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淵沒有再過多追問。


    他坐得懶散,雙腳浸入池水之中,身形微微後仰,雙手撐在身後,看著天空。


    “我是很害怕的。”


    他說。


    漾漾一聽,鴉羽般的睫毛翹起,很是意外:“你害怕?可你當時,都不在宗門裏呀。”


    “雖然不在,但我知道發生了什麽,那麽多人突然上門,來勢洶洶,我害怕,他們咄咄逼人,將髒水往你身上潑,我害怕,他們想出如此歹毒的計策來害你,我害怕。”


    漾漾呆住。


    而後她眨眨眼,眼中似有濕潤。


    “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星淵以為她要說點兒感動的話,雖然他不大喜歡這種場麵,但是幼崽想說還是讓她說一說吧。


    “你講。”


    漾漾小小聲地開口,帶著驚歎:“那你好膽小耶!”


    星淵:“......”


    沉默,恆久的沉默。


    少年繃緊了下頜,憋了許久:“我不膽小!”


    “哦。”漾漾應了。


    “我真的不膽小!你相信我!”


    漾漾一臉真誠:“我相信,我真的相信你啦!”


    星淵伸手,捏了捏她圓乎乎的小臉,又揉了揉她毛茸茸的頭,鬱悶的心情這才緩解許多。


    漾漾好脾氣地任由他捏,倒也毫無怨言。


    畢竟今天星淵功勞很大。


    係統看得到摸不著,心裏嫉妒得泛酸水,急得上躥下跳:【靈獸憑什麽捏主人?!倒反天罡!簡直倒反天罡!】


    漾漾十分認同地點著腦袋:“就是就是!以此類推,係統也不能捏宿主!”


    係統:【......那倒也不必。】


    “飯小桶,這是不是就是你提過的雙標?”


    係統:【這怎麽能是雙標呢?這叫做適應各種情況,靈活做出應對。】


    漾漾又跟著係統學廢了的時候,身側傳來聲線。


    “喏,別人隨手給的,我不愛吃,給你吧。”


    一個紙包落進了漾漾手中。


    雖然還不知道裏麵是什麽,但是已然能聞到一股甜香。


    漾漾小手剝開紙包,裏麵躺著一顆顆晶瑩的蜜餞,之前似乎是在蜂蜜裏浸過,水果香氣和蜂蜜的甜香交融在一起,剔透漂亮如同琥珀。


    漾漾高興得眉開眼笑,拿了一顆塞進嘴裏,嚼嚼嚼。


    她臉頰鼓鼓,不停地嚼嚼嚼:“你剛剛嗦,這是誰給的呀?”


    星淵“啊”了一聲,而後很快迴應:“是幫忙印刷冊子的夥計,他們旁邊就是一家專門賣蜜餞果子的店鋪。”


    漾漾嚼嚼嚼:“好好吃,你說這麽好吃的東西他們怎麽舍得送人呢?”


    “誰知道呢,可能這東西很便宜吧。”


    “便宜?!”小家夥都忘記了嚼嚼嚼,眼神發亮,“那咱們去一趟,多多買一些叭!”


    星淵:“別去了。”


    “為什麽不去啊?”


    “因為那個地方很遠,很不好找,而且,咱們找過去,很容易被唐峰主順藤摸瓜,也跟過去,他們會倒黴。”


    漾漾還想再說,星淵忽然問:“對了,你這裏明明有完整的手劄,為什麽不全部放出去,給他扣上個更大的罪名?而是隻印他虐殺散修的那部分?這樣,唐峰主的罪名可就小多了。”


    他這個問題果然轉移了漾漾的注意力。


    漾漾小手撥動池水,掀起漣漪:“因為我不想讓漣漪翻成波浪。”


    倘若用正經手段能賺到錢,那麽選擇用下作手段賺錢的人就會少。


    倘若正經手段賺不到錢,就會有更多的人鋌而走險,用邪惡的,下作的手段去賺錢。


    就像是神罰之息。


    倘若有正義的手段能夠解決神罰之息,那麽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正義的手段,從而去譴責唐峰主這樣活剖邪修,研究神罰之息的行為。


    而如今,尚未找到正義的手段。


    那麽,漾漾也不打算把邪惡的手段公布出去。


    “萬劍宗的掌門和峰主都是修為高深的人,他們倘若知道了真相,是會選擇包庇還是清理門戶,我沒有把握。”


    “他們的選擇關係著靈州界的安定。”


    “我不敢賭人心。”


    “倘若有一天,我找到了正義的手段,那時候,唐峰主的所作所為才能真正放到台麵上來接受審判。”


    星淵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她嚼著蜜餞,笑眼彎彎,人也從裏到外地透著甜。


    但她的心,盛得下最廣闊的天地。


    “漾漾,倘若你是神,那你一定是最可愛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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