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溫暖了雪夜卻冰凍了心,這江湖上除了利益還有什麽?這人心除了欲望還剩下些什麽?而這場賭輸掉的僅僅隻是性命嗎?

    ——題記

    有星,有月,有雲的夜晚很美。但,再美也美不過雪夜!!

    就像今晚這個夜。

    一向溫暖的江南迎來了一年中難得的冰雪天氣。雪連著整整下了一天了,也許也是覺得累了吧,到此刻隻剩下少許的雪花還在稀稀朗朗的飄落。

    一間破落的茅屋,有些承載不了厚重的積雪。在寒風中搖搖欲墜。屋子的後麵是一片稀朗的白梅樹林。白梅開的正豔,毫無纖塵,如這漫天的白雪一般。恍惚之間已讓人分不出哪裏是梅,哪裏是雪。寒風劃過,白梅飄香。那香也似沾染上了雪的氣息,淡雅而清冽。漫過了整個夜晚。一盞紅色的燈籠掛在其中一棵白梅樹上微微搖曳,紅色的光暈給人溫暖的臆想。這樣的夜本不需要點燈的,雪光已足以照亮這個世界。點這樣的燈也隻是為了那恍惚的暖意吧!盡管是四季如春的江南,此刻的冰雪卻是真實的寒冷。誰也無法改變,無法抗拒。

    燈盞的下麵是一塊扁矮的山石,上麵如被刀削過一般,平整光滑。積下的雪也被淩亂的清掃了一下,在騰空出來的石麵上擺放著酒壺和酒杯。在山石的一旁雪地上還放有兩個大酒壇子。

    此時,卻有兩個人對立的圍著山石盤腿坐在了雪地上!

    那樣寒,那樣冷的夜!

    好在還有酒。

    或許,也惟有酒才能溫暖這如刀的雪夜吧。

    水惜流很喜歡這樣的夜。

    他舉起手中的杯子慢慢吮吸著清透的液體,酒液順著舌根到喉嚨,似一團一團的火焰,一直燃燒到胸口。

    熱辣淩厲。酣暢淋漓。

    男子滿足的歎了一聲,“好酒!”。

    說著這兩個字的時候水惜流的眼中劃過一縷憂傷。隻是一瞬,夏夜流星般的短暫。那憂傷是清清淡淡的,如那些清淡的近乎濃烈的梅香一樣,在周圍緩緩的彌漫開來。

    “大哥,要是覺的酒好,今夜咱們兄弟倆便暢飲一番吧!”

    望著對麵男子英俊卻滄桑的臉龐,在碰觸到那籠罩在周圍的複雜的憂鬱氣息時,清瞳隱約預感到了些什麽,卻終究說不出來。不知為何,心底的某處開始隱隱作痛。

    從什麽時候起,他們倆個無話不談的知己,甚至是可以互相托付生死的兄弟,卻慢慢的變成了如此尷尬的局麵?

    生命中,是否所有的東西都將腐爛在時間裏?清瞳不知道,他隻記得那些東西,那些往事,一直到現在迴憶起來依舊是那般鮮活,那樣真切。

    對不起。

    在淚水還未漫上來之前,微笑已爬上眉梢。

    現在他們兄弟相見也隻能戴上麵具了嗎?

    水惜流沒有說話,他看著對麵的他,似乎想看清楚清瞳掩藏在這一張臉下麵的真實表情,或者從清瞳的眼中映出的自己,他們離的那麽近。也許,他能從瞳的眼中猜測出自己真實的表情吧。

    飄落的雪花擋住了他的視線。

    可他還是恍惚看見了。他一怔。

    那雙曾清澈見底的眼瞳已經在無盡的歲月裏慢慢變得渾濁,再也不複當初的純色。

    怔楞之後,隨即釋然。他在心裏苦笑。嗬!是了,這麽多年了。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渡過了這麽長的一段歲月。原來,從當年在舒家莊中同進退的兩柄劍沒入舒赤夏的身體之後他們已並肩攜手這麽久了,原來,嗬!原來,他們做兄弟已有二十幾年!

    彈指間的往昔呦!

    經曆了那麽多的風雨血腥,苦痛掙紮。再清澈的瞳仁也會被染上灰塵吧。隻不過,不知道世間的浮塵落了滿身,是否也玷汙了心。

    他懷念起了曾經,曾經那雙清澈黑亮的眼睛。沒有任何的雜質,宛如一潭透亮的水。

    如今,什麽都變了。有太多的東西腐爛在時間的泥土裏,混合著物質的氣息和漸漸扭曲的人性。然後;開出頹廢而詭異花。清甜靡廢。

    不想改變,可不得不改變。因為許多的改變都隻是在不知不覺中悄然的進行,一如冰河下的暗流。他們無法抗拒,隻能順從。

    清瞳,那個名字還是自己給他取是呢,“清瞳,清瞳”,記得少年時他總是喜歡這樣叫著那個名字,看著那雙漆黑的眼睛溫和的快樂的笑著。

    那時,是真正的感覺到幸福了吧?!

    初識清瞳那年,水惜流十一歲。清瞳七歲。

    昨夜的雪停了,次日是晴朗明媚的天氣。雪開始緩緩的融化,滿地是潮濕寒冷的雪水。可那日的陽光是溫暖而絢爛的,像那個蹲在角落裏抿著嘴的小男孩的酒窩,讓人不自覺的就深陷下去。小男孩的額頭有一塊暗紅的傷疤,像一張張開的唇。一群衣裳襤褸的乞丐,列成了許多條歪歪斜斜的隊伍。像一些蠕動的蟲子。他們手中大都拿著一個髒兮兮的破碗,還有一個縫滿補丁的袋子,是用來裝米的。乞丐群中散發著一股聞之欲嘔的氣味,糜爛潮濕。男孩在其中一列乞丐堆的最後麵,隊伍一直排到了牆角。和別的乞丐不同,他穿著一身破爛卻是洗的很幹淨的衣服,沒有那種腐爛肮髒的氣味。小男孩手中拿著一隻缺了口的碗,裏麵裝著一個被啃了一大半且散發著陳腐氣息的窩窩頭,已經變質發黑了。仿佛是一片漆黑的陰暗,直直的曝露在陽光底下。

    看到那個錦衣華緞的少年走過來的時候,在大府門外等候已久的乞丐們一擁而上。散發著狂熱興奮的眼光。

    那是杭州城裏的每個窮人和乞丐都知道的一個規矩:每個月的十五號,水府便會定期的發放糧食以周劑一些貧困的人。所以,一到了每個月的這天水府門前便會被擠的水泄不通。水家是做絲綢生意的,在杭州城裏雖然算不上最有錢的人家,但也是城中有名的富豪。而且,水家向來好積德行善,出手闊綽。更是在杭州城裏眾口皆碑。

    年僅十一歲的水惜流被擁簇著走向用木頭臨時搭建的膝蓋高的台上,望著身邊一群舉著破碗爭相往上擁擠的人微笑著,從容淡定。盡管他隻有十一歲,可生在那樣一個豪門世家,從小就被父親訓練著,學著該怎樣打理這一個偌大的家業,再加上平時的耳濡目染,刻苦上進。現在,他也能獨自麵對和處理一些事了。

    “大家別擠,請按先後順序排隊好嗎?每個人都會有的。”水惜流喊著,聲音稚嫩而從容。

    隻是一會兒,人群就慢慢的安靜了下來,抬頭望著台上那個少年,那個少年一如既往的微笑著,那笑開在陽光下麵,像一朵純白的花,很淡很淡,淡的可以讓人屏住唿吸。

    小男孩很小,很矮。他站在人群的最後麵踮著腳跟努力的往前看,這是他第一次獨自來領食物。平時都是和他的乞丐父親一起來的。可就在七天前,他的父親去世了。那天,那個常常動不動就對他拳腳相加的乞丐爹爹把一塊石頭砸向了他,石頭碰到了他的額頭掉了下去,血淌到眼角時,他忽然看到他爹爹,那個渾身肮髒的乞丐就這樣顫顫巍巍的倒了下去,就那樣躺在了他的小小的懷裏,任他怎樣叫也沒有醒來。他以為他隻是累了,睡著了。直到第二天看到另外兩個常與爹一起乞討的人把爹拖出去,他跟著他們走了許久。到了,是一處荒涼的土丘。忽然的就下起了雨,雨水夾雜著少許的冰屑飄落。淚水順著男孩的臉龐滑下。他緊緊用雙手圍著雙肩,抱住了自己。好冷啊!他知道了,他是知道的。這是一片亂葬岡,葬在這裏的大都是一些窮人,他也曾看到過爹抬著一個睡著的同伴,然後用土埋在了這裏,永遠。乞丐的生命似乎總是很短,他爹其實也隻有二十六歲而已,卻老的像一個六十二歲的人。

    他什麽都沒有了。從此以後,他唯一親人就這樣拋棄他,離去了。永遠的離去。

    水惜流見眾人都安靜了下來,於是對身邊一個似是管家的人說了一些什麽,那管家點點頭,隨即轉身對身後的兩個隨從做了一個手勢,那兩個隨從答了聲是便離去了。人群中發出歡唿聲。憑以往的經驗,他們知道這是去領食物了。果然,那兩個隨從進去後不一會兒就出來了。他們身後跟著十來個彪形大漢,抬著幾個半人高的木桶,木桶很大,很沉。不過,那幾個大漢的腳步看起來很是輕快。

    木桶一共有五個,平平的並成一排擺在了水惜流麵前。一如既往,兩桶米,兩桶饅頭還有一桶肉包子,饅頭和包子是新蒸上來的,在陽光下冒著絲絲的熱氣。微弱的蔥肉香氣隔著薄薄的包子皮溢淌出來,對於甚少開葷的乞丐來說更是極大的誘惑。他們一邊暗自吞著口水一邊叫嚷了起來:來咧!水少爺,快布施吧,晚了包子就冷了。

    水惜流並不介意,他點點頭,那邊幾個剛剛抬食物出來的大漢就忙了起來。

    一個人,四斤米,四個饅頭,兩個肉包子。舀米的瓢子是特製的,一瓢兩斤。

    剛剛還互相擁擠扭曲的人群此刻卻變的整齊無比,一個接著一個,有條不紊的領著食物,然後眉開眼笑的饒過人群找個空處,或蹲或坐,就著冬日溫暖的陽光迫不及待的把食物塞進嘴裏。

    生活的已讓他們不堪重負,在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了,他們都學會不再去考慮下一頓去留。今宵有酒今宵醉,得過且過。那一群窘迫而純粹的人。就這樣快樂的在陽光下享受著眼前短暫的愉快時光。是那麽單純的美麗,使這些乞丐也變的可愛起來。

    許多年後的水惜流常常想,如果,如果那天他沒有遇到那個小男孩,如果那天他沒有遇到清瞳。再或者,他沒有執意要憑自己家裏的財富去改變清瞳的生活。那麽,如今,清瞳也還隻是一個這樣純粹的或許還有些快樂的乞丐吧!他可以很寧靜,很平淡的過完一生。那樣,對於他來說,何其不是一種幸福。可是,生命中的很多東西都是抵不過宿命的無常的。

    仿佛所有的緣都已在冥冥之中就早已安排好了一樣。第一次,在所有的糧食都施發完之後,那裏還站著一個空手的乞丐,是個小男孩。額頭上有一個讓人觸目驚心的傷疤。很瘦,很幹淨,也很安靜。正抬著小小的臉,看著那個比他大的富家男孩子,眼光潮濕而懼怯,可肆無忌憚。

    富家的大男孩在刹那就有絲縷的恍惚,陽光下他甚至有些許的眩暈感。

    那是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都是寂寞和固執的孩子嗬!

    那個小乞丐微微踮起腳尖,見到底的木桶是一覽無餘的空蕩,小男孩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然後他轉身,邁著艱難的步子離去。他始終都未曾說過一句話。

    背影是瘦弱的,倔強的。

    水惜流想叫住他,卻忽然失去了言語。不知為何,模糊中男孩背影的右邊隱約有一些凸起,若不仔細看的話誰都看不出來。

    正在水惜流怔愣之時,小男孩的背影卻忽然倒了下去。

    他從小體質就很弱,七天前的雨和讓他生病了,再加上一天米粒未進,走著走著一陣眩暈感就那麽毫無預感的撲麵而來,隨後的還有無盡的黑暗。是要睡著了吧!和爹一樣的睡過去。

    “快,抬他進府,劉管家,麻煩你去找一位郎中”。

    水惜流一邊吩咐著身邊的管家一邊飛奔著跑過去把小男孩從地上抱起來然後放在自己的懷裏,伸手去觸摸他的額頭,竟是滾燙的。

    “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是那個大哥哥嗎?模糊的黑暗裏小乞丐恍惚的想,那樣急切的聲音,那樣堅定的語氣。小乞丐心裏慢慢竄出一股無比的安寧與幸福,好象終於有人會關心他,在乎他了。爹爹,你看到了嗎?爹爹,不要討厭我了,好嗎?

    他安心的在那個少年的懷裏昏迷,沉淪。

    “大哥,在想什麽?”,清瞳微笑的看著對麵的男子。

    “哦,沒什麽,很久以前的事了?”,水惜流從思緒中醒來,望著自己手中本已空了的杯子不知在何時有重新盛滿了酒,不禁苦笑:那麽多年了,可還是忍不住,竟在那段迴憶裏沉浸的如此之深了嗎?深到不知清瞳在何時給自己的杯中盛滿了酒。

    清瞳微笑,即使歲月的滄桑淡漠了他的心境,可是,笑起來依然深陷的酒窩如孩童般透著甜美與明朗。

    “是嗎?什麽事呀?能讓大哥如此沉迷”。

    水惜流卻沒有立刻迴答,他微微舉頭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清瞳提起酒壺默默的往水惜流的酒杯中添酒。

    “我們剛剛相識的時候”。

    也許是一陣突然刮過的風太冷了,清瞳的身子忽然輕微的一顫。許久才道:“大哥,那麽久的事,你還記得啊!”清瞳說著說著,眼神卻漸漸迷茫而透明開來:那個時候…那個時候真是好啊!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也能得到那樣的嗬護和關愛。那是他從未感受過的親情。

    一個哥哥對一個弟弟的愛。

    那樣的愛幾乎構成了他童年的全部。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那張臉。在他昏迷前曾急切望著他的那張臉。

    “太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怎麽樣,感覺還好吧?趙郎中,快,他醒來了,快來瞧瞧!”水惜流欣喜的叫著。三天了,這三天他不顧父親的反對堅持說服他們把小男孩留下又不顧他們的關心責罵執拗的守在小男孩床邊,十一歲的他有時也會任性的像個孩子呢。不過,他本就該是個孩子。若不是身為長子,肩上扛著太多太沉重的擔子,那麽,他這個年齡也應該是個孩子。

    在他七歲的時候他的母親生下他唯一的弟弟惜浪之後便得病去世,那個他最愛的女人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了他。盡管他還有父親,盡管他也同樣的愛她的父親。可是,父親在他的印象中總是太過嚴肅,讓他不敢傾訴,不敢靠近。弟弟又太小,所以,他常常是孤獨的,雖然他有人人羨慕的地位,身分和有一天會屬於他的萬貫家業,可是,他的內心一直是空洞而脆弱的。因為要符合父親的期望,也為了這些他所不熱衷的物質的牽絆,他不得不放棄他所喜歡做的事,強迫自己跟著父親學商。放棄他本該無憂無慮肆無忌憚的童年時光,隨著父親到處去出席各種各樣的應酬宴會,學各種繁複的禮節,那些許多人都吃不到也吃不起的山珍海味他卻一見到就反胃欲嘔。但他還要裝作喜歡的樣子把它們咽下。他的父親也從不知道在每次宴會過後,他都會偷偷躲起來把那些所謂的山珍海味嘔的一幹二淨,直到把胃裏的那點酸水嘔幹才算罷休。很多時候,甚至嘔出血來。

    如果要重新選擇一次人生,那個年僅九歲的卻成熟異常的孩子想,那麽,他會選擇為自己而活。他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並且對自己喜歡的人才笑。不要在白天的時候對所有的人都強顏歡笑,然後,晚上卷縮在黑暗裏摸著因常笑而疲倦的臉部肌肉,暗自流淚。可是,這是無法實現的。從他八歲開始,他就知道,從來隻有生活在左右著他,而他永遠也不能選擇生活。

    “這是哪裏啊!”他迷茫的看著四周的一切。珠簾低垂,醍醐香軟,雕金嵌玉,滿堂輝煌。是那個大哥哥的家嗎?好漂亮的地方啊,好暖和的床。他還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華麗的屋子呢。

    “恭喜水少爺,高燒已經退下去了,他沒事了,隻要再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郎中一邊用手撫摩著小乞丐的額頭一邊下結論。

    “真的嗎?多謝趙郎中了,來人,帶趙郎中到帳房去領賞銀”。

    那郎中頓時眉開眼笑的連聲道謝,他實在不明白像水惜流這樣一個富豪公子怎麽會和一個乞丐如此親密,當然,這些事也不是他所能管的了的。他腦裏又浮現出那個小乞丐的身體,那是他在幫水少爺替小乞丐換衣服時看見的,那樣的身體讓所有在場的人都怵目驚心。

    “我餓了。”小男孩隻覺的胃裏一陣陣的空虛疼痛感直直往上竄。畢竟還隻是一個七歲的孩子,此時再也忍不住。他伸出一隻手握住被角,目光一變。衣袖是柔軟光滑的上等布料,顯然不是他原先穿的那見破爛衣服,怪不得他剛才覺的有些不對,原來是這樣。那麽,自己的身體他們是不是都看見了?他們會厭惡他吧?像所有看過他身體的人一樣。

    “是嗎,飯菜早已準備好了,就是不知你什麽時候才能醒來,所以一直在廚房裏熱著,你等著,我這就叫他們端來。”水惜流興奮的像一個小孩子。

    “哥哥,哥哥,那個小乞丐醒了嗎?”

    隨著一聲稚嫩的童聲,一個五歲左右的孩子邁著小小的步子搖搖晃晃的跑進來,是水惜流的弟弟水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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