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不喜歡我和娘親麽?”


    雖然景陽聽的雲裏霧裏,可不妨礙他配合,他眼裏潤著水光難過的問。


    “沒有,怎麽會……”


    被他父親的話說愣的淩鈺,一看到景陽這難過的表情,頓時四肢無措起來。


    可就跟他父親說的那樣,若是他娘不救他,他有沒有妹妹都難說,而他妹妹沒有出生,又哪來的這麽可愛的小陽兒呢?


    鮫人重情癡情認死理,一生隻愛一人,這是他們這一族無法避免的宿命,往往是悲劇收場。


    他能坦然的迎接自己的宿命,可到頭來卻是他最敬愛的娘親替他擔了這苦果,他活了下來,可他又如何能原諒自己?


    他時常想,如果沒有他,他娘親該是能幸福美滿的過一生的。


    他父親有多愛他娘親,他知道。


    這千年來,愧疚自責無時不刻侵蝕著他,更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父親。


    把自己當成一隻普通的兔子,大概是他最自在的時候了。


    “父親,你當初為什麽會同意娘親救我的決定?”


    淩鈺終於問出了這麽多年來想問又不敢問的話?


    淩川澤目光悠遠良久,歎道:“因為我知道,她能救你卻不救,往後餘生她都不可能再快樂了。”


    “能陪她白頭到老,我和你娘都沒有遺憾。”


    “淩鈺,千年了,你也該放下了。”


    淩鈺垂著眼眸不說話。


    景陽看了看他外公,又看了看他舅舅,聽著他們這沒頭沒尾的話,他大概也猜得到症結在哪。


    他舅舅原來有心結啊,心結還是和他那位素未謀麵的外祖母有關,讓他舅舅活下來的代價,想必是沉重的,甚至可能是以命換命。


    不然他舅舅也不會耿耿於懷至今。


    那種感覺他也曾體會過,很難受。


    可被留下的人總是要往前走的,活得精彩,如此方不辜負對方的那片愛護之意呀。


    景陽摸了摸他舅舅的兔腦袋,“舅舅,外祖母肯定是希望你活得肆意瀟灑的,你不開心,她在天有靈得多難過啊!”


    四目相對。


    淩鈺在景陽清澈的眼眸裏清楚的看到了自己,是如此的怯懦弱小,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竟淪落到讓一個孩子來開導。


    太可笑!


    淩鈺跳下,化出人形,笑的有些窘迫又釋然,“小陽兒,你這樣讓你舅舅我很挫敗啊!”


    景陽叉腰驕傲的揚起下巴,“嘻嘻,那你得習慣,因為我生來注定是要讓全天下的人羨慕仰望噠。”


    淩鈺伸出兩爪子捧著景陽的臉一個勁揉搓,“咦喲!是是是,我家小陽兒,生來就不凡,舅舅再不振作真的要被你遠遠拋在後麵嘍。”


    “唔……”


    景陽抬手抓住他作亂的手,想說話嘴巴卻被搓圓了說不清,好一會兒他才把他舅舅的手扯開。


    他頓時氣鼓鼓的瞪向淩鈺,“舅舅,不準再揉我的臉了。”


    “再揉我是要揉迴來的。”


    淩鈺哪能受這威脅,當即就伸出手去再揉。


    景陽可不是那任人搓圓捏扁的小孩,說到做到,一個側身後退迅速飛繞到他舅舅身後,黏坐在他脖子上,抱著他舅舅的頭就使勁揉迴來。


    “哈哈哈哈,揉你揉你揉你……”


    淩鈺柔笑著抓著景陽的腳,任由小崽子在他頭上作亂。


    一旁看著的淩川澤捋著胡子笑的欣慰。


    “不好了,不好了……公子,淩老,鍾離魔君帶人過來,把洲府給圍了。”


    兩人笑鬧間,就見影十二急匆匆來報。


    淩川澤此刻也有所察覺外麵氣息不尋常,隻是沒想到是鍾離修來了。


    剛見兒子心結有解的好心情,頓時不複,臉瞬間就拉了下來。


    他將七色浮屠蘭交迴給淩鈺,叮囑了句,“你別出去,我倒要看看他想幹什麽?”


    話落,原地已不見了他人影。


    “父親……”


    景陽拍了拍他的腦袋安慰:“舅舅別怕,大不了你就讓他剃光頭,我用生機能量,一下子就能幫你把頭發催生出來了。”


    淩鈺:“……”


    他隨口一扯的瞎話,還真信了?


    外麵,此刻兩方對峙。


    聽到動靜的景陽爹娘和太爺爺也出來了。


    商無憂帶著青鹿宗的一眾弟子也都聞訊趕來,如臨大敵的護在洲府周圍。


    人數上,景陽他們是占優勢的。


    “鍾離修,這裏不是你放肆的地方,帶著你的人滾,不然休怪老夫不講情麵。”


    他們前腳剛迴來,這鍾離修後腳就追來了,淩川澤猜得到他估計是起疑了。


    可鍾離修此舉,又不免讓他想起,當年他圍淩雲小島硬搶他兒子肉身的仇,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壓根不想和他好好說話,一現身便嗬斥道。


    鍾離修神情很是激動,“嶽父大人……”


    淩川澤立馬嗬斥,“住口,別亂叫,老夫可沒你這兒婿。”


    鍾離修梗了下,哀求又期盼的道:“嶽父大人,我知道淩鈺還活著,他在哪?你讓我見見他。”


    “鍾離修,你別是忘了,淩鈺是因你而死的,他的屍身也早已被你搶了去,現在你來找我要人?”淩川澤看著比他還激動,“哼,要是他還活著,那他為什麽不見你?”


    聞言,鍾離修頓時臉色一白,神情有些灰敗。


    他身後的畢安大護法忙上前說:“魔君,你別被他誤導了,鈺公子一定還活著,想想屬下之前跟你分析的。”


    “他不見你一定是還在生你的氣,等你們見了麵把誤會解釋清楚,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畢安低聲安撫了鍾離修幾句,轉頭就當起和事佬,幫他家魔君說好話。


    “淩老,小輩之間的事還是讓小輩自己解決吧,鈺公子和我們魔君的情路已經夠坎坷了,何必再多加阻撓呢?”


    “折磨了我們魔君,鈺公子又能好受得了嗎?”


    忽而畢安話鋒一轉,眼裏閃著睿智的光,神情篤定,“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那隻盜走七色浮屠蘭的雪玉玲瓏兔,就是鈺公子吧?”


    淩川澤雖然掩飾的很好,可那瞬間的目光幽深,還是被一眼不錯看著他的畢安收入眼底。


    本還不確定的畢安,頓時確定了。


    看到畢安那老狐狸嘴角蕩開的笑,淩川澤就知道他露破綻了,眉頭不由微蹙。


    同樣被他的話炸到的還有鍾離修。


    “安叔,你說什麽?”


    心裏有數了,畢安這才跟鍾離修解釋:“魔君,我也是才反應過來,就我帶迴魔宮給你解悶的那隻兔子,你無心雜事可能沒留意,他剛來的時候似乎對魔宮很熟悉。”


    “本來我沒多想,現在猜到鈺公子可能還活著,那隻兔子就有些可疑了。”


    “屬下此番試探,你嶽父大人的反應,十有八九那真是鈺公子。”


    那偷七色浮屠蘭的舉動就說得過去了。


    而且世人皆知他們魔宮的東西,有命拿,那也得有福消受,兔族膽小怕事,怎麽可能有那個膽子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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