口氣道,“看來是我想多了,原來你們什麽都不知道……算了,當我沒問……”


    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更何況樸鬆民一直在懷疑達拉斯是湮滅派的信徒。他想:如果達拉斯是湮滅派的信徒,沒準還真能做出這種事——因為這是一群沒人性的瘋子,他們幹出什麽泯滅人性的事都不奇怪。


    如果她電腦裏有達拉斯殺妻的證據,那這兩天發生的怪事就全都能說得通了——前天,達拉斯派那個黑影男來偷她電腦;昨天,他派那個黑影男來殺她滅口!


    想到這裏,樸鬆民便連忙問道,“你電腦裏是不是有他殺妻的證據?”


    芬格裏特搖搖頭,“沒有。”


    沒有?樸鬆民陷入沉思:沒有?難不成電腦不是達拉斯偷的?難不成昨天那個鬼東西跟湮滅派一點關係都沒有?


    芬格裏特繼續說,“我也懷疑過達拉斯,而且我還懷疑過偷電腦的那個人就是你——要不然我昨天也不會那麽對你……”


    樸鬆民沒注意到她的神態,也沒注意到她所說的話題,因為他正在努力迴憶和達拉斯見麵那天的場景——他想:達拉斯那天的狀態一直都很奇怪,而且後來還發了那麽大的火……如果芬格裏特真沒掌握什麽證據,他何必對她發那麽大的火呢?


    於是,他看向她問道:“達拉斯那天為什麽會發那麽大火?”


    芬格裏特表現出驚訝的神色,道,“你難道忘了?我那天一直在故意激怒他哎——吃飯吧唧嘴,隨手丟垃圾,還故意往他殺妻奪產這件事上引,而且我還吃了他一盤價值七源幣的刺身,他能不生氣嘛。”說著,她又看看他,突然轉移了話題,“你換拖鞋進來坐會兒唄,一直站在那裏不累嗎?”


    “沒事,我站習慣了。”他隨口答道,接著又開始在心裏梳理起相關的線索。


    她撇撇嘴,“你不累我都看累了,算我求你進來坐會兒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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