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操場的時候,我看見連澈一個人在打球,他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染迴黑色了也剪短了,很好看,顯得成熟了。蕭蕭在旁邊看著他,他是不喜歡運動的,更別提打球了,可是現在他是為了蕭蕭才打球的嗎?雖然心裏很痛,可是隻要他們兩個能幸福我這點痛又算什麽呢。

    看著他笨拙的球技, 我覺得好好笑,笑得眼裏泛出了淚花,不停地往外溢。如果是以前,我可以跑上前去嘲笑他鄙視他,但是現在那個在他身邊的人不是我,我隻能遠遠地看著他,我這樣對曉淙是不公平的。

    我想要走,可是連澈突然捂著鼻子仰望著天,蕭蕭連忙奔了上去,拿出紙捂住了他的鼻子,扶著他匆忙離開了。

    我走到那一片他站立過的地方,地上斑斑點點的血跡像武士的刀刺穿了我的心髒,痛徹心扉。我望著這片血跡好久好久,心裏的悲傷溢滿了卻不能痛快地流淌出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不知道何時海洋站在了我麵前,冷峻而又憂傷,海洋他從來也不會問我為什麽你會這麽難過,為什麽你會這麽悲傷,可是他是知道我是悲傷的,他用他的不羈和沉默化解著我的悲傷。

    我是不能在曉淙麵前流淚的,可是看到海洋的時候,淚水卻可以汩汩而下,他不知道我是誰,可是我知道他是誰。我撲向他的懷裏痛哭了起來,隻想要把連澈的這一片血融入我心裏。你說,我離開了你,我一定要過得幸福,可是你離開了我,你也一定要幸福。

    海洋無聲地出現又無聲地消失,似乎就是為了融化我的悲痛才來的。我在曉淙麵前強顏歡笑,不敢讓他看見我陰鬱的眸子,害怕把悲傷傳染給他,害怕因為我的悲傷讓他從我身邊逃走,什麽時候這樣一種依賴,這樣一種疼愛逐漸變成了難以言語的負擔。可是即使是負擔,我還是想要將他留在我身邊,我心甘情願承受這種負擔,隻要不剩我一個人就好。

    這種負擔成為了一種預兆,成為了第一個晴天霹靂的預兆。

    那個女人說:“海潮,今天到我家去吧。”

    我心跳加速:“為什麽?”

    她撫著我的頭說:“別管為什麽,下了班我來接你。”說完就飄逸地走了,隻留下一陣香氣。現在的她是善良的,就如同小時侯我還殘留的那一絲幸福快樂的記憶裏的她一樣善良的,我突然忘卻了,什麽時候她的麵孔在我的記憶裏會變得猙獰,那深深地烙印在我心裏的猙獰暫時被蒙蔽得看不見了。

    我無數次地在外麵窺視著的房子,今天終於可以走進去了,我難以形容它的豪華,歎為觀止是我唯一對它的評價,因為富貴本身並不是我所覬覦的,我隻能想到,在這房子裏幸福生活的他們,無法了解我和父親所遭遇的艱辛和苦難,直到父親淒慘地離去,剩我一個人痛苦地苟活。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卑鄙無恥地從父親手中奪過來的,奪走了他的錢財,還奪走了他的妻。我想要忘記的仇恨,,被溫情浸染的仇恨又被再一次點燃了。蕭蕭說得對,像他們這麽卑劣的人,怎麽值得原諒。即使我被詛咒下地獄,我也不可以原諒他們。

    然而我沒想到這個命運的反詛來得那樣猛烈,來得那樣措手不及,我真的被詛咒下了地獄,而且天理難容。

    迎接我的是久已守侯在家的海洋,他給了我一個深刻的舒心的微笑,我甚至可以用鬆了一口氣來形容他的微笑。當我日後再迴想時它仿佛在告訴我事實應該是這樣的,真相馬上要被揭開了。

    房子布置得相當漂亮,到處洋溢著歡樂喜慶的氣氛,而我的心卻沉入穀底。我不知所措,這樣歡樂的氣氛是屬於誰的?我茫茫然。

    那個女人埋怨道:“怎麽阿寶到現在還沒迴,不是說讓他早點迴家的嗎?”

    “阿寶是誰?”我問。

    “阿寶是我兒子啊。”她就那麽輕鬆地脫口而出,卻把我震驚到了。

    “你,還有一個兒子?”

    “恩,他在學校住,很少迴家的,等會介紹你們認識,他一直想有個姐姐的,我想他看到你肯定會很高興。”她幸福地笑著,憐愛地摸著海洋的頭,不,也許他不是海洋,另一個才是,也不對,也許那個阿寶是,是她和那個男人後來生的。對,一定是她後來生的。

    那個女人說:“海潮啊,你先坐會兒,思維,你幫我招待好她。”

    海洋笑著說:“好的,媽。”那一聲媽叫得格外重,仿佛是故意叫給我聽的。

    我參觀著這個房子的豪華,這個房子裏的一切都讓我的心灼烈地憎恨。海洋跟在我身後,我狀作無意地問他:“你,還有個弟弟嗎?”

    “算不上是弟弟。”他淡淡地說。

    “為什麽?”我詫異,迴頭看他。這一看,讓我整個人陷入了黑暗。

    在他後麵的那堵牆上,被掛起來的彩紙影影綽綽遮住的像框上,出現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在這個房子裏出現我不能接受的臉,即使被彩紙遮住了半張臉,我依然認得他是誰。

    那分明是一張巨大的全家福,可是該出現在上麵的人不在上麵,不該出現在上麵的人卻在上麵。我艱難地走向那張全家福,伸手觸摸這張我心疼的臉,那眉眼是那麽熟悉,在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的包圍,笑得是那麽陽光和天真無邪。我的心髒被刺激得無法跳動。

    “為什麽,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我訥訥地說,似是在自言自語,似是在等待“海洋”的迴答。

    “他當然應該在上麵,他是他們的孩子,當然會在上麵。”“海洋”望著這張相框,眼裏流露出一種眷念。

    “那你呢?”我急切地問。

    他淒然地笑了一下,說:“我和現在的你一樣,是認的。”我太受刺激了,以至於沒有仔細想他前半句話裏透露的訊息。上天真是給我開了個大玩笑,殘忍的玩笑,我,居然和自己的親弟弟相愛了,這是多麽不可饒恕的罪孽。我,就該認命地卑微地活在那個黑暗的世界來,為什麽要出現在這裏。這次真的是痛入骨髓,傷痛像把冰冷的劍無情地刺穿我的身體,不給我唿吸的機會。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我癡癡地向外走著,我要離開這裏,我是在做夢,對,我是在做夢,世界上沒有這種巧合,偏偏發生在我身上,是老天嫉妒我了,所以它要在夢裏懲罰我,不讓我好過。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海潮生日快樂。”老天一定要這麽折磨我嗎,那個女人,唱著生日歌推著一個大蛋糕緩緩地走出來,她的笑容是那樣溫暖,在夢裏見過千百次的笑臉終於又出現在我麵前,自從噩夢開始的那一天,我從來沒有過過生日,我刻意忘掉這個日子,因為生日對我來說是不可觸摸的疼痛,可是現在由那個女人終結的幸福又由她再次開啟。可是為什麽我不能完完全全快樂地享受這樣的幸福,為什麽老天要無情地讓我發現這樣的事實卻又賜給我我夢寐以求的幸福,他深深地捅了我一刀然後帶著天使的笑臉對我說對不起,如果是這樣的結局,那這樣的幸福我承受不起,我也不敢要。這遲來的愛像鞭子一樣抽打著我的每一寸肌膚,讓我遍體鱗傷。我站在這個不屬於我的地方,連逃走的力氣都沒有,偏偏老天又讓我再一次接受這個無情的事實。

    曉淙進門的那一刻,徹底摧毀了我殘存的那一絲力量,什麽也聽不到了,什麽也看不到了,胸腔裏積蓄了已久的一汪苦水像開了閘的水傾泄而出,任淚水奔湧而下,而我居然能麵無表情地巋然不動。後麵發生了什麽事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一定把所有人都嚇壞了,我把那個女人精心安排的溫馨打破了,他們以為我是感動得流淚,那樣一個場合遮掩了我心底無法說出來的痛。我最終還是逃走了,我聽見曉淙在後麵拚命地喊我的名字,我卻更加害怕麵對他明亮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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