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見楚長寧目光灼灼看來, 一臉看戲的眼神,程玄心頭升騰一股子火氣,沒地撒, 最後落到跪在跟前的小太監:「什麽阿貓阿狗,孤不見。來人, 將他拖出去杖刑二十。」


    小太監被人一左一右地架出去, 嘴裏撕心裂肺的求饒:「殿下, 奴才錯了,求殿下饒奴才一條性命,殿下……」


    叫聲之悽慘, 楚長寧瞄了眼身側陰沉沉的人,隻能感嘆那小太監觸了程玄黴頭,不經歷一遭教訓, 日後指不定還得幹出掉腦袋的是事兒。


    隻是程玄, 未免太過絕情了些。


    前世的春盈,可是他後宮獨寵的淑妃啊!


    為了淑妃, 他空置後宮,不論前堂朝臣們如何諫言,絲毫不為所動, 一心一意寵愛淑妃。


    她被囚禁在後宮時,經常聽那些宮人們議論新帝對淑妃有多好,地方官員進貢來的黎錦東珠,數不清的奇珍異寶一水兒地抬去淑妃宮殿。


    從前那麽寵愛的女人,一轉頭,他說捨棄便捨棄,無情又絕情,這就是男人啊!


    思及此,楚長寧不免對春盈抱有兩分憐憫。


    但也僅僅是憐憫,即便春盈也是其中受害者,一個背主弒主的奴婢,楚長寧隻會憐憫,不會替對方說情。


    她忍不住試探地,問:「殿下,當真沒有一丁點憐香惜玉之心?」


    程玄睨向身邊披著狐裘的楚長寧,火紅的顏色襯得她巴掌大小的麵龐白皙如剝菱角,嫩生生,仿佛能掐出把水來。


    他當然不可能誤會她為自己吃醋,隻掃一眼,便知她心底在想什麽。


    在她心底,他就是卑鄙無恥的小人。


    依稀記得,春盈從四皇子府邸逃出,走投無路去找楚長寧求助,被拒絕後,甚至對楚長寧動起殺心,那時楚長寧曾問他不是喜歡春盈?


    程玄是既害怕她多想,又怕她不多想,著急解釋:「別的女子,我從未喜愛從未正眼瞧過,你是我第一個真心喜愛,想要共度餘生的人。至於春盈,她顛倒黑白,試圖欺騙著把你給我療傷的金創藥,歸為自己的功勞。四哥在被幽禁坤寧宮之後,理應將他的全部家眷挪去,我最近忙著前朝政務,這些小事,都是下麵的人在辦。」


    楚長寧胸脯起伏,輕吐濁氣:「我竟不知,這裏麵還有這一茬。你又是如何曉得,那金創藥是我給的?」


    本以為從大理寺出來遇到的那場刺殺,春盈膽大包天推她一把,已是最大的弒主之舉。不想,裏麵還有這些彎彎繞繞。


    程玄一直緊盯她的眉眼,迴她:「那金創藥療效甚好,千金難求,專供皇室之用,一個無足輕重的婢女,怎麽可能拿得出來。我現在就把人提出來殺掉,給你出出氣?」


    楚長寧沖他搖頭,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狠辣:「殺掉一個生活在地獄裏的人,不叫解恨,叫解脫。叫她一直活在地獄受苦受罪,才是最痛苦最折磨人。」


    程玄認可地點頭,岔開話題道:「不說這些,我們繼續?」


    楚長寧支著手臂輕錘著肩膀,犯了懶:「不玩了,好累,今日就到這裏。」


    程玄麵上頗有些可惜,隻得作罷。


    等鑽進馬車,楚長寧立即將狐裘從肩上取了下來,叫冬至放迴木匣子裏。


    夏竹從簾子裏往外探了探,奇道:「午時還日頭高懸,這會子暗沉沉的雲,怕是一會兒要下雨。」


    夏竹這話說出沒多會兒,迴到公主府,就見不知打哪兒吹來一陣狂風,掀得院子裏早已光禿禿的樹木,更顯蕭條。


    長於牆角的幾枝海棠,在風裏飄搖,另有一些名貴的花卉品種,早已被院子裏的丫鬟們收迴屋簷之下,悉心照料。


    至到夜間,外邊狂風大作,一夜不得安生,室內地龍暖爐,燒得熱乎乎,楚長寧一夜睡得香甜。


    一早,楚長寧伸著懶腰下床,見夏竹推門而入,驚喜地說:「縣主,外麵下了好大的雪,足有奴婢膝蓋這麽高,這樣的惡劣天氣,咱們終於不必去皇宮。」


    楚長寧打斷她:「不,要去的。」


    夏竹扁了扁嘴,嘟囔著:「就算太子權勢滔天,縣主也是金尊玉貴,您不必委屈自己。」


    楚長寧無奈失笑:「我心裏自有主意,你且把心放迴肚子裏。」


    用過早膳,她又是雷打不動去往皇宮。


    一連幾日反常之態,長公主和楚若英早已察覺蹊蹺。


    東宮,書房內。


    暖融融的室內,書案前的人擱下硃筆,將脊背往後一送,雙目緊閉,抬手揉捏著眉心。


    有清淺的腳步聲入內,是個身著灰衣的小太監。


    初時,程玄尚未留意,聞見一陣清澈茶香,隻當是伺候茶水的小太監。


    滿室茶香之中,似乎夾雜著一絲脂粉味兒。


    程玄警覺地睜開眼眸,眯了眯眼,掠向立在跟前的灰衣小太監。


    未來得及開口盤問,聽得門外傳來朝楚長寧行禮聲,他猛地起身,長腿邁出,三步並作兩步。


    踏出書房,迎麵與楚長寧撞上。


    他的眼神落到她凍得發白的嘴唇,掛著水珠的濕潤鴉色羽睫,烏髮裏肩頭上堆積著雪花,已有一片濡濕感。


    「這樣大雪天,你出門作甚?」想起她自來是顧前不顧後,不注意愛惜自個兒身體,程玄說話時,不免帶了幾分嚴厲。


    他心疼地替她打掉雲鬢裏的雪粒,剛一抬手,被她偏了偏身子,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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