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午後。


    顧縱帶著漾漾前往顏家老宅。


    這宅子老舊,顏思卿親力親為修繕了一下,才能住人。


    如今,這座老宅子裏,住著顏家是二十多位少年,皆是顏思卿挑選出來的、富有天資的,期待著他們以後同自己一樣,支撐起顏家。


    顏思卿見到他們,微微訝異。


    因為漾漾與他想象之中完全不同,她小小的一隻,穿著乖乖巧巧地站在顧縱身邊,眼睛圓而大,臉頰圓圓的,粉白可愛,還帶著十足的稚氣。


    是個貨真價實的小孩兒。


    完全無法將她與封印夜生這等大事聯係在一處。


    “這就是,顧掌門?”


    顧縱點頭:“是。”


    漾漾大大方方地看向顏思卿:“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人的樣貌並不能代表她的全部。”


    這句話一出口,便讓人感受到了她的不同。


    至少她的見識,在這個年紀十分難得。


    顏思卿看向顧縱,傳音入密:“那位少年不是我顏家人。”


    顧縱微微一怔,顯然沒想到他會在此刻說這話。


    還隻跟他一人說。


    他反問:“那他是誰?”


    “他是那位灰袍老者的兒子,那老者自稱是一位隱世大能,自請來顏家助我一臂之力,作為交換,要求我定期為他提供靈石和天材地寶。”


    顧縱:“原來如此。”


    兩人的對話,漾漾並沒有聽見。


    漾漾正四處透視,觀察著周圍的情形。


    這宅子不算大,構造也簡單。


    “隨我進來吧。”


    顏思卿在前頭帶路。


    顧縱牽著漾漾跟上。


    很快便到了地方,顏思卿推開房門,請他們進去。


    屋子裏陰沉沉的,段星洲就站在暗處,直勾勾地盯著走進來的漾漾。


    濃鬱精純的靈氣縈繞在她周圍,她小臉瑩白,明眸璀璨,自帶光華。


    整個房間仿佛都明亮起來。


    更令人驚歎的是,她的修為,在元嬰期。


    “坐在床邊的就是病人了。”顏思卿簡單介紹了一下,直入主題,“現在開始嗎?”


    漾漾點頭:“可以。”


    她走到床邊,抬頭看著段思川。


    受魔氣侵蝕太久,他的眉眼之間都聚集著大片大片的青黑,皮膚之下,魔氣湧動。


    偶爾還有一兩絲不聽話的魔氣,從他耳中探出來些許。


    漾漾伸出手。


    段星洲仔細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不敢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顏思卿也目不轉睛。


    他很好奇,漾漾究竟能做到哪種地步。


    卻見那小女孩兒穩準狠地將探出頭的魔氣捏在手中。


    要知道,那可是所有修士都避之不及的魔氣啊!


    那絲魔氣似乎意識到了危險,不斷地往迴收。


    漾漾麵不改色,小手一扯,便將那魔氣又往外扯出來一些。


    雙方好似在拔河一般。


    一個往裏收,一個往外扯。


    段星洲的眼神隨之一左一右,一左一右。


    這畫麵有些荒唐。


    漾漾力氣大,卻怕魔氣斷尾,沒有一次扯出,而是扯一次,鬆一分,這樣一來一迴,另一頭的力道越來越大,差不多是是時候了,她小手微微用力,直接把整團魔氣都扯了出來。


    一大團魔氣,足有一張小凳子那麽大。


    隨著這團魔氣被扯出,段思川眉宇間的青黑散去,懵懂的眼神也染上了幾分清明。


    他好似大夢初醒一般,身軀一震,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茫然地看向段星洲:“爹,這是哪裏啊?這些人又是誰啊?”


    段思川的表現,讓段星洲一陣狂喜。


    他激動地俯身,雙手掐著段思川的肩:“思川我兒,你,你認得我了?”


    段思川微微一笑:“我怎麽可能不認得您呢?”


    父子倆太久沒有這般說過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漾漾也沒閑著,把那一大團魔氣揉吧揉吧,搓成了一個大圓球。


    顏思卿看得目瞪口呆。


    先前知道顧縱能夠驅除魔氣已經讓人意想不到,更意想不到的是,漾漾居然把魔氣當玩具。


    閑話幾句之後,段星洲催促著:“快,快把我兒體內的其他魔氣全都驅散!”


    漾漾搖頭,發頂的呆毛也隨之搖頭。


    “不行哦。”


    “什、什麽不行?”段星洲嘴角的笑弧漸漸消失,眼底轉而染上了些許仇恨,“你明明可以治好他,卻不願意治嗎?”


    好像隻要漾漾不繼續幫助他,就是他的仇人一般。


    漾漾擺擺手:“自然不是,我答應了治,肯定會治。隻是這魔氣與他連接已久,極其熟悉他的身體,我一旦鬆開這一團,去拉扯下一團,這一團便會伺機再度鑽迴去。如此循環往複,豈不是做無用功嗎?”


    這麽一說,段星洲立刻懂了。


    “要不隨便尋個人,把魔氣塞到他體內?”


    漾漾抿起唇,靜靜地看著他,忽然知道了他為何當初會傷害景遇,背叛萬劍宗。


    別的人在他眼裏,好像根本就不是人。


    顏思卿見漾漾神情嚴肅,下意識道:“呃,他是關心則亂,顧,顧掌門別跟他計較。”


    漾漾毫不在意:“他說得對。是得尋個人,將魔氣塞到他體內。”


    顏思卿頓時頭皮發麻。


    這個屋子裏,顧漾漾和顧縱是一波兒的,段星洲和段思川父子情深。


    按照段星洲的自私程度,尋個替死鬼,定然是尋他顏家子弟。


    果然,段星洲不敢動漾漾和漾漾身後的顧縱,抬腳便要往外走,去抓個顏家子弟過來。


    “我去找人!”


    段思川急得臉通紅:“爹!你別!”


    段星洲一道靈力過去,直接將段思川緊緊定在床邊,順道還封了他的嘴。


    “別多嘴!這人我找定了!”


    “且慢。”漾漾及時攔住了他,“這人也不是隨隨便便是誰都可以的。”


    “什麽意思?”


    “這人得是與病人血脈相連之人,血脈相連,這魔氣才會以為自己是到了病人體內,不再伺機逃竄。”


    血脈相連,那便唯有段星洲本人。


    聽漾漾說完,顏思卿恨不得給她鼓掌。


    幹得漂亮!


    之前興衝衝往外走去抓人的段星洲,臉色頓時無比難看。


    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沒有。”


    段星洲怎麽舍得放棄自己一身修為,可偏偏與段思川有血緣關係的隻有他一人!


    實在是兩難!


    他藏在長袍下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不得安寧。


    良久,他似乎想到了什麽。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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